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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第三罐啤酒的拉环被扯开,发出清脆的“呲啦”声。泡沫涌出来,沿着铝罐边缘往下淌,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银光。沈墨仰头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然后重重地把空罐子捏瘪,随手扔进墙角的塑料袋里——那里已经堆了五六个同样的铝罐。
“所以你最后签了?”
他的声音在夜风里有点飘,但眼神很清醒。Alpha的代谢能力让他就算喝一整打啤酒也不会真的醉,顶多是让信息素里的雪松味更浓烈一些,带着点松针碾碎后的辛辣。
林旭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背靠着天台栏杆坐着,右腿曲起,左腿伸直,姿势和下午时一模一样。但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右手食指上那片樱花创可贴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粉,像是某种突兀的温柔标记,和他整个人冷硬的气场格格不入。
洛希言盘腿坐在他对面,手里转着一支没点燃的烟。这个Beta男孩有着栗色的卷毛和总是笑眯眯的眼睛,但此刻他的笑容有点勉强。
“旭哥,”他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要参加那个比赛?我是说……五万块确实不少,但报名费加材料费也不便宜。而且你最近状态……”
他停住了,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你最近状态这么差,能画出来吗?
林旭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双眼睛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颜色——不是纯粹的黑,也不是灰,而是一种接近深琥珀的褐,边缘泛着一点蓝,像深夜的海面。这是他天生的瞳色,但因为长期睡眠不足和营养不良,眼白处布满了细密的血丝。
“不知道。”林旭诚实地说,“但总要试试。”
“试试可以。”沈墨又开了一罐啤酒,这次没喝,只是用手指摩挲着冰凉的罐身,“但你跟顾怀升借钱这事儿……阿旭,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林旭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什么不对劲?”
“八百块,月息百分之六。”沈墨盯着他,“顾怀升家里是做什么的?他爸是顾氏集团的董事长,他妈是风投公司的合伙人。你觉得这种家庭长大的Alpha,会跟你算这么‘合理’的利息?”
洛希言眨了眨眼:“墨哥的意思是……顾大少爷在放水?”
“何止放水。”沈墨嗤笑,“这他妈简直是开闸泄洪。月息百分之六,借三个月,利滚利算下来连一千块都不到。你信吗?反正我不信。”
林旭沉默了。他当然知道这不合理。但当时在画室里,顾怀升那种近乎崩溃的坦白,还有那些通过信息素共情传递过来的记忆碎片——那些东西太真实了,真实到他没办法再用平常的思维去分析这件事。
“他说这是投资。”林旭低声说,“投资我。”
沈墨和洛希言对视了一眼。
“投资你?”沈墨重复了一遍,语气有点古怪,“阿旭,我不是说你不好。但你扪心自问,从投资的角度看,你现在算是个好项目吗?一身债,一身病,随时可能从哪个楼顶跳下去——哪个投资人会选这种项目?”
这话很刺耳,但是实话。
林旭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陷进掌心。樱花创可贴下面的伤口被这个动作挤压,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所以呢?”他听见自己说,声音有点冷,“你觉得他在同情我?还是觉得他在玩什么把戏?”
“我不知道。”沈墨摇头,“但我总觉得……顾怀升看你的眼神不对劲。”
洛希言插嘴:“哪里不对劲?”
“太专注了。”沈墨想了想,试图找到合适的词,“就像……就像猎人盯着猎物。不是那种恶意的,但就是……很专注。专注到让人发毛。”
林旭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猎人。猎物。
这个比喻太贴切了。贴切到他几乎能立刻在脑海里勾勒出画面——顾怀升站在画室门口,背靠着门框,月光从气窗透进来,在他脸上切出半明半暗的界线。那双深灰色的眼睛在昏暗中盯着他,一眨不眨,像是要把他整个人从里到外看透。
专注。是的,就是专注。
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
“他以前不这样。”洛希言小声说,“初中那会儿,顾怀升虽然也不爱说话,但至少……至少看起来像个正常人。现在感觉……深不可测。”
沈墨点头:“重生之后更明显了。你说他是不是也……”
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顾怀升是不是也保留了前世的记忆?
