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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   “病房惊魂”之后,医疗单元的气氛彻底变了。

      如果说之前这里是“高科技重症监护室叠加非人道谐律实验室”,那么现在,它更像是一个正在被改造成“谐律堡垒”的……呃,高科技重症监护室叠加非人道谐律实验室。

      莫娜医生和雷克队长在接到哈罗德紧急通讯后的十分钟内就赶到了。两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莫娜是那种“我宝贵的实验体兼伤员差点在我眼皮子底下被偷窥”的冰冷愠怒,雷克则是“老子的地盘居然被不明玩意儿摸到了核心医疗区”的纯粹杀气。

      一场简短的、充满低气压的现场会议就在病房里召开,两位病号被迫旁听。

      “能量屏蔽墙完好,没有物理入侵痕迹,外部常规监控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移动目标。”雷克看着手下刚刚送来的报告,眉头拧成了铁疙瘩,“但你们俩都感知到了,哈罗德医生也看到了仪器异常。这东西……能骗过我们的眼睛和标准探测器。”

      “不是骗过,是‘绕过’或者‘存在于另一个观测层面’。”陈镜辞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它的‘探针’技术,或者其存在形式本身,可能基于一种我们尚未完全理解的、更高阶的谐律应用规则。常规能量探测和物理监控,对规则层面的隐蔽可能无效。”

      “说点我们能听懂能做的。”许未晞不耐烦地打断,他右手换上了新的、更厚实的谐律绷带,刚才那一下爆发让他本就在修复的伤处雪上加霜,现在整条手臂都像泡在岩浆里又撒了冰碴,又痛又麻又痒,心情恶劣到极点。

      “能做的是加强防御,但方式要变。”莫娜接过话头,手指在全息屏上快速划动,调出医疗单元的立体结构图,“雷克,我需要你的人配合,在医疗单元外围,尤其是这间病房所在的区域,布设‘多谱段谐律感应阵列’。不是常规的能量探测,而是捕捉一切‘不符合基础物理规则’的微观谐律扰动、信息熵异常、乃至因果逻辑层面的微弱逆差。扳手,你那堆‘破烂’里有没有能实现类似功能的东西?”

      扳手老工程师原本缩在角落,闻言立刻挺直腰板,眼睛放光:“嘿!瞧您说的!我老扳手别的不敢说,对付那些‘不按常理出牌’的鬼蜮伎俩,可是有一手!”他搓着手,从随身那个油腻腻的工具包里掏出一个看起来像是由几个不同年代、不同型号的齿轮、晶体、导线和不明粘合剂强行拼凑起来的、巴掌大小的不规则金属疙瘩,“看!‘广域逻辑悖论嗅探器·原型机七号’!只要那偷看的玩意儿动用了一丁点超出正常逻辑框架的谐律操作,哪怕只是让一个电子不按概率云该有的方式跳那么一下,这宝贝儿就能‘闻’到味儿!就是……就是灵敏度有时候调不太准,偶尔会把医护人员打喷嚏造成的空气湍流也当成‘逻辑异常’……”

      众人:“……”

      “还有这个!”扳手又掏出一个像长了金属触手的海胆,触手末端闪烁着诡异的彩色光点,“‘因果涟漪可视化辅助仪·实验型’!能尝试把不可见的、基于谐律的‘因果链扰动’转化成可视的光影波动!虽然转化出来的图像通常抽象得像三岁小孩的涂鸦,还经常附带令人头晕的频闪效果……”

      莫娜按了按太阳穴:“……先装上,总比没有强。埃利奥特,你负责调整和校准这些……‘特种设备’,尽量降低误报率。莉亚,准备最高规格的谐律静默力场发生器,覆盖病房区域,不是完全屏蔽,而是制造一个极度‘平滑’、‘均质’的谐律背景,任何外来的、哪怕是极其微弱的谐律‘探头’,在这种环境下都会像黑夜里的手电筒一样显眼——前提是它真的试图深入进来。”

      “明白!”埃利奥特和莉亚立刻行动起来。

      雷克则对着通讯器沉声下令:“第一、第三小队,封锁医疗单元所有出入口,实行双岗轮换,配备谐律视觉增强装备和便携式广谱分析仪。技术组,立刻检查据点所有‘摇篮’时代遗留的监控和防御节点,尤其是那些处于半休眠或我们还没完全搞懂的古老装置,看看有没有被异常激活或篡改的痕迹。还有,通知外围所有哨所,提高警惕,发现任何无法解释的能量现象或直觉上的‘不对劲’,立刻报告,不要犹豫!”

