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野野空里

123、第 123 章

　　结果这一等，直接等到了西餐厅快歇业，余生靠在软皮沙发上，闭着眼，顺便喝了口82年的矿泉水，又听了几曲贝多芬的忧伤，程盼终于吃完牛排。
　　余生现在的心情就是后悔，特别后悔，为什么要跟程盼选择“吃饭”这个极限挑战来过这个生日，为什么一定是吃饭，而不是喝水，吃的还是牛排，又要切，又要咬，又要咽。
　　“等我，”程盼放下刀叉看着他，起身慢慢走到餐台，跟经理说了两句话，回头朝他望了一眼，那一眼满是，“快下班了，你别急，等不了几世纪了。”

　　当钢琴声响起的时候，余生不仅不急，他还很想找个洞优雅的钻进去......程盼弹了首生日快乐歌。
　　果然是会弹钢琴的，他遥头看着一首生日快乐还弹的煞有其事的尖子生，程盼这么一本正经的做这么可爱的事，宋阿姨应该也不知道吧？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竟然......竟然还唱起来了。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余生。”程盼说完停顿一下，放下弹钢琴的手，低下头飞速又弹了一曲。
　　这是......这是周杰伦的晴天？
　　程盼还有这本事？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但偏偏。
　　还要多久我才能在你身边，但偏偏。
　　等到放晴的那天，也许我会比较好一点，可偏偏。
　　刮风这天我试过握着你手，却渐渐。
　　偏偏，风渐渐，雨渐渐。

　　偏偏，要多久能在你身边，放晴那天。
　　程盼放下手的那一刻，余生脑子里还全是晴天的旋律，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偏偏，可偏偏，但偏偏，却......偏偏......
　　餐厅仅剩的客人和工作人员纷纷鼓起掌，程盼慢慢抬头，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淡淡看着他。
　　而在掌声簇拥中，余生只看到他眼里的......寂寞。
　　这是个多奇怪的名词啊，这是个多轻巧的名词啊，在这个人人都寂寞的时代里，程盼这么寂寞。

　　这餐费用最后打了七折，因为西餐厅老板很喜欢程盼的曲子，并问程盼课余时间能否来这兼职，程盼很谦虚的拒绝了，理由是他只会弹这一首......生日快乐歌不算，谢谢。
　　俩人现在漫步在人行道上，走着走着，余生忽然看到老姐名片上那家小作坊，他看着那招牌愣了愣，还是连锁店？
　　“请你吃蛋糕。”他转头看着程盼。

　　老姐订的蛋糕比较小，毕竟便宜，余生拿着这俗气的奶油大花朵蛋糕，找了个亭子插上16根蜡烛，弯起眼看着烛光下慢慢点蜡烛的程盼，程盼的脸在柔光下永远显得这么温柔，也不知道二十六岁的程盼还会不会这么温柔，还会不会在他旁边......一块儿过生日。
　　“小盼，”他看着程盼，一眨不想眨，“闭上眼许愿，我数到十，我们一起吹。”
　　程盼抬起头也看着他，眼神跟刚刚傍晚在教室一样，亮。
　　那脑袋还会凑过来吗......想什么呢。

　　余生赶紧转过头盯着蜡烛，烛光摇曳下，和春光，与......晨光。
　　这他妈哪是生日夜，告白夜啊......下一秒程盼其实可以真情告白了......
　　“我许愿......”
　　和程盼，永远在一起，不管哪种意义上的......在一起。
　　“十。”
　　“九。”
　　“八。”
　　“余生。”
　　“七。”
　　“六。”
　　“我喜欢你。”
　　“五。”
　　果然......还是突然，可这声音？

　　余生猛然睁开眼，程盼也睁开了眼，他刚想问，那句刚刚插进来的声音又响起。
　　“我也......喜欢你。”
　　原来是隔壁小情侣互相告白，“余生”是程盼叫的，另外一句不是......
　　余生愣了愣，不知道是什么心情的掐了把手心，这一对儿他娘的......
　　程盼没什么表情，看了他一眼：“吹蜡烛吧。”
　　“啊......好。”他皱了皱眉，有几根熄了，他拿起打火机，但几下都没点燃，要了命了，这对傻逼情侣，能不能他妈的滚一边儿秀恩爱去！
　　这是生日夜啊！
　　还有程盼刚刚叫他干嘛！他又不是程盼的愿望，不用说出来啊！