林旭的呼吸滞住了。这个问题他一直不敢深想,像是某种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
如果顾怀升记得前世,那他记得多少?记得他们在樱花树下的约定吗?记得那个带着苹果甜味的吻吗?记得27楼的风声,和他坠落后的那摊血吗?
记得……那句“如果有下辈子,就别来找我了”吗?
“我不知道。”林旭最终说,声音干涩,“我不想知道。”
沈墨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叹了口气,仰头灌了一大口啤酒。
“行吧。”他说,“你不愿意说,我就不问了。但阿旭,有件事我得提醒你——迟暮那边,你最好别再掺和了。”
林旭皱眉:“为什么?”
“方晴找我了。”沈墨说,语气有点无奈,“今天下午,就在你跟顾怀升在画室那会儿。她把我堵在篮球场,问了一大堆关于你和顾怀升的事。”
洛希言睁大眼睛:“方晴?她问什么了?”
“问林旭是不是跟顾怀升有过节。问顾怀升为什么总往美术楼跑。问林旭是不是在刻意撮合迟暮和顾怀升。”沈墨掰着手指一条条数,“问得可详细了,跟审犯人似的。”
林旭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方晴。那个总是笑眯眯的、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的女孩。顾怀升身边唯一走得比较近的异性朋友。
“她喜欢迟暮。”洛希言小声说,“全校都知道。”
“所以她在担心。”沈墨接话,“担心你真的把迟暮和顾怀升撮合成了,那她就彻底没戏了。”
林旭觉得有点荒谬。他不过是想找个理由把顾怀升支开,想让那个Alpha离自己远一点,怎么就卷进这么复杂的感情纠葛里了?
“我没想撮合他们。”他说,语气有点烦躁,“我只是……只是想让顾怀升有点别的事做。”
“什么事?”沈墨挑眉,“跟迟暮约会?阿旭,你醒醒,顾怀升要是真对迟暮有意思,用得着你撮合?人家追了他快一年,他连个正眼都没给过。你觉得你随便说两句‘她在楼下等你’,就能改变什么?”
这话像一盆冷水,把林旭浇了个透心凉。
是啊。他在做什么?像个蹩脚的导演,试图安排别人的感情戏,却连自己的台词都说不利索。
“而且,”沈墨继续说,语气严肃起来,“方晴不是好惹的。你别看她平时温温柔柔的,但她家背景不简单。她爸是教育局的,她妈是市医院的副院长。她要是真想给你使绊子……”
他没说完,但威胁意味很明显。
林旭沉默了。他当然知道方晴家世好——能跟顾怀升玩到一起的人,有几个是普通人?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这些“上流社会”小孩的眼中钉。
“所以你的建议是?”他看向沈墨。
“离顾怀升远点。”沈墨直截了当地说,“不是让你躲着他,是……别主动招惹。他要来找你,那是他的事。但你别再往他身边推什么迟暮了,没用的,只会给自己惹麻烦。”
洛希言点头如捣蒜:“墨哥说得对。旭哥,你就专心画画,参加比赛,拿奖金,还钱。其他的事……别管了。”
林旭盯着自己手指上的樱花创可贴,看了很久。
专心画画。参加比赛。拿奖金。还钱。
听起来多简单。像一条笔直的路,只要走下去就好了。
但他知道不是。这条路布满荆棘,而他赤着脚。
“对了,”洛希言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信封,“这个给你。”
林旭接过,打开。里面是一叠现金,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大概有三千块。
“这什么?”
