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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冰裂声里坠幽冥 第二节:幽冥诡影??阴兵借道 ...

  •   第二节:幽冥诡影??阴兵借道
      雪粒子敲打车窗的细碎声响重新灌入明思成的耳朵,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麻木真实感。车内弥漫着刺鼻的橡胶焦糊味和浓烈的雪腥气,混杂着乘客们压抑的喘息与低低啜泣。司机老刘瘫坐在驾驶座上,额头全是冷汗,手指神经质地颤抖着,一遍遍重复着“没事了……菩萨保佑……”明思成舔了舔唇上那道细微却异常清晰的裂口,铁锈般的腥味顽固地滞留在舌尖。他低头,目光落在左臂的袖章上。那被勾住的线头还在,小小的,倔强地缠绕着他的指甲边缘。然而就在袖章内侧贴近手臂的位置,一道冰冷的、极淡的凹痕清晰地印在深蓝色的布料上——一个模糊却不容错辨的齿轮轮廓,仿佛被某种无形的模具狠狠烙下。刚才那场撕裂心脏的剧痛,业镜中吞噬功德的巨蟒,还有那枚在暴雨洪流中浮现的青铜齿轮……绝非幻觉。它们冰冷地嵌入了现实,留下这道无法磨灭的印痕。
      “明同志!您没事吧?”售票员老张的声音带着惊魂未定的沙哑。他怀里的零钱箱依然紧紧抱着,箱角那面“民族团结先进村”的锦旗露出一角鲜红,在昏暗颠簸的车厢里显得格外刺目。
      明思成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腾的惊悸和无数疑问。他扯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尽管嘴角的伤口让他这个动作有些僵硬:“没事,老张。让大家受惊了。”他的目光扫过车厢。后排那位挺着大肚子的孕妇脸色惨白,双手死死护住腹部,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在祈祷。她身边一个黝黑精悍的汉子紧紧搂着她的肩膀,眼神警惕而凶狠地扫视着四周,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孤狼。前排一个戴着眼镜、学者模样的中年男人正拿着手机焦急地试图拨号,屏幕的光映着他紧锁的眉头。油罐车司机是个身材壮硕的光头,脖子上挂着一串粗大的兽牙项链,他下车检查了一圈自己的车,骂骂咧咧地踢着轮胎上的积雪,偶尔抬头朝客车这边投来阴鸷的一瞥,那眼神不像是对差点造成事故的歉意,倒像是某种冰冷的评估。车厢里弥漫着一种无形却沉重的氛围,每个人似乎都藏着心事,劫后余生的松弛感并未真正到来,反而被更深的不安所取代。
      “真他娘邪门!”油罐车司机粗嘎的嗓音隔着风雪传来,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这鬼地方!路滑得像抹了油!”他重重拍打着油罐车冰冷的金属外壳,发出沉闷的回响。
      “少说两句吧,老刀疤!”光头司机身边一个干瘦的同伴低声劝阻,警惕地看了看客车方向,尤其目光在明思成袖章上停留了一瞬。
      老刀疤?明思成记下了这个明显是绰号的称呼。他注意到那油罐车侧面似乎喷绘着一个模糊褪色的图案,像某种盘绕的蛇形图腾,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真切。老刀疤的目光再次扫过来,与明思成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碰撞。那眼神里没有愧疚,没有后怕,只有一种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审视,甚至带着一丝……探究?随即,老刀疤便扭过头去,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在雪地里,那口唾沫瞬间凝结成冰。
