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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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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书瑶与众人认识,又客套一番,便借口有事离开。
徐家庄的规矩,都由徐家的管家,那个名叫徐明的年轻男子为大家分说。先说大家的吃住,都安排在客院,一日三餐皆有定时,若是错过,便只能花钱自己去厨房另做。接着才说到所有人都关心的泉水。
“泉水在后山雾林之中,那雾林常年有瘴气缭绕,若是无人引路,不但要迷失其中,恐怕还要中那瘴气之毒。”徐明遥指一处道,“所以各位可千万别自行前往,还是要等到几日之后,由我徐家熟悉山路的人带大家前去。”
“为何要几日之后?”
沪市女子周婉莹挑眉。
“后日家中要祭祖,这两日上下都在筹备,只能委屈各位多住两日,待到我们祭祖之后再带各位前去。”徐明笑着解释。
白易眉头微皱,后日?
算算日子,并不是什么祭扫的吉日……那或许是什么徐家的某位先祖的忌日?
姓慕的长袍男子慕荣清犹豫一下,突然支支吾吾地开口问道:“什么人都能去取泉水么?是否……要付出什么代价?或是要多少银钱?”
“泉水虽属我们徐家,但徐家并未打算拿来售卖。”徐明道,“且我们二小姐素来仁善,只要各位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又有非要这泉水不可的理由,二小姐都会应允。”
“什么理由都可以?”女记者艾柯问。
“正要与大家说。”徐明又道,“明日用了早饭,还请各位再来厅堂一趟,与我们二小姐细说来此的缘由。”
这话就是说,所谓的“理由”,得说服得了那位二小姐才行。
“快到晚饭的时间了。各位去客院放下行李,修整一番,便可去大厨房旁边的大堂用饭了。”
徐明临走之前,又说若有其他事,都可找仆人带路去找他。
“啧,这才是真正有些奇怪呢。”
沪市来的美人周婉莹笑笑。
的确,这徐家手握珍宝,却大大方方邀请了客人上山,不但提供免费饭食与住宿,竟然还无欲无求,只需要一个说服对方的理由,就愿与旁人共享。
虽不知旁人如何想,但白易却是更感兴趣了。
奇怪才好。
不奇怪她就不来了。
既然来了,她就非要弄清楚这些古怪究竟是怎么回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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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住处收拾一番,才知道客院里在前几天之前就已经住了一位客人。大家预备去用晚饭的时候,正好在院子里都见着了。
“各位来得有些晚了啊。”
是个满脸精明,一身铜臭味的精瘦男子。男子一身黑衣,笑得有几分生意人的谄媚。
“小人钱贵,是个买卖消息的生意人。当然,若是不买消息,想买别的,只要价格合适,也都可以谈。”
看来是个掮客。
女记者艾柯倒是对他的第一句话有些好奇:“我们来晚了?为何?”
“晚了点也不打紧。”钱贵故弄玄虚,并不回答艾柯的话,只是道,“各位贵客运气好,遇着了小人,每人只需花一块大洋,就能得一条保命的消息。”
真是狮子大开口。
一块大洋……白易这样的穷鬼自然掏不起。但她还想留着看几分钟热闹,便暂且没有动。这一行人里,看着有些潦倒的慕姓长袍男子慕荣清自然也付不起,默默地当先往外走了。方絮低头与轮椅上的妹妹凌雪说了几句话,也跟着出去了。
颓废男子周安禹犹豫片刻,第一个掏出了一块大洋。
女记者艾柯不知想到了什么,也拿了一块大洋。
沪市来的漂亮女子周婉莹一看便是不缺钱的,从钱包里拿钱拿得十分干脆。
最令人意外的是那个姓夏的假洋鬼子,他看起来虽然不缺钱,但他那令人头痛的性格不像是会花这种钱的。发现大家都看向了他,他有些结巴地下意识解释:“也不算很贵……我就是有些好奇……”
“哦?也不算贵?”李奕红轻嘲,“那你借一块大洋给我,我没带钱。”
这是更令人觉得意外的发展了。
连假洋鬼子都有些讶异,但他只看了李奕红一眼,便点了点头:“……好。”
这么容易便借到了?
白易虽则也有些心动,但更从这不同寻常之中琢磨出了点东西来——她总觉得这李奕红与假洋鬼子似乎有什么旧怨,但很显然,李奕红耿耿于怀,而那傻子似的假洋鬼子却根本没有察觉。
李奕红虽然借钱借得随便,但拿到了一块大洋之后,立即找一旁的女记者借了纸笔,不但写了一张借条,还用钢笔墨水涂了手指,在借条上摁了个手印。
“倒也不需如此……”假洋鬼子呐呐。
“说好是借的,便必得如此。”李奕红塞了借条给他,“我可不是个随意占便宜的人。”
众人将一块大洋都递给了钱贵,钱贵便看向了白易。
白易意会。
“我不买,便先去用饭了。”
·
到了大厨房旁的饭堂之内,才坐下就闻见了一股浓郁的香味。
白易摸了摸肚子,还真感觉到了饿。
仆人很快端着饭菜上来了。
放置于白易面前的是一个大餐盘,盘子里放了两个散发着浓郁香味的大竹筒。仆人介绍,这是当地有名的竹筒腊味饭,特地预备了给刚来的客人尝鲜。
打开竹筒,里面果然是切成块的腊肉腊肠混合着加了不知道什么酱料的米饭,光是看着便令人垂涎欲滴。
白易拿起筷子,刚要下著……
“大师,稍等!”
之前说要找白易寻人的颓废男子周安禹快步走来,打断了她的动作。
白易有些莫名:“嗯?”
周安禹落座于白易身旁,探头来看。
“这是……”
“竹筒腊味饭。”白易解释。
“腊味……算不得新鲜吧。”周安禹嘀咕了一句,又问,“这米不知是陈米还是新米?”