“我和墨哥凑的。”洛希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不是要买画具吗?那些进口颜料很贵的。这钱你先用着,不够再说。”
林旭的手指收紧,信封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我不要。”他说,把信封递回去。
“阿旭——”
“我说了不要。”林旭的语气硬了起来,“我自己能挣。”
沈墨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突然笑了。不是平时的笑,是一种带着点无奈和心疼的笑。
“你还是这样。”他说,“倔得跟头驴似的。”
洛希言还想说什么,被沈墨一个眼神制止了。
“行,不要就不要。”沈墨从林旭手里拿过信封,随手塞回洛希言的背包里,“那这样——这钱算我们借你的,跟顾怀升一样,算利息。百分之六,三个月,行了吧?”
林旭抿了抿嘴唇。他想拒绝,但看着沈墨和洛希言的眼睛,那些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他们是他仅有的朋友。从他爸妈去世后,就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他们见过他最狼狈的样子——在便利店值夜班累到晕倒,在工地搬砖磨得满手血泡,在廉价出租屋里发高烧烧到说胡话。
他们从来没问过“你为什么这么惨”,只是默默地帮他——沈墨会在他晕倒时背他去诊所,洛希言会在他发烧时熬粥送过来。
他们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锚。
“好。”林旭最终说,声音有点哑,“百分之六,三个月。”
沈墨笑了,这次是真心的笑。他举起啤酒罐:“那就这么说定了。来,干一个,预祝你比赛拿一等奖。”
洛希言也举起自己的饮料瓶:“旭哥加油!”
林旭看着他们,犹豫了一下,然后从沈墨手里接过那罐还没开的啤酒。
易拉罐冰凉,在夏夜的晚风里冒着细密的水珠。林旭的手指摩挲着罐身,然后用力拉开。
“干。”
三个罐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旭仰头灌了一大口。啤酒的苦涩在舌尖化开,然后是一点麦芽的微甜。他很久没喝酒了——不是不能喝,是不敢。酒精会麻痹神经,会让他控制不住那些黑暗的念头。
但今晚,就今晚,他允许自己放纵一点点。
三人并排坐在天台栏杆边,看着远处的城市夜景。霓虹灯连成一片流动的光河,车灯像萤火虫在黑暗中穿梭。更远处,江面上的货轮拉响汽笛,声音悠长而低沉,在夜空中回荡。
“阿旭。”沈墨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你还记得初三那年,我们三个翻墙出去看流星雨吗?”
林旭愣了下,然后点头:“记得。”
那年的英仙座流星雨。他们三个翘了晚自习,翻过学校的围墙,跑到郊区的一座小山上。那天晚上很冷,他们只穿了一件薄外套,冻得瑟瑟发抖。但谁也没说要回去,就那样躺在草地上,看着夜空。
流星一颗接一颗划过,在深蓝色的天幕上留下银白色的轨迹。
洛希言当时许愿说要考上重点高中。沈墨许愿说要长到一米八五。轮到林旭时,他想了很久,最后说:“我希望……我们三个永远在一起。”
很幼稚的愿望。但当时说出口时,是真心实意的。
“后来流星雨结束了,”沈墨继续说,“我们准备下山,结果发现迷路了。手机没信号,手电筒也没电了。我们就在那片林子里转悠了大半夜,最后是你找到了路——你说你记得来时的方向,因为记住了北斗七星的位置。”
林旭记得。那天晚上他很害怕——不是怕迷路,是怕沈墨和洛希言因为他而出事。是他提议要来看流星雨的,如果连累他们……
但沈墨当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怕什么,大不了就在这儿过夜。三个大男人,还能被林子吃了?”
语气轻松得好像只是在说“今天晚饭吃什么”。
“其实我当时也挺怕的。”洛希言小声承认,“那片林子黑黢黢的,还有奇怪的鸟叫声。但墨哥一直在我旁边,我就觉得……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沈墨笑了:“我也怕啊。但我是Alpha,我能说怕吗?”
