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温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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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穿透全玻璃穹顶洒落，将整个空间染成蜂蜜般的金色。林芷溪蜷缩在白色藤编沙发里，一本精装版的《夜航西飞》摊开在膝头。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书页，仿佛在抚摸某种珍稀的生命。
这里是北京城最昂贵的私人医院顶层，一个被设计成温室花园的专属空间。三百六十度的落地窗外，整座城市的喧嚣被隔绝在二十八层之下。林芷溪喜欢在这里看书，尽管医生说过多的阳光对她"过于脆弱的系统"并不适宜。
“林小姐，该吃药了。”
护士玛丽安推着镀金小推车走进来，上面摆着七种颜色各异的药片和一杯温度恰到好处的柠檬水。林芷溪抬起头，嘴角扬起一个练习过无数次的完美微笑。
“谢谢，放在那里就好。”
玛丽安没有离开的意思："林先生嘱咐我看着您服下。"
林芷溪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伸手接过药盒。她将那些药片一一放入口中，用水送服，然后张开嘴展示给护士检查。玛丽安满意地点点头，推着车离开了阳光房。
等脚步声完全消失，林芷溪迅速起身走到一株茂盛的龟背竹后，从舌下吐出两粒白色药片。这是她的日常仪式——抗抑郁药会让她思维迟钝，而今天她需要保持清醒。父亲要求她出席下午的医院季度会议，这是三个月来第一次被允许离开顶层。
她将药片埋进花盆土壤里，就像过去三年里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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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林芷溪穿着一袭淡紫色连衣裙出现在会议室。她的到来让交谈声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在满屋子的医院高管和顶尖医师中，她像一株误入钢铁森林的铃兰。
“芷溪，坐这里。”父亲林耀华指了指他右手边的位置。那是全场仅次于董事长的座位，一个二十四岁的女孩本不该坐的地方。但她习惯了这种特殊待遇——作为林氏医疗帝国唯一的继承人，同时也是他们最长期的病人。
“今天，我很荣幸地宣布，沈墨博士将加入我们的国际医疗团队。”林耀华的声音充满威严，“沈博士在哈佛医学院的研究改变了我们对神经内分泌系统的理解，她的加入将使林氏医院的科研水平提升到新的高度。”
会议室的门再次打开，沈墨走进会议室，步伐沉稳而有力，仿佛每一步都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气场。她身着剪裁利落的深灰色西装，肩部线条硬朗，勾勒出她高挑挺拔的身形，尽显干练与威严。
西装外套下，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抹锁骨，增添了几分随性不羁的气质。她的头发随意地扎成一个狼尾，发梢在脑后微微翘起，显得桀骜不驯。
几缕碎发在额前肆意飞扬，仿佛在挑战着传统的束缚。狼尾的造型不仅展现了她的随性，更透露出一种不羁的野性，仿佛她从不畏惧他人的目光，只按照自己的方式行事。
沈墨的五官深刻而精致，剑眉斜插入鬓，鼻梁高挺，薄唇轻抿时带着几分冷峻，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温柔。她的眼神锐利而深邃，仿佛能洞察一切虚伪与真相。她的目光如炬，扫过全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让人不敢轻易与她对视。
她没有化妆，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仿佛天生就带着一种清冷的光泽。她的气场强大，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她站在那里，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却又沉稳内敛，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谢谢林董事长的介绍。”沈墨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她微微颔首，露出一个礼貌而疏离的微笑，那笑容里似乎藏着某种锋芒，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但我必须纠正一点，我离开哈佛是因为不认同他们过度商业化的研究方向。我选择林氏，是因为相信这里还保留着医疗的本质——对生命的尊重。”
林芷溪注意到父亲的笑容僵了一瞬。她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对这个陌生女人产生了好奇。
会议进行到医疗资源分配讨论时，沈墨提出了一项减少VIP病房数量、增加普通病床的方案。这直接挑战了林氏医院的盈利模式。林芷溪看着父亲额角跳动的青筋，悄悄在记事本上画了一朵小花。
会议结束后，
“林小姐，久闻你博览群书。”沈墨伸出手，腕间一块复古医用腕表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希望有机会交流。”
林芷溪愣了一下。在这里，人们要么对她毕恭毕敬，要么把她当作易碎品小心翼翼。很少有人用这样平等的语气和她说话。
“我...只是打发时间。”她轻声回答，握住沈墨的手。那只手温暖而有力，虎口处有钢笔留下的薄茧。
“我读过你在《柳叶刀》上关于患者尊严的那篇评论。”沈墨突然说，“很有见地。”
“林小姐对医疗资源分配怎么看？”沈墨突然发问，钢笔在指尖旋转，腕表磕碰在镀金推车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林芷溪怔住。三年来，所有医生都只问“今天头晕吗”“药苦不苦”。
“顶层阳光房日均耗电300度，”沈墨的笔尖戳向窗外，“够楼下急诊室运行十台除颤仪。”她忽然凑近，消毒水味混着雪松香，“您父亲说这是疗愈必需'。”
林芷溪后退半步：“父亲说...阳光对康复有益。”