这话说得简直莫名其妙。
但白易似有所悟,用筷子挑了一粒,小心尝了尝。
白易修道多年,五感远超常人,既然刻意去品,倒真自那腊味与酱料之下,品出了点滋味。
“咦,似乎真是陈米。”
周安禹松了口气,正好接过了一旁仆人刚送来的他的那一份,打开竹筒就吃了起来。
“我也早就饿了,还好还好。”
白易心中觉得莫名,但也静心等待后文。
周安禹吃了几口之后,告知白易,自己是来寻找失踪了好几年的生父的,来此处的缘由,则是因为在他父亲失踪几年之后,他找到了父亲的笔记本,里面夹了一些桃源镇的资料,还在一旁写了要去一趟之类的语句。
他笃定自己的父亲失踪的事与桃源镇有关,便就这样来了。
“那你方才说什么新鲜……又为何问这米是陈米还是新米?”白易小声问他。
周安禹小心看了看四周,才道:“这里人多眼杂,吃完回去再说。”
白易又暗中观察了一番。
所有住在客院里的人都来用了晚饭,果然那些花了一块大洋的人都先警惕地查看了竹筒内的饭食,才开始用饭。
方絮是唯一一个没在饭堂内吃的。
她与厨房说自己的妹妹腿脚不便,要拿回房与妹妹一同吃。厨房要给她两份,她却说自己与妹妹食量都很小,最后只拿了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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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中,白易刚点亮油灯,便听到了敲门声。
开门一看,正是那周安禹来了。
落座之后,他开门见山。
“大师乃是高人,我就直说了罢。我父亲的笔记里其实也提到了泉水,还说此事疑点颇多,且他在不久之后失踪,我怀疑此处有……古怪。”
他或许不止是想说古怪,但他又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这番古怪。
白易并不言语,等着他的后话。
“所以,方才那钱贵说有什么保命的消息,我自是不愿错过任何一条关于此处的消息……然后他说……”
“嗯?”白易心内此时其实已有了些猜测。
“……在桃源镇,越是新鲜香甜的食物,越是不要吃。”
白易砸吧了一下嘴。
今晚的竹筒腊味饭,滋味很是不错。
“至于原因,他并未告知,即便是愿意多付大洋,他也推拒了。虽不知他是故弄玄虚,还是真知道什么隐秘,但人生地不熟,还是小心为上。”周安禹说到这里,又旧事重提,“大师可否为我算算我父亲究竟在何方了?”
他是诚心求卦的,不但免费告诉了白易那条价值一块大洋的“保命消息”,还另拿出了一块大洋放在桌上。
白易也不多言,拿出罗盘,念念有词。
罗盘突然剧烈转动起来。
白易紧盯着罗盘,正要有所悟,却突然觉得灵台一阵刺痛,罗盘也哐当一声停了下来。对上周安禹疑惑的双眼,白易心中有些尴尬,但面上肯定是要装作若无其事的。
“此事有些诡异,让我再起一卦。”
这也不算谎话。
白易不是没寻过人,却也没有这般,不但起卦失败,甚至还有些微反噬的。
白易凝神静气,将罗盘再次摆正,念念有词,罗盘晃晃悠悠,再次转动起来,等到停下时,终于卦成。
“怎样?”
白易面色慎重。
“的确就在此处,要往西南方去。”
西南……
似乎正是管家徐明所说的,后山雾林里,泉水所在之处。
白易把面前的那一块大洋又推了回去。
“我此番为你寻人,不收钱。”白易道,“我亦觉得此间有些古怪,故而,我们结个善缘,这几日里,我们不管在何处得到关于这里的消息,不论大小,都互通有无,如何?”
周安禹并没有把那块大洋拿走,但非常干脆地点了点头。
“大师所言,正是我所愿。”
·
天已全黑,白易心绪不宁,并无睡意。
客院之中都房门紧闭,偶有几间还有烛火光亮,其余的应当都睡下了。
白易也不敢走远,只出了院门,往后山的方向走了几步,找了一高处,遥观四方之气。白日里到的时候,白易就偷偷看过,这徐家其实建在了一处风水颇佳之处,难怪家大业大,安稳至今。可到了这夜晚,一切都隐在黑暗之中,白易又莫名感觉有些不对。
正有一点头绪,却听得背后突然有脚步声。
“可是白大师?”
循声回望,白易竟然见到了一个令她十分意外的人。
徐家二小姐徐书瑶。
徐书瑶身后只跟了一个提着风灯的小丫鬟,看她们来的方向,似乎是刚从山庄后面的某条路绕了过来。
“二小姐?”白易有些讶异,“这么晚了,怎么……”
徐书瑶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但还是解释了几句:“我本来是晚饭之后去祠堂给我故去的母亲上香,上了香之后,想起母亲还在的时候的事……不知不觉就待到了这个时候。”
白易有些惊讶,没想到看似精明能干的徐家二小姐,还有这样看似柔软的一面。
不过提到亡母,总是会令人感到忧伤的。
“抱歉,我不知令堂原来已经……”
徐书瑶笑着摇了摇头。
“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她操劳一生,落得一身病痛,即便家中有些薄产,最后过得也绝对算不上舒适安逸,早些离去或许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只是我这个做女儿的,有些看不透罢了。”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淡淡,但不知为何,白易却从中听出了似乎到现在都还没有消解的浓浓哀伤。
白易明明也常在外走动,可偏偏在这一刻觉得自己笨嘴拙舌,面对着这样的徐书瑶,一句劝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看我,怎么拦着大师突然说了这么多。”徐书瑶又很快朝她笑道,“都这么晚了,不打扰大师休息了,我也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