      命令一道道发出,整个图书馆据点如同被戳了窝的马蜂,迅速进入了一种外松内紧的高度戒备状态。医疗单元更是成了戒备的核心。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病房里热闹非凡。

      扳手带着几个技术员,如同装修队一样,开始在病房墙壁、天花板、甚至地板上安装他那堆奇形怪状的“特种设备”。“逻辑悖论嗅探器”被嵌在了门框上方,像个警惕的金属肿瘤;“因果涟漪可视化仪”的触手则吸附在天花板四角,彩色光点幽幽闪烁,把病房映照得如同廉价迪厅。各种导线和能量管道临时铺设,在银白色的地板上蜿蜒,像一群有生命的光蛇。

      埃利奥特和莉亚则在调试两台半人高的、散发着柔和蓝光的柱状装置——谐律静默力场发生器。它们被放置在病房对角线两端,启动时发出低沉的、几乎听不到的嗡鸣,空气仿佛瞬间变得“粘稠”而“洁净”,所有细微的能量波动都被抚平,连光线似乎都变得更加均匀、缺乏生气。身处其中,许未晞感觉自己的“堡垒”系统像是被套上了一层厚厚的、无形的棉花,对外界的感知变得迟钝而模糊,非常不舒服;陈镜辞则觉得自己的多重感知和分析能力受到了强力抑制,仿佛戴着隔音耳机和毛玻璃眼镜在处理信息,效率大打折扣。

      “这鬼地方现在像个无菌棺材。”许未晞低声抱怨,试着动了动被绷带裹得严严实实的右手,痛感依旧清晰,但那种与外界能量交互的“感觉”被大幅度削弱了。

      “必要的安全措施。”陈镜辞平静地说,他正在尝试适应这种“静默”环境,调整自己的内部运算节奏,“在这种环境下,任何外来的、试图进行精细探测的谐律活动,都会像在平静湖面投入石子一样明显。代价是我们的感知和反应会变慢。”

      “慢点也比被人当动物园里的猴子看强。”许未晞哼道,但也没再反对。

      设备安装调试完毕,扳手等人退出病房,只留下莫娜、埃利奥特和一名武装警卫在病房外的监控室。厚重的合金门关闭,内外彻底隔离。

      病房里只剩下两人,以及那些默默运转的古怪设备和静默力场低沉的嗡鸣。时间在一种诡异的、被拉长的静谧中缓缓流逝。

      许未晞尝试入睡,但右手的疼痛和身处“无菌棺材”的憋闷感让他烦躁不堪,辗转反侧。陈镜辞则闭目养神,实则在进行着低功耗的系统自检和数据分析,整理着关于窥探者和“摇篮遗产”的线索。

      大约过了两小时,就在许未晞好不容易有了点朦胧睡意时——

      叮!咚!叮叮咚咚!

      一阵突兀的、刺耳的、仿佛无数个破闹钟和走音八音盒同时发疯的混合噪音,猛地炸响在病房里!同时,天花板四角那个“因果涟漪可视化仪”的彩色光点开始疯狂旋转、闪烁,投射出令人眼花缭乱、毫无意义的抽象光斑,像一群吃了毒蘑菇的荧光乌贼在开派对!

      “我操!什么情况!”许未晞被吓得差点从床上弹起来,牵扯到伤处,痛得龇牙咧嘴。

      陈镜辞也猛地睁开眼睛,看向噪音来源——门框上方的那个“逻辑悖论嗅探器”,此刻正如同抽风一般剧烈震颤着,表面的齿轮疯狂乱转,指示灯狂闪,发出那混合了金属摩擦、电子尖叫和诡异旋律的噪音!

      监控室的门唰地打开,莫娜、埃利奥特和警卫冲了进来,脸色紧张。

      “发现什么了?!”莫娜急问。

      埃利奥特冲到“嗅探器”下面,看着上面一块小小的、不断滚动乱码的屏幕,又看了看旁边连接的其他监测仪器,表情从紧张变成了困惑,然后是哭笑不得。

      “呃……‘逻辑悖论嗅探器’报告……检测到‘高强度日常逻辑冲突及因果预期违背事件’……”埃利奥特念着屏幕上的乱码翻译结果,嘴角抽搐,“事件定位……就在病房内。具体描述……”他抬起头,眼神古怪地看向陈镜辞和许未晞,“‘检测到目标A(推测为陈镜辞)在意识中构建关于目标B(推测为许未晞)行为模式的七十七种预测模型,并与目标B实际发生的、因伤口疼痛导致的第八次无意识翻身动作进行实时比对,其中七十三个模型因预测失败而产生逻辑报错及因果链断裂,累积悖论强度达到阈值,触发警报。’”

      病房里一片死寂。

      许未晞眨眨眼,消化了一下这段话,然后慢慢转头,看向旁边病床上的陈镜辞,眼神危险:“……你他妈……在脑子里‘预测’老子怎么翻身?还预测了七十七种???”