三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夜风吹过,带来远处江面的潮湿气息。林旭又喝了一口啤酒,感觉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滑下去,在胃里激起一点暖意。
“阿旭。”沈墨转过头,看着他,“我知道你最近很难。也知道有些事你不愿意说。但我想告诉你——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不管你选择什么路,我和希言都在。”
洛希言用力点头:“对!旭哥,你别一个人扛着。天塌下来还有我们呢。”
林旭的手指收紧,啤酒罐在他掌心微微变形。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谢谢太轻了,对不起太重了。最后他只是点了点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嗯。”
沈墨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说话。
三人就这样坐着,看着夜景,喝着酒,偶尔说一两句话。大多数时候是沉默的,但沉默并不尴尬,反而有种难得的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洛希言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看了一眼,脸色变了。
“怎么了?”沈墨问。
“我妈。”洛希言苦着脸,“问我怎么还没回家。完了完了,今天回去肯定要被骂了。”
沈墨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晚上十点半了。
“是该回去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阿旭,你呢?”
林旭也站起来:“我回画室。还有幅画要收尾。”
“这么晚还画?”沈墨皱眉,“明天再弄不行吗?”
“明天要交初稿给美术老师。”林旭说,“没事,我习惯了。”
沈墨盯着他看了几秒,最后叹了口气:“行吧。那你注意安全,有事打电话。”
“嗯。”
三人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天台。走到楼梯口时,林旭突然停下脚步。
“墨哥,希言。”
沈墨和洛希言回头看他。
“谢谢。”林旭说,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谢谢你们……一直陪着我。”
沈墨愣了下,然后笑了。他走过来,用力抱了林旭一下。
“傻逼。”他在林旭耳边说,“我们是谁跟谁啊。”
洛希言也凑过来,三个人抱成一团。这个拥抱很用力,像是要把所有的温暖和力量都传递过去。
分开时,林旭的眼眶有点红。但他很快别过脸,装作整理背包。
“走了。”他说,转身下楼。
沈墨和洛希言跟在他身后。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声一盏盏亮起,又在他们走过后一盏盏熄灭。
走到二楼时,林旭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屏幕上有两条未读信息。
第一条是顾怀升发的,时间是二十分钟前:
「画得怎么样?」
第二条是方晴发的,时间是五分钟前:
「林旭同学,明天中午有空吗?想跟你聊聊。」
林旭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几秒,然后按灭屏幕,把手机塞回口袋。
他没回复。
走出教学楼时,夜已经很深了。校园里静悄悄的,只有路灯在水泥地上投下一圈圈昏黄的光晕。远处的宿舍楼还有零星几扇窗户亮着灯,像黑暗中睁开的眼睛。
沈墨和洛希言的家在一个方向,两人跟林旭道别后,并肩离开了。
林旭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然后他转身,朝美术楼走去。
夜晚的美术楼像一座沉默的城堡,所有的窗户都是黑的,只有入口处的感应灯随着他的脚步声亮起。林旭推开门,走进去,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他没有开灯,凭着记忆摸黑走到地下室。推开那扇熟悉的门,画室里的景象让他愣了一下——
画架上那幅未完成的画,此刻已经完成了。
云层裂开的缝隙里,金光倾泻而下,照亮了画面下方的一小片土地。土地上,一株樱花树静静矗立,枝头开着零星的、脆弱的花。更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树下有两个模糊的人影——一个蓝发,一个白发,并肩坐着,仰头看着那片金光。
这不是他画的。
至少不是他离开前的样子。
林旭走近,仔细观察。笔触很细腻,但和他自己的风格有明显区别——他的线条更凌厉,更粗粝,像用刀刻出来的。而这幅画上的线条更柔和,更克制,像是……像是顾怀升的风格。
他想起下午顾怀升说过的话:“云层裂开的地方,光的方向画错了。”
所以这是……顾怀升帮他改的?