      客车艰难地再次启动,引擎发出沉重的喘息,碾过厚厚的积雪,继续朝着风雪弥漫的黑暗深处爬行。车载电视早已关闭,死寂的车厢里只剩下轮胎碾压积雪的单调声响和乘客们压抑的呼吸。明思成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窗外的雪原在夜色中铺展开来,无边无际的惨白,只有远处几座沉默的黑色山峦在风雪中勾勒出狰狞的轮廓,如同蛰伏的巨兽。他闭上眼,试图整理混乱的思绪。业镜、巨蟒、背叛的指控……还有那枚青铜齿轮。它为何出现在自己袖章之下?又为何在那场山洪中显现?那个暴雨之夜,他拦在两族村民中间,山洪在身后咆哮,袖章撕裂……记忆碎片翻滚着,却始终无法拼凑出完整的画面,只有那半枚齿轮在闪电中泛着幽冷神秘的光泽,深深刻在脑海。
      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袖章内侧那个齿轮印痕,一股冰冷的刺痛感骤然从指尖窜入手臂,直抵心口。他猛地抽回手,倒吸一口凉气。那痛感一闪即逝,却异常清晰,带着某种金属的寒意。不是幻觉!这齿轮的印记是活的!它像一枚冰冷的种子,寄生在他的血肉与这件象征着职责的衣物之间。业镜中,那团吞噬功德金纹的黑影所化的巨蟒,其锁链鳞片摩擦的刺耳尖啸仿佛又在耳边响起。背叛……它指控的是什么?自己调解过的无数纠纷?那些他倾注心血、深信不疑的“和解”?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骨升起,比车窗外的风雪更甚。难道自己一直以来的信念和努力,竟是滋养这诡异诅咒的温床?那些缠绕在金色锁链上的一张张面孔——彝族老人浑浊而信任的眼,藏族老阿爸布满皱纹却温暖的手,苗族阿婆慈祥的笑容,侗族青年坚定的目光……此刻在回忆中竟蒙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阴影。业镜里断裂的锁链,是否预示着他与这些用善意连接起来的人们,其维系正在被某种恶毒的力量侵蚀、瓦解?
      “咳…咳咳……”后排传来孕妇压抑而痛苦的咳嗽声,打破了车厢里死水般的沉寂。
      “阿月,再忍忍,快到地方了……快了……”她身边的汉子声音低沉,带着难以掩饰的焦灼,粗糙的大手笨拙却轻柔地拍抚着妻子的后背。他的目光警惕地扫过车厢,当掠过明思成时,似乎微微顿了一下,那眼神深处藏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
      “这位大哥,”明思成转过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可靠,“嫂子情况怎么样?需要帮忙吗?”他注意到孕妇的脸色不仅仅是苍白,更透着一股不祥的青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汉子警惕地盯着明思成,尤其是他臂上的袖章,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的疏离,嘴唇紧抿着,半晌才生硬地挤出几个字:“不用。山里人,命硬。”他下意识地将妻子往自己怀里更紧地拢了拢,仿佛在防备着无形的威胁。这种戒备,明思成在无数次的调解中见过太多,但此刻,在这诡异的氛围下,显得格外沉重。
      “当家的……”孕妇阿月虚弱地抓住丈夫的手臂,声音细若游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我好像听到……有……有铃铛声……还有马蹄子……”她的瞳孔因为恐惧而微微放大,茫然地望着车窗外无边无际的黑暗风雪。
      汉子身体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比阿月还要难看,他猛地扭头看向窗外,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风雪肆虐的旷野,厉声道:“阿月!别瞎说!是风声!是车轮碾雪的声音!闭上眼睛,睡一会儿!”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却又隐隐透着一丝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惊惶。
      铃铛声?马蹄声?明思成的心猛地一沉。他凝神细听,除了风雪呼号、引擎低吼和轮胎碾压积雪的咯吱声,并无其他异响。然而,就在他准备收回目光时,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车窗外极远处的雪幕深处,有什么东西极其短暂地晃动了一下。像是一面……旗?