      陈镜辞难得地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于“尴尬”的神色波动,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一个习惯性小动作):“这是‘混沌运算区’在低功耗待机状态下的自主行为,属于对高交互性对象的常态化模式学习与预判演练,旨在提高应对突发状况的效率。我并未主动控制或关注这一进程。至于触发警报……只能说明扳手工程师的设备在‘日常逻辑冲突’的灵敏度设置上,存在过度优化的问题。”

      “过度优化?老子翻个身都能被你那破系统搞出七十三个错误预测,然后触发警报吵得人仰马翻,这叫‘过度优化’?”许未晞气得伤口都更疼了,“你那脑子能不能消停点!闲着没事干就去数天花板上有几条裂缝!”

      “数裂缝的效率远低于构建行为预测模型。”陈镜辞认真反驳,“而且,根据刚才的数据,你对疼痛导致的无意识翻身动作,存在一定规律性,第七次和第八次之间的间隔与动作幅度偏差,为我的模型提供了有价值的修正参数……”

      “你还分析上了?!信不信老子现在就给你那破模型增加一个‘因被揍而强制关机’的参数?!”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莫娜头疼地按了按额角:“埃利奥特,把那个‘嗅探器’对‘日常逻辑冲突’的灵敏度调低百分之八十!不,调低百分之九十五!只保留对极端、非自然悖论的警报!”

      “已经在调了!”埃利奥特手忙脚乱地操作着,“扳手这玩意儿的灵敏度旋钮跟它的外观一样抽象……找到了!调低!”

      刺耳的噪音和疯狂闪烁的光斑终于停了下来。“因果涟漪可视化仪”投射出的光斑从狂舞的乌贼变成了缓慢游动的水母,稍微能看了点。

      “这只是开始。”莫娜警告道,“这些特种设备的误报率不会低。你们要有心理准备。现在,都给我安静休息。尤其是你,陈镜辞,控制一下你那个‘自主行为’过多的系统,至少让它别再把队友的日常动作当成大数据分析课题!”

      陈镜辞沉默了一下,点点头:“我会尝试给‘混沌运算区’增加‘非紧急状态下限制对病房内友方单位进行高频预测扫描’的指令。但能否完全生效,取决于系统当前的自控水平。”

      许未晞哼了一声,扭过头,用还能动的左手拉过被子蒙住头,拒绝交流。

      小插曲过去,病房重新恢复安静——那种带着设备低鸣和无形紧张的安静。

      然而,扳手的“特种防御体系”显然不打算让他们清静太久。

      大约又过了一个小时。

      许未晞正在半睡半醒间,和右手的疼痛较劲,忽然感觉一阵极其轻微、但让人头皮发麻的“窥视感”,如同冰冷的蛛丝,从病房某个角落扫过。他瞬间惊醒,眼神锐利地扫视过去——是那个“因果涟漪可视化仪”的一根触手,末端的彩色光点正对着他的方向,缓慢地明灭。

      几乎同时,陈镜辞也睁开了眼,看向同一个方向。

      “有东西?”许未晞压低声音,全身肌肉微微绷紧。

      陈镜辞凝视了几秒,缓缓摇头:“不。是那个‘可视化仪’自身运行产生的、极其微弱的谐律背景辐射,因为其结构的不稳定和不规范性,形成了类似‘主动扫描’的错觉效应。你可以理解为……它在‘看’自己制造的光影效果,顺便‘看’到了我们。无害,但烦人。”

      仿佛为了证明陈镜辞的话,那根触手的光点闪烁节奏突然改变,从缓慢明灭变成了快速交替闪烁红绿两色,活像某种拙劣的交通信号灯,同时投射出的光斑形状也变得扭曲怪异,像一张不断变形的、嘲讽的鬼脸。

      许未晞:“……”

      陈镜辞:“……看来它的图像生成模块也处于不稳定状态。”

      监控室的门又开了,这次是莉亚医生探进头来,一脸歉意:“抱歉抱歉!‘可视化仪’的三号图像核心好像有点过热,产生了一些……艺术性的表达。我们马上调整!”