　　吃完蛋糕，这一天的确该结束了，但余生还是舍不得回家，程盼明天要去乡下，又得两天见不着。
　　在不想回家的空档中，李为国打了一个电话找程盼，是给程盼过生的，并说了一句，余生机差不多得了，占程盼一天了。
　　所以二狗是有意见？
　　“要一起吗？”程盼看着他，“李为国也知道今天你生日。”
　　“不用，”余生摇摇头，如狗所说，他的确太自私一点，占程盼一天了，白天学习，晚上还不放过他，“你去吧，庆祝完一起回家，我待会儿给你打电话。”
　　“你去找陈默？”程盼又问。
　　“嗯，”余生点头，“你放心，我会注意安全的。”

　　陈默大概没想到他真来，急找人清出一个卡座，包房实在挪不出，他拍了拍余生肩膀：“稀奇啊。”
　　“不稀奇，”余生看着这逼手上端着的盘蛋炒饭，这逼还真是不容易，找了好些天了，“不用准备，我喝点酒就成。”
　　“今儿喝多少都成，你生日，我包场。”陈默笑了笑。
　　“包几场？”余生抬眼扫着他。
　　“你这一场。”陈默笑着坐下来，拿勺吃了两口蛋炒饭。
　　酒吧里吃蛋炒饭，这逼把这当家了啊，余生摇摇头拿起杯喝了口酒。

　　陈默吃完饭，这桌没一会儿凑来些人，还带了蛋糕，这些人都是高二的，以前和陈默一个班。
　　余生没什么兴趣，这学期他根本不打算结交谁，也不打算干别的，一切等分完科尘埃落定再说。
　　好在那些高二仔挺善解人意，敬了他几杯酒，寒暄几句生日快乐也没难为他，余生接着喝了几杯酒，忽然看到对岸的丁思灿，这么久日子不见，丁思灿看着好似又恢复了正常，流连在各个卡座间，服务员做的比舞女还出色。

　　“啧，看见了，”陈默挨过来跟他碰了个杯，“这女人现在可赚了不少钱，我看就算欧姐想放人她都不想走了。”
　　“现在谁护着她？”余生盯着对面那些人，丁思灿只和这些人调笑了几声，但并没有被占便宜，也没有被灌酒。
　　“当然是我，”陈默轻轻耸了耸肩，转了转手里杯子，“你以为凭她在这怎么混下去。”
　　“啧，”余生笑着回头看陈默，“对前女友这么好。”
　　“吃你的蛋糕，”陈默笑了笑，又说，“生日快乐啊。”
　　“谢啦，”余生斜眼看着桌子上蛋糕没说话，这蛋糕材料很独特，形状亦是。
　　独特到他刚看完第一眼就不敢吃第一口，“这蛋糕你哪订的？”

　　“欧姐订的，放心，没毒，订了一批，我亲眼看到别人先吃的，”陈默说完放下酒杯，挖了一大勺蛋糕，“不过不知道哪订的，我在这城市还没吃过这种口味，还挺好吃的，这蛋糕好像以前去旅游，在北边尝过的一个牌子。”
　　“什么南北，一个蛋糕而已，”余生皱着眉岔开了话题，“你要不要脸，一大个蛋糕自己吃了一半，一个男人这么爱吃糖。”
　　“不吃糖我吃什么，”陈默包了一口奶油，“又没人给我做饭。”
　　“你爸妈呢？”余生顺口问了一句。
　　“他们啊，”陈默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早死了。”