“金丝雀确实需要光照。”沈墨直起身，白大褂衣摆扫过推车上镶钻的药品分装盒，“但自由飞翔的金丝雀，不需要抗抑郁药。”她突然轻笑，“抱歉，忘了您是标本级藏品。”
“什么？”
“没什么。”沈墨叩了叩推车上雕刻的集团LOGO，“毕竟在标本师的展览馆里，连呼吸机都是蒂芙尼定制款。”
林芷溪的手指绞紧裙摆。她看见沈墨的白大褂里露出工装靴的鞋尖，沾着楼下花园的泥——那本该被VIP通道地毯隔绝的尘土。
“沈医生对财富过敏？”她轻声反击。
“不，是对镀金的笼子过敏。”沈墨抽走推车上的丝绸方巾擦拭钢笔，随手扔进医疗废物桶，“提醒您父亲，古董钟表走得再准...”她敲了敲自己改装成怀表造型的医用计时器，“齿轮咬合的声响，永远比电子音诚实。”
走廊尽头传来林耀华的咳嗽声。沈墨突然抓起林芷溪的手腕，指腹按在她跳动的静脉上。
“92次/分钟，比楼上那些古董摆钟鲜活多了。”她松开手，将揉皱的会议议程折成纸飞机掷出窗外，“告诉董事会，下次用再生纸——天鹅绒请柬的碎屑会卡住医疗仪器的。”
纸飞机掠过楼下挤满患者的候诊区，最终坠入一丛野蔷薇。林芷溪在那一瞬间想起《夜莺与玫瑰》里被血染红的花朵，而沈墨早已消失在安全通道，工装靴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回荡如闷雷。
林芷溪睁大了眼睛：“那是我用笔名发表的。”
“我知道。”沈墨嘴角微扬，“血液检查报告不会说谎。周二我会去给你做全面体检，希望到时候能聊聊济慈的新传记。”
她转身离开，留下林芷溪站在原地，心脏跳得比平时快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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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深夜，医院图书馆的灯光依然亮着。林芷溪蜷缩在角落的沙发里，膝盖上堆着五本关于医学伦理的书籍。她急于在下次见到沈墨前充实自己，不想在那双锐利的眼睛前显得无知。
当她踮脚去够最高层的一本《希波克拉底誓言现代诠释》时，一阵熟悉的眩晕突然袭来。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书架、灯光、自己的手指都扭曲成模糊的色块。她试图抓住什么，却只碰到空气。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她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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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林芷溪在意识模糊中听见瓷器碎裂的声响，紧接着是沈墨低沉冷冽的嗓音，像手术刀划开凝滞的空气。
“用劳拉西泮治疗缺铁性贫血引发的昏厥？”沈墨的手指碾过处方单，“这你也敢用？您当年《药理学》是体育老师教的？”
护士长玛丽安冲进来时，正撞见沈墨扯开林芷溪的病号服。金属听诊头贴上胸口的瞬间，林芷溪本能地瑟缩，却被沈墨另一只手牢牢按住肩膀：“别动，你心跳慢得像冬眠的龟。”
“沈医生！”玛丽安尖叫，"这是林董亲自批准的方案——"
"所以他才需要新医生。"沈墨头也不抬，指尖快速划过林芷溪手臂的针孔，"静脉注射超过三个月，血管脆化程度像七十岁老人，你们真当她是试验品？"
林芷溪在眩晕中勉强睁眼。她第一次看清了对方眼睛的颜色——那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一种极深的棕，像融化的巧克力，又像陈年的威士忌。
逆光里，沈墨的白大褂敞着，露出里面的黑色工装背心，胸口别着的名牌被改装成刀片形状。她腕上的军用款手表正在倒计时，秒针跳动声大得惊人。
"准备5%葡萄糖静推。"沈墨扯掉林芷溪手背上的输液针，血珠溅在她自己袖口，"还有，把这玩意——"她抓起镇静剂药瓶，"拿去浇花，毕竟这层楼的绿植比患者更需要麻醉。"
玛丽安僵在原地，直到沈墨横抱起林芷溪才反应过来："VIP患者转病房需要家属签字！"
"那就让签字的人来求我。"沈墨踹开隔壁空病房的门，"告诉林董，他女儿现在是我的病人——"她将林芷溪轻轻放在床上，突然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以及，你睫毛上粘的药片碎屑，下次藏舌底前记得擦干净。"
林芷溪瞳孔骤缩。三年来所有医生都对她的小动作视若无睹，而这个人...她看着沈墨卷起的袖口下的小臂线条，那里纹着一串化学式——后来她才知道，那是纳洛酮的分子结构。
"心率76，血压90/60。"沈墨在病历上龙飞凤舞地签字，"给你两个选择：继续当林家的瓷娃娃，或者跟我造反。"
林芷溪的指尖陷进掌心。她看见沈墨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本《济慈诗选》，书页间夹着的银杏叶已经发黄。
"我..."她刚开口，就被走廊里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沈墨！"林耀华的声音裹着暴怒，"你凭什么——"
"凭你连女儿的血型都填错了。"沈墨反手将病历拍在他胸口，"O型？她上周输血记录显示是AB型。"她突然轻笑，"还是说，您连这个都要造假？"
阳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沈墨侧脸刻下明暗交错的影。林芷溪望着她大步离开的背影，嗅到空气里残留的杜松子香——后来她才知道，那是沈墨自配的消毒剂味道。
而在走廊尽头的垃圾桶里，那支被沈墨丢弃的镇静剂，正缓缓渗入一株蝴蝶兰的根部。三个月后，这株花在溪墨书屋的窗台上开出了诡异的深蓝色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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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坐在办公室里，回忆着抱起芷溪时突然摸到的她后颈处一个类似于微型植入物的疤痕。
她翘起二郎腿，不在意似的转着笔，轻笑一声："这个疤痕...不可能是治疗抑郁症留下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温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