      经过一番折腾(期间触手又变幻了几种令人啼笑皆非的图案,包括但不仅限于一团乱麻、一个歪歪扭扭的爱心、以及一段无法辨认的、疑似古代文字的鬼画符),“可视化仪”总算暂时安分下来,光斑恢复成缓慢流动的柔和色块。

      但防御系统的“才艺展示”并未结束。

      半夜时分,静默力场发生器突然发出了一阵不正常的、音调起伏的嗡鸣,仿佛在“唱歌”,虽然调子跑得比扳手的手艺还离谱。监测显示,是两台发生器之间的谐律同步出现了百万分之一级别的微小偏差,导致力场内部产生了极其低频的、人耳刚好能察觉的谐振“哼鸣”。

      这声音并不大,但持续不断,音调还在缓慢飘移,听久了让人莫名烦躁,昏昏欲睡又睡不踏实,像有只恼人的蚊子在耳边用五音不全的嗓子哼摇篮曲。

      许未晞被这“力场摇篮曲”搞得彻底没了睡意,恨不得爬起来把那两台柱子拆了。陈镜辞则开始默默计算这“哼鸣”的频率变化规律,试图找出其与发生器内部能量回路不稳定的数学关系,结果算到一半因为噪音干扰和自身状态不佳,得出了一个“此现象可能源于量子层面薛定谔的猫对力场产生了不满情绪”的荒谬临时结论,被他自己的逻辑审查模块果断驳回并标记为“无效噪音干扰产物”。

      最后,连门口那个看似最正常的武装警卫,都因为长时间站在高度紧张的静默力场边缘,加上耳边隐约的“哼鸣”和眼前时不时闪过的抽象光斑,开始产生轻微的幻觉,总觉得墙角那个“逻辑悖论嗅探器”在对他挤眉弄眼,差点触发警报。

      这一夜,就在各种低级的、荒诞的、令人啼笑皆非的设备误报和运行异常中艰难渡过。许未晞感觉自己不是在养伤,而是在参与一场由疯子和机械共同主演的、永不落幕的荒诞戏剧。陈镜辞则收集到了大量关于“非标准防御设备在实战(?)环境下的可靠性及对伤员心理影响”的负面数据。

      天亮时分(模拟的),当医疗单元的人工晨光缓缓亮起时,两人都是眼圈发青,一脸被连续折磨了七十二小时的萎靡不振。许未晞的暴躁积累了新高度,陈镜辞的冷静也挂上了明显的疲惫裂痕。

      “早啊,两位勇士。”埃利奥特顶着同样发青的眼圈(他也在监控室熬了一夜)走进来,手里拿着数据板,语气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昨晚……辛苦你们了。设备调试初步完成,误报率已经降低到‘每小时不超过三次’的可接受范围——大概。”

      许未晞连骂他的力气都没了,只用一种“你再废话老子就用眼神杀死你”的眼神盯着他。

      陈镜辞揉了揉眉心,问:“关于那个窥探者,有新的发现吗?”

      埃利奥特摇摇头:“外围的‘多谱段感应阵列’和据点其他监控点都没有再发现异常谐律活动。对方要么真的离开了,要么……隐藏得更深了。雷克队长已经加派了人手,对据点内部所有可能藏匿的角落进行物理排查。”

      莫娜医生随后进来,检查了两人的状况。“生命体征基本稳定,但精神疲劳严重。今天上午的康复训练暂停,改为深度休息和营养补充。下午视情况,进行最低限度的、不涉及外部谐律操控的‘内部系统协调性练习’。”

      “内部系统协调?”许未晞警惕地问,“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鉴于你们俩那两套系统即使在无意识状态下也会互相影响、甚至‘吵架’,”莫娜语气平板,“我们决定尝试引导这种影响,使其向建设性方向发展。简单说,就是在医疗团队的监控和辅助下,让你们尝试主动地、有意识地进行一些极其基础的‘系统间信息交换’和‘功能互补’,而不是让它们像两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在后台乱来。”

      陈镜辞若有所思:“类似于建立基础的、受控的跨系统API接口?”

      “你可以这么理解。”莫娜点头,“先从最简单的开始:比如,陈镜辞,尝试将你系统计算出的、关于许未晞右臂伤势修复进度的分析数据(以最简化的形式),通过你们之间现有的连接通道传递给他。许未晞,你需要尝试‘接收’并‘理解’这个信息,哪怕只是模糊地感觉到‘修复进展不错’或‘还需要时间’。反过来,许未晞,尝试将你右臂此刻最明确的‘感觉’(比如‘刺痛’或‘麻木’),清晰化后传递给陈镜辞,辅助他的分析。”

      许未晞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传递感觉?怎么传?用意念发电报吗?”