　　这场谈话结束在舞池音乐响起时，余生不知道陈默的家庭状况，但看陈默好像的确不怎么难过的样子，他也没再问。
　　继续坐了一会儿，他喝光陈默给他开的酒，出ferry找了一个公共电话亭，给程盼打了个电话，不过是李为国接的，要他在ferry等着，程盼马上过来。
　　不过余生问了地址，自己打车去了，电话都李为国接的，他怕程盼喝醉了。
　　......不过程盼喝醉了，好像他就可以顺理成章跟程盼一块儿睡了？
　　这这这，事情突然变复杂了。

　　余生果然如愿以偿睡在了程盼家，不过是程盼不放心他，接到程盼的时候，除了一身酒气以外，程盼还算正常，只不过脸色不太正常，李为国把一大罐千纸鹤替别人塞给程盼，别人是佟菲，李为国拒都没拒绝就替收了，还放言程盼要不收，就和他绝交......原因是李为国拜了佟菲作折纸师傅。
　　余生顶着程盼的黑脸色抱着千纸鹤回了家，奇怪的是今天程盼生日宋阿姨竟然不在，但冰箱里剩菜挺丰盛，应该是替程盼过了生日了，提前一天过的？
　　啧，程盼这岁数也不至于过寿吧......
　　余生在冰箱里拿了盒牛奶想给程盼解酒，但程盼拒绝了他。
　　成吧......

　　等余生赶紧洗澡上了床，左等右等，等到某拖货出来也差不多临近午夜后了。
　　生日已经过了......程盼真的好拖。
　　洗完一身的酒气，程盼躺上来的时候，依旧是淡淡的茉莉花香，钻进被子一刹那，余生朝他近了近。
　　程盼瞥了他一眼，拉了拉被子，又用手背摸着他脸：“等着，我去给你倒水。”
　　倒水？可快消停吧你！

　　“我不渴。”余生伸手一把扯住即将远航的程盼，不仅不渴，也不烫也不醉！他都等程盼多久了，还倒水，倒个屁！
　　这一拉一转间，余生只感觉到一大股茉莉清香，比起之前简直就是横冲直撞进了脑，然后......然后程盼的鼻尖对着了他的鼻尖。
　　这一拉还真巧......
　　余生脑子忽然蹦过下午那个没来得及的吻，以及瞳孔里程盼那张日夜相对，日思夜想，日夜颠倒的脸。
　　那张温柔到以假乱真，以好充更好的脸......

　　“好看吗？”程盼突然问，低低的声音在黑夜里，简直......好看又好听，还好香......
　　“还行——”于是余生拉长声音回了一句。
　　程盼没说话，盯着他没动，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满意那句“还行”。
　　“你也好看。”默了一会儿，程盼轻轻说了一句，说完就想转头。
　　余生赶紧拉住他，实在想多看看程盼，于是他脑子发傻问了一句：“......哪好看。”
　　程盼愣了能有十秒，轻声回答：“都好看，眼睛......”

　　“你嘴巴好看。”余生接过这句，目光发紧盯着程盼鼻尖下面的地儿，现在来说，它最好看。
　　鬼使神差的，丧尽天良的，闻风作胆的，他凑着脑袋对着程盼......亲了过去。
　　亲一个吧。
　　就一个......
　　原本不该是这样，原本只是单纯的想念程盼，最多盼着分科，上学，盼着17生日，18生日，到26，36......66，直到99。
　　原本是......原本是的。
　　挨着的一瞬间，他脑子里闪了无数个因为所以但是然而，最后化为......都是月亮惹的祸。

　　完成任务......他真的只敢碰了一下。
　　余生眨着眼离开了程盼的唇，这这这，这蜻蜓点水，蜻蜓挺幸福啊，水......水就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咽了咽口水，悄悄偏过头，不敢去看程盼的眼神，准备龟缩回自己的被子，今夜的月色太朦胧......程盼明早就就就，就不记得了吧。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他脑袋刚偏离一点，就被扳回了原位......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茉莉花香......吻包围了他。
　　程盼紧紧扣住他的后脑勺，对他进行了惨绝人寰的......
　　反正，反正都喝醉了。
　　反正，反正......反正，反正。

　　不得不说，程盼的吻是激烈的，亦是温柔的。
　　是美好的，是清甜的，是充满了......珍惜的。
　　他和程盼在月光下，互相看着彼此，这是最亲近的距离，这是最亲密的距离。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亲吻别人。
　　也不算别人，是程盼。
　　也是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被人亲吻。
　　月光缱绻，他看到程盼先闭上了眼睛。
　　余生也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的沉沦，他心也甘，意也愿。
　　哪怕只有那么一下，哪怕只有这么一次。
　　他都好甘愿......