林旭的心脏突然跳得很快。他伸手,用指尖轻轻触碰画面——颜料已经完全干了,但还能感觉到笔触的起伏。那些金色的部分用了厚涂法,在昏暗光线下依然能看出细微的凹凸感。
画得真好。
好到让林旭有点自惭形秽。
他盯着那幅画看了很久,然后走到墙角,打开自己的画具箱。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工具——炭笔、橡皮、削笔刀,还有几支廉价的水彩笔和一小盒已经干裂的颜料。
明天要去买新的画材了。八百块钱,应该能买一套不错的入门级水彩,再加一些素描纸和画板。
林旭在画架前坐下,没有继续画那幅已经“被完成”的作品,而是重新铺开一张纸,拿起炭笔。
他想画点什么。什么都好。只要能让他暂时忘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顾怀升,方晴,迟暮,比赛,钱,还有脑子里那些永不停歇的黑暗念头。
笔尖落在纸上,沙沙作响。
起初是凌乱的线条,像某种无意识的发泄。然后线条逐渐有了形状——一只蜷缩的手,手腕上布满伤痕。又是这个主题,他好像永远也逃不开。
但这一次,画到一半时,林旭停了下来。
他看着那只伤痕累累的手,突然觉得很累。
不是身体上的累,是更深层的、灵魂层面的疲惫。像是跑了很久很久,却发现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转。
他放下笔,从口袋里掏出美工刀。
银色刀身在月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林旭盯着刀刃看了几秒,然后慢慢推出刀片——
“咔哒。”
清脆的机械声在寂静的画室里格外刺耳。
林旭抬起左手,撩起袖子。小臂上那些新旧交错的疤痕在昏暗光线下泛着苍白的光。他伸出右手,用刀尖抵住皮肤。
只需要轻轻一划。就一下。那种熟悉的刺痛感会让他清醒,会让那些混乱的思绪暂时停歇。
刀刃压下去,皮肤凹陷,但还没划破。
林旭盯着那个点,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划下去。
划下去就解脱了。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林旭的手一抖,刀尖在皮肤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白痕,但没有出血。他放下刀,掏出手机。
是顾怀升的信息:
「别画太晚,早点休息。」
林旭盯着那行字,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他想回复“不用你管”,想说“滚”,想说很多难听的话。
但最终,他只是按灭屏幕,把手机扔到一边。
然后他重新拿起美工刀,这次没有对着自己的手臂,而是对着那张未完成的画——
他想把它划烂。想把顾怀升替他画上的那些金色的光,那些樱花的轮廓,那些树下模糊的人影,全部划烂。
刀尖悬在画纸上,颤抖。
但最终,林旭还是放下了刀。
他瘫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天花板。画室里没有开灯,只有气窗透进来的月光,在天花板上投下一小片银白。
很累。
真的很累。
林旭闭上眼睛,感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沿着太阳穴往下淌,最后没入发际线。
他没有擦。
就这样让眼泪无声地流,像是要把身体里所有的盐分都流干。
不知过了多久,眼泪终于停了。林旭睁开眼,发现视野有点模糊。他用力眨了眨眼,然后站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画具收进箱子。未完成的画小心卷起来。医药箱拎在手里。
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画室。
月光如水,洒满一地。
那幅“被完成”的画静静立在画架上,金色的光仿佛真的有温度,让整个空间都暖了一些。
林旭盯着那幅画看了最后一眼,然后关上门,上锁。
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渐行渐远。
而在走廊尽头的阴影里,一个人影缓缓走出来。
顾怀升背靠着墙,看着林旭离开的方向,很久没动。
他的手里握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那条已发送的信息:
「别画太晚,早点休息。」
发送时间:23:47。
紫罗兰的信息素在夜色中无声蔓延,淡雅,克制,像某种温柔的守护。
顾怀升抬起头,看向地下室的方向。
他知道林旭刚才想做什么。那些通过信息素共情传递过来的情绪碎片——绝望,自毁,还有那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像潮水一样涌进他的脑海,几乎要把他淹没。
但他不能进去。不能像上辈子那样,冲过去夺走林旭手里的刀,然后说一堆苍白的大道理。
这次,他要换种方式。
顾怀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他转身,朝教学楼外走去。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像一条沉默的、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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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我现在回来才发现当初为什么写了那么多,现在回来看修文,好尴尬,想打死自己T_T
……(全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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