      “就用你们昨晚无意识做到的那种方式。”埃利奥特插话,“虽然粗糙,但有效。我们会用仪器监控整个过程,确保安全,并在必要时进行引导。”

      陈镜辞已经进入了状态:“可以尝试。我需要先建立一个标准化的‘伤势数据摘要模板’,包含修复百分比、能量通路畅通度、预计剩余时间等关键字段,然后进行压缩编码……”

      “停!”许未晞打断他,“别搞那些虚的!你就直接告诉我,老子这手什么时候能好?能不能打架?”

      陈镜辞沉默了两秒:“根据当前数据模型,基础功能性恢复预计还需48至72小时。达到可承受高强度战斗的稳定状态,需要至少120小时,且存在因你个人行为(如再次强行爆发)导致修复周期延长的风险。简单回答:两天后能勉强动,五天后能打,但别乱来。”

      “这还差不多。”许未晞嘟囔了一句,虽然不满意,但至少听懂了。然后他皱着眉头,尝试“聚焦”自己右臂的感觉——那是一种混合了钝痛、刺痛、麻痒和灼热的复杂感受,难以用语言精确描述。他憋了半天,最终只是粗暴地将一股浓缩的“难受!烦!”的意念,朝着陈镜辞的方向“推”了过去。

      陈镜辞接收到这股充满情绪色彩的“感觉数据包”,眉头微蹙。他的系统自动开始分析:“‘难受’——综合痛觉神经信号强度中等偏高。‘烦’——情绪干扰指数显著。关联生理指标:局部组织液谐律浸润异常波动,肌肉微颤……” 分析结果连同陈镜辞自己的一点“建议尝试放松,集中意念于引导医疗谐律修复而非对抗痛感”的意向,被他简化后,又传递了回去。

      许未晞“听”到那冷静的分析和“放松”的建议,更烦了:“放松个屁!你试试这么疼能不能放松!”

      但他也隐约感觉到,陈镜辞传递过来的信息里,似乎包含了一点对他伤势具体情况的分析,虽然不理解细节,但那种“被客观评估”的感觉,某种程度上减弱了一点纯粹被疼痛折磨的焦躁。

      第一次尝试,笨拙、低效、充满情绪干扰,但至少……信息传过去了,也收到了一点回馈。虽然这“回馈”在许未晞看来跟废话差不多。

      在医疗团队的引导下,这种别扭的“系统间通讯练习”断断续续进行了小半天。过程充满了“你传过来的什么鬼东西?”“你的反馈过于模糊缺乏参考价值”“痛就是痛还能怎么清晰化?”“需要量化描述,例如‘针刺感’、‘灼烧感’及其分布区域”之类的无声(或有声?)争执。

      然而,在无数次失败和吵架中,一些极其微小的变化也在发生。

      许未晞开始能稍微分辨出陈镜辞传递过来的信息里,哪些是纯粹的“数据噪音”(比如一堆看不懂的百分比和术语),哪些是核心的“结论摘要”(比如“修复进度过半”、“能量阻塞点在手腕第三节”)。他依然不喜欢这种方式,但至少知道怎么从那堆废话里提取自己需要的一丁点信息了。

      陈镜辞则被迫学习如何将复杂的分析结果,提炼成许未晞能够(或愿意)理解的、最简单粗暴的“要点”和“建议”,并尽量剥离掉容易引发对方反感的“说教”语气(尽管他的“语气”本来就没什么起伏)。他甚至开始尝试在传递信息时,附带一点点极其微弱的、用于“安抚”或“强调”的情绪谐律染色——效果时好时坏,有时能让许未晞稍微平静点接受信息,有时则会引发“你他妈在可怜我?”的更大怒火。

      下午晚些时候,发生了一件让医疗团队都惊讶的小事。

      当时,许未晞正在尝试向陈镜辞传递一段关于右手拇指关节处一种特别尖锐的“锁定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的感觉。他努力将这种感觉聚焦、清晰化,然后传递过去。

      陈镜辞接收后,系统快速分析,判断这可能是因为某条细微的谐律能量通路在修复过程中产生了临时性的“能量结晶”阻塞,导致了神经信号的异常放大。常规医疗谐律正在处理,但速度较慢。