　　这个奇怪又美好的吻结束在一通电话中，程盼停了下来，双眼怵然睁开，盯着他的眼，然后慢慢松开扣着他后脑勺的手。
　　余生被亲的急喘了几下，心跳真的是狂跳不止，当然，他和程盼心脏都跳的很狂......他抬眼看着程盼，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下好尴尬......这下怎么办。
　　为什么要停下来......
　　不......不够啊！
　　程盼还是看着他。
　　不管了......
　　太尴尬了，余生死不要脸又去亲了程盼一口，这次亲的脸颊。
　　程盼并没有躲，而是依然看着他。
　　两个都“咚”“咚”“咚”！！！的心口处狂跳。

　　反正程盼明天就不记得了......余生一狠心，又去轻轻啄了一下......程盼的嘴唇。
　　二人几乎没有距离，鼻尖对鼻尖。
　　他看见程盼微仰头也轻啄了一下他的嘴唇，接着，程盼再次轻轻亲了他一口。
　　轻轻的，像不确定，像在确定。
　　妈的......这一刻，这一瞬。
　　余生的心，跳的雷声大作，天雷滚滚。
　　跳的全世界他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
　　太能跳了，还能这样跳......
　　要缺氧了......！
　　电话还在不停响动。
　　程盼只是看着他，眼里湿漉漉的，接着程盼想再亲他一下。
　　余生怂了。

　　不行不行了......再亲下去要出事儿了......他可耻的火大到芭蕉扇都扑不灭。
　　他妈的，定海神针都无法形容他现在的火。
　　虫上脑了，上身了。
　　不行......不能亲了。
　　余生粗重的喘了几口，一把推开程盼，接着边默边组织了一下各种官方语言，结果蹦出一句：“你还......挺虎的哈。”
　　话一出口，他真的特别想拍自己一巴掌。
　　程盼愣着看了他一眼，声音微哑的竟然接过了这句：“你还......挺主动的。”
　　“还好，还好，”余生尴尬的解释，就怕程盼看出他现在的不对劲，“喝醉了么不是，就，就......就反正大家都喝醉了。”
　　再不找台阶下，他今晚得死在这床上。

　　“喝醉了？”程盼皱了皱眉。
　　“啊......嗯。”余生点点头，要不然现在让他怎么回，说一句老子对你情有独钟，忍不住亲你是吗，甚至硬成这逼样......
　　放着现成的好借口不用，他找什么别的，能找什么，反正......反正本来就喝醉了，都喝醉了。
　　“喝醉的人说自己喝醉了，”程盼也点了点头，坐起身子，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下了床，“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啊你......你知道，我自己都不知道，亲完就走，多虎啊你。
　　余生盯着程盼离开的背影摸了摸脑袋，叹口气低下了头。
　　虫现在好歹也消了十分之一。
　　等关门声响起，他才后知后觉感觉到刚刚有多么羞耻，明明是自己主动，还一直主动，程盼只是被动的酒后乱性......
　　结果自己还找这么多借口，都怪那通该死的电话，害尴尬提前来这么早。
　　本来还可以再多亲一会儿的......
　　还亲呢！抽死自己得了！

　　他烦躁的往枕头底下摸出手机，三个未接，都是李为国打得，没过两秒，第四个电话又打了进来，余生又烦躁的按了接听键。
　　“喂？”电话那头问了一声，“盼儿，你们到家没！”
　　“早他妈到了，”余生压着嗓子，憋着火又说，“你他妈给程盼喝了多少酒，灌成这样。”
　　亲的他意乱神迷，下身......爆胀！
　　“酒？”电话那头愣了愣，“盼儿滴酒没沾啊，他不说他要送你回家吗？”
　　“什......什么？”余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