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野野空里

202、第 202 章

　　对于程盼的躲避，只持续了半小时，程盼没等到他，出校门寻到了他。
　　余生坐在外面某处石凳上，浑身带伤的正在啃面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程盼每次都能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出现，而现在程盼，细细盯着他的伤口，脸上脖子手腕，程盼一直看着他。
　　余生已经没护脸的心思了。
　　他两口咬掉面包，继续背起包朝不知道哪走，没有目的，没有家。
　　程盼就那么不远不近的跟着，也没有目的，也没有回头离开，只有声音，只有......

　　兜了一圈，余生走到某巷口一处长石阶前烦躁的回过头：“你有病啊你！别来惹我，老子现在心情非常不好！眼瞎了么，才被揍！”
　　程盼没说话，还是静静看着他。
　　余生烦躁的继续走，走一步程盼跟半步，一直落在他身后，余生都不知道程盼是在保持哪门规定的距离，还是......
　　快走完这个台阶前，他转头下了两步台阶，一把提起程盼衣领：“有完没有！我问你有完没完，你跟吴文风一样没完了是吧！真以为我不会揍你是吧！”
　　“余生，”程盼低低开口了，“我们一起面对。”
　　果然......虚弱的距离。

　　“面对？又是一起扛？”余生被气乐了，他笑了笑松开手，指着自己脸，“怎么扛？你告诉我怎么扛？我脸已经毁了，还要搭你的什么？”
　　他说完又盯着傻逼兮兮的程盼：“你再看看你自己，你他妈虚成什么鬼样了，瘦的半条命没了，爬个楼梯喘得跟八十老人一样，你以为自己憋得很好么！练了内功么！程盼！你告诉我怎么扛？”
　　这他妈......这他妈......这他妈全是，全是他的报应。
　　程盼没说话，也没应答。

　　“啊！说啊！”余生瞪着他，痛苦的摇头，“你告诉我怎么扛，扛不过啊，知道吗！？是不是又提私奔？你他妈跑得了吗，你拖家带口，你有家啊！”
　　凭什么他妈他的罪过要程盼来扛！

　　“我不能......看着你一个人挨打。”程盼低声说着，“我不能，我做不到。”
　　“吴文风已经知道我们分开了！”不会再......找程盼麻烦了，不会了......余生一字一顿，“你做不到......也得做到。”
　　“我们可以和好，”程盼也一字一顿，语气有些低迷，“我不能，看着你，就这样，一个人被欺负......”
　　“那你就别看！”余生说，他看着程盼这幅虚弱低落的模样......终究没忍下心，低声说，“你想看也难，我都在学校里，今天......算个意外吧，你......你就别操心了，很久......很久没挨打了。”

　　他是真的没撒谎，他和吴文风算是很久没碰上了，程盼也知道他没撒谎，程盼一直关注着他......也一直被他和陈琪伤害着......
　　程盼上前了两步，似乎想要触碰他的伤口。

　　“别碰我！”余生大喊，“别碰我！”
　　“余生......”程盼声音越来越低，“你到底......到底为什么，非要离开我。”程盼轻轻皱起眉头，“我知道不是因为吴文风......或者不单单因为他，是因为我妈妈吗？啊？为什么要离开我......”
　　“老子都他妈说了，我......”
　　我不喜欢你了，不爱你了！爱别人了！我！
　　余生深呼吸一口气，看着程盼那张虚的没边儿的脸，吞下编织的一麻袋理由，抬手扯过程盼的手，他低下头，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针孔，那是......程盼住院期间留下的。如果说他曾经有一瞬间的心软，挣扎，甚至上一秒都还在......
　　他甚至每一刻都在......都在思念，想念程盼。
　　那么这一刻，他只剩痛苦，绝望，麻木，他无力的松开手：“程盼，你信报应吗，你信吗......你离开我吧，你离开我吧......”