      几乎是下意识地(或许是被许未晞传递过来的那种尖锐痛感刺激到,或许是他的系统在“学习”了许未晞的“感觉数据”后产生了某种适应性反馈),陈镜辞调动了一丝自身极其微弱的、带有“解析”和“疏导”特性的定义谐律,顺着两人之间的连接通道,极其精准地“点”向了许未晞传递过来的那个“痛感源”对应的生理位置——不是治疗,更像是用一根最细的谐律探针,轻轻“戳”了一下那个能量结晶阻塞点。

      “唔!”许未晞猛地一颤,右手拇指传来一种奇特的、并非疼痛的“松动感”,仿佛卡住的齿轮被轻轻拨动了一下。紧接着,那股尖锐的“锁定痛”瞬间减轻了大半,变成了普通的钝痛。

      “你干了什么?”许未晞惊讶地看向陈镜辞。

      陈镜辞自己也有些意外,他看着自己的左手手指——刚才那一下微操作,消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精准度和效果却出乎意料。“我……尝试用定义谐律对你的局部能量阻塞进行了微观介入和疏导。根据反馈,似乎……有效。”他顿了顿,补充道,“这需要你传递过来的‘感觉定位’足够精确,以及……我的系统对你的能量状态有了更深的‘理解’模型。”

      许未晞活动了一下拇指,虽然还疼,但那种别扭的“卡住”感确实没了。他表情古怪地看着陈镜辞,憋了半天,才哼出一句:“……算你还有点用。”

      陈镜辞点点头,默默将这次意外的“协同微干预”成功案例记录下来,并开始分析其可重复性和扩展应用的可能性。

      埃利奥特在监控室里兴奋地记录着:“成功了!一次微小的、无计划的、但成功的跨系统功能互补!许未晞提供了精准的‘问题定位’,陈镜辞提供了精准的‘解决方案实施’!虽然规模小得像用绣花针修手表,但这证明他们的系统在特定条件下,确实能实现‘一加一大于二’的协同效应!前提是别让他们的‘意识自我’插手太多,那俩货只会帮倒忙!”

      莫娜也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看来,让他们‘吵架’和‘互相折磨’,也不全是坏事。至少逼着他们的底层系统学会了在吵架之余,偷偷干点正事。”

      这次小小的成功,像一剂微弱的强心针。虽然接下来的练习依旧充满争吵和失败,但两人(或者说他们的系统)之间,那种纯粹对抗的氛围里,似乎掺进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们自己都未必察觉的“试探性合作”因子。

      当夜晚再次降临时,扳手的“特种防御体系”虽然仍有零星误报(比如“逻辑悖论嗅探器”又把陈镜辞思考晚餐该摄入多少卡路里时产生的“健康与效率悖论”当成了威胁),但比起第一晚已经好了太多。

      许未晞和陈镜辞在疲惫和时不时的设备抽风中,艰难地维持着休息和那别扭的“系统通讯练习”。

      夜深人静时(相对而言),许未晞忽然低声问:“喂,陈镜辞。”

      “嗯?”

      “你说……那个偷看的混蛋,现在是不是也在某个地方,看着我们这些可笑的折腾?”许未晞的声音在静默力场的嗡鸣中显得有些模糊。

      陈镜辞沉默了片刻:“概率很高。它的目的不明,但显然对我们,以及发生在这里的‘异常’(指他们俩和这些设备)抱有持续的兴趣。我们的任何进步或变化,都可能成为它新的观察样本。”

      “所以,我们越是在这儿像猴子一样被训练、被观察,那混蛋可能就越高兴?”许未晞的声音冷了下来。

      “从‘收集数据’的角度看,是的。”陈镜辞承认,“但反过来说,我们的每一分进步,也可能是在为将来某一天,能亲手把那根‘探针’撅折,增加一丝筹码。”

      许未晞在黑暗中咧了咧嘴,一个充满戾气的笑容:“这他妈还像句人话。”

      他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但体内那沉寂的“堡垒”系统,似乎随着主人的意志,缓慢而坚定地加速着自我修复的进程,裂痕处闪烁的暗红色光芒,比之前更加凝实了些。

      陈镜辞也重新进入半休眠的系统自检状态。他的“混沌运算区”在后台,悄然增加了一个新的、优先级很高的分析线程:【如何利用与许未晞系统的初步“接口”,构建针对未知高阶谐律窥探手段的联合侦测与反制协议(草案)】。

      病房外,废墟的夜色依旧深沉而危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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