　　“报应......”程盼问。
　　“报应！”余生回答。“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百分之八十吗？我犯了错，我打人我害人......现在报应来了，都在你身上！你看看！你被我害成什么样了......”
　　“什么报应？”程盼语气变得惊哑，“什么百分之八十！我不信这些！你也别去信......你别去！”
　　程盼想拉他的手，余生一把甩开：“我怎么不信！我怎么不信！”他声嘶力竭，“你要我看着你被我害死吗！你要我看着你失去一切吗！”他说着，又低低涩笑起来，“程盼......你从前不说我都对吗！你不是觉得我什么都对吗？你看啊，所以你遭报应了......你被人欺负！被人羞辱！就因为我这个人！我这样的人，让你......受了这些操.他妈的欺辱，病痛，还有你的未来，你本来很美好的未来，你本来很美好的家庭，爱你的妈妈？尊重你的同学？喜欢你的老师？就因为我这样的人，什么都没了！就因为我？让你这样的人担负了这些莫名其妙的恶果！！”

　　“我哪样的人？”程盼问他。
　　“反正不是我这种人！”
　　“我哪样的人！”程盼声音高起来。
　　“反正不是我这样的烂人！！不该承担这样的烂果！！”
　　“担了又如何！！！”程盼突然用更加声嘶力竭的声音，回应他，“就算担了又怎么样！如果真的有报应的话！那就全部我来受！！”
　　余生被他吼的哑口无言。
　　“什么百分之八十......”程盼看着他，伸手握紧他的手，“我只在乎那百分之二十......我只在乎你受欺负的那百分之二十！”
　　“是啊！......你只在乎我受欺负！所以我欺负别人的过，你来受！”

　　“我乐意！我情愿！”程盼说：“我管你什么报应，余生......”他踉跄的走了两步，牢牢抓紧他，“我不管什么报应，余生......”
　　余生往后退，他看着这样像疯了的程盼......还有程盼晃动不稳的身躯。
　　“我们十八岁的时候......”程盼眼泪落了下来，“不等十八岁，我现在就带你回家，我去求我妈妈，我拿命来求......余生，不要跟我分开了，可以吗！可以吗？”程盼又说，“还有报应......不要怕余生，”程盼语气变得温柔了起来，“别害怕，就算真的有......一切是我乐意，我情愿......我......”

　　“你情愿......我他妈叫你滚！滚啊......”余生打断他的话，一把甩开了程盼，程盼睁大眼看着他，余生看着这个像疯了的程盼......他佯装出拳，朝他揍过去，“我他妈叫你滚，听到吗！你他妈不是喜欢积德吗？！你给自己积点德吧！别管我！别来管我！去你妈的跟你回家！你他妈谁啊！”
　　他出拳速度慢，然而程盼根本没躲，这拳堪堪快落在程盼侧脸，余生最后还是收了力，但这一拳也让程盼脸侧微微发肿，他苦笑了笑，看着又一次被自己揍了的程盼：“程盼？你他妈是不是挨吴文风打挨多了，打傻了是么？没知觉是么！打不疼是么！像个疯子一样在这跟我扯些有的没的！就算有报应！也轮不到你！你配么！”
　　程盼却不像刚刚一样急于表达，他没了回答，只看着他。还想拉住他。余生急的上前一把把他抵在墙边，程盼浑身......没什么力气，被他撞的轻轻皱起眉头，咳了几声。

　　他真的好想掐死程盼，然后再一起死......怎么就赶不走啊！他真的，真的，他也睁大眼：“滚啊！”
　　“......余生，”程盼看着他，语气痛惜，“你能不能，能不能，能不能不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

　　闻言，余生手下一松，程盼肿着脸，眼睛流泪看着他，沉沉看着他：“你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吗，你凭什么决定我的人生，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又要对我做对你姐做过的决定吗，真到那时候，我说过我不会原谅你的！”
　　程盼牙齿打颤，慢慢颤抖着身子：“余生，能不能问问我，我不累，我不累，我一点儿都不累，我不想和你分开......什么鬼报应，我不信，你也别去信好么......”
　　程盼这样哭着......轻轻又拉住了他的手：“余生......你以前总说我不爱表达，我现在就可以发朋友圈......我什么都换成你，头像微信名......都是你......我们高考后就去国外登记结婚？好吗？可以吗......我妈妈那我也会处理好，她现在对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我们会一直在一起...还有......你不是嫌那三千遍......烦吗？我来说好不好？我来说......”
　　程盼完全语无伦次了：“我不能没有你......余生，我不能没有你，我以前以为没有你我也......也能好好的......我现在知道了......我不能没有你......余生，我不能没有你。”

　　他冰凉的手紧紧抓着余生：“你不是想听我爱你吗......我现在就可以说，我每天都说......我爱......”
　　“我不爱你了！”余生看着他，“我不爱你了！”
　　他泪水也滚滚而下，他怎么骗得过程盼啊......他骗不过。
　　他要怎么骗过程盼啊，他连自己都骗不过。
　　“程盼......我不喜欢你了，我现在喜欢......喜欢陈琪......而且如果没有你......我想我会......”
　　余生崩溃的痛哭流涕，他说不出口，说了他就先死了，“我想我会......”
　　他说不出口啊———！！！
　　他真他妈是个傻逼！！！！

　　“没有我？你会喜欢陈琪是吗？”程盼替他开口了，下一句却是，“没关系......余生，没关系。”
　　余生只能怔怔看着他，看着真的疯了的程盼，程盼再次说：“没关系，她也是个很好的女孩，我不在乎你喜欢谁......你不要离开我就行了......”
　　“程盼你要点脸行吗！！”余生绝望的一把扯过他，“要点脸可以吗！”
　　“我只要你！！”程盼哭吼了一声，支离破碎的望着他......哭。
　　余生也哭，又哭又笑起来，他是个什么烂人啊......啊？程盼一辈子的泪都为他流了吧......

　　“我爱你......余生......”程盼还是说了，“我爱你......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我爱你......我爱你！”
　　“我不爱你......”余生也说，“我不爱你了......我真的不喜欢你了......”
　　“我爱你......”程盼眼泪跟不要钱一样，从眼眶无间断地流下，“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我不爱你......我不爱你......不爱你了！！不爱你了！！”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不爱你了......我不爱你了......不爱了......”
　　余生的眼泪早就不要钱了。
　　“我爱你......余生...我爱你......”程盼一直说。
　　“我他妈不爱你......不爱你......不爱你啊.........！！！”他还要怎么说！！
　　“可......我爱你！！我爱你......”
　　“我......我......”不爱你了啊！......
　　这是怎样的一幅地狱场景啊——！幽深的石阶长巷里，说我爱你的那个人在哭，说我不爱你的那个人......也在哭。
　　他们像两个幼稚鬼，在向对方证明，谁更爱一点。
　　余生觉得自己...打不败程盼。
　　因为无论他怎样不爱，程盼都爱他。

　　最后是余生停下的，他要疯了......他要被自己幼稚死了！
　　他再次甩开程盼伸过来的手：“你爱我？......”
　　程盼点头。神情悲痛...麻木。
　　因着他千万遍的：“我不爱你。”程盼爱他，可程盼会痛。
　　“现在是在干嘛？求我和好？求我别不要你？”
　　程盼点头。
　　余生冷笑：“我他妈要你干嘛？不让操不让上，还他妈不满18这么多规矩，都是男人你装什么啊！你装什么！啊！我早受够了！你爱我！你说你爱我？让我上啊！让我操啊！让我在上面儿啊！”
　　程盼麻木脸色，终于些微变化。
　　他说完用力推了程盼一把：“还是不让？！这么金贵是吗！”
　　这瞬间——他只觉得心在滴血，他推了这辈子在他心里最珍贵的人......

　　而程盼被他推的往后退了两步，也是这时候，余生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比程盼高了。
　　程盼身体默默发抖的远离他朝外走了两步，就当余生以为他退缩了。他终于......退缩了......
　　程盼却说：“走吧。”
　　“......什...么？”
　　“去开房，”程盼声音都没起伏了，“你操.我。”
　　程盼轻轻侧了一下头：“没有什么规矩了，只要你不离开我，随便怎么上.我，都可以。”
　　这还是程盼吗......这还是吗......
　　还是......这才是真正的程盼，真正爱他的程盼......
　　真正爱他的程盼......是今晚的程盼。
　　所以他，到底还要怎么做......怎么做。

　　余生重新扯过他，一连走了好几步，把他抵在一处老墙面下面一块石板上：“你这么欠......欠......欠......”他真的快把牙咬碎了，“欠......操......就在这啊！你不是爱我吗！”
　　程盼被他抵的简直是一动不动，背对着他跪趴在石板上，眼眶一直淌泪。
　　余生说着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