      “嗤……”一声轻微的、带着明显嘲讽意味的嗤笑从前排传来。是那个戴眼镜的学者模样的中年男人。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嘴角挂着一丝洞悉一切的、近乎刻薄的笑意,目光扫过紧张的夫妻俩和凝神戒备的明思成,低声自语般喃喃:“愚昧……恐惧催生的幻听罢了。科学的时代,哪来的阴兵过境……”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入明思成的耳朵。
      阴兵过境?!这四个字如同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明思成紧绷的神经。他猛地看向那个学者。对方却已转过头,继续摆弄着他那部没有信号的手机,仿佛刚才那句低语只是随口抱怨。明思成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一股寒意瞬间席卷全身。这绝非巧合!学者看似不经意的话,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潜藏在他意识深处的某个闸门——业镜最后闪过的画面,那奔腾的、被无形力量阻挡的山洪……那股力量……是否就与“阴兵”有关?袖章下那冰冷的齿轮印记,此刻仿佛又隐隐作痛起来。
      客车沉闷地向前爬行,如同雪海中的孤舟。明思成强迫自己冷静,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风雪似乎更大了,密集的雪粒子疯狂抽打着车身,能见度急剧下降。就在这混沌的白色帷幕之后,刚才那惊鸿一瞥的“旗影”所在的方向,一点极其微弱的、幽幽的青色光芒,如同鬼火般,在翻滚的雪雾深处若隐若现地亮了起来。那光芒冰冷,没有丝毫暖意,带着一种穿透风雪的死寂。紧接着,第二点,第三点……更多的青色光点次第浮现,在狂舞的雪片中勾勒出一条模糊而诡异的行进路线,无声无息地朝着客车前方的道路蔓延过来。
      一种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攫住了明思成。那不是单纯的恐惧,更像是一种低沉的共鸣,一种来自远古的、冰冷的召唤。袖章下的齿轮印记骤然变得滚烫,仿佛烧红的烙铁狠狠摁在皮肉上!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几乎要蜷缩起来。与此同时,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脏位置,那团在业镜中看到的、代表着他生命本源的火红色光团,猛地剧烈跳动了一下,仿佛受到了某种强大而阴寒的吸引,又像是遭遇了天敌的应激反应!
      “停车!”明思成猛地站起身,声音因为剧痛和极度的惊骇而嘶哑变形,“前面……前面有东西!快停车!”
      司机老刘被他突然的吼声吓得浑身一抖,下意识地猛踩刹车。刺耳的刹车声再次撕裂雪夜的寂静,巨大的惯性让车厢里所有人都向前扑去,惊呼和咒骂声瞬间炸响。
      “搞什么鬼啊!”
      “妈的!又怎么了?!”
      “我的腰……”
      客车在厚厚的积雪中滑行了一段距离,终于歪斜着停了下来,车头几乎冲出了狭窄的山道边缘,下方是黑沉沉的、深不见底的悬崖。风雪狂暴地拍打着车身,发出呜咽般的呼啸。
      车厢里一片混乱。老张死死抱着他的零钱箱,惊恐地看着明思成。后排的孕妇阿月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她的丈夫猛地站起,如同一头暴怒的困兽,双目赤红地瞪着明思成:“你他妈想害死我们?!”
      明思成顾不上解释,他的全部心神都被车窗外那骤然逼近的景象死死攫住,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成冰。
      风雪,在客车正前方诡异地平息了一瞬,显露出一条狭窄的通道。就在这条通道上,一支沉默的“队伍”正踏雪而来。
      它们并非血肉之躯。身影在风雪中显得飘忽不定,仿佛由最浓稠的夜色和冻结的寒雾凝聚而成,边缘不断扭曲、逸散,又在某种无形的力量下重新聚合。它们穿着破碎不堪、式样古老怪异的甲胄,锈迹斑斑,覆盖着厚厚的冰霜。手中残破的兵器——锈蚀的长戈、崩口的弯刀、断裂的长矛——斜指着地面,在那些幽幽青色光点的映照下,泛着冰冷死寂的金属光泽。没有面容,头盔之下只有两团缓缓燃烧的、冰蓝色的火焰,那是它们的“眼睛”,空洞、冰冷,燃烧着亘古不化的怨毒与死寂。
      没有脚步声。沉重的甲胄和兵器踏在深厚的积雪上,竟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仿佛它们只是这片雪原投射出的虚影。只有一种极其细微、却又穿透风雪直抵骨髓的声响——那是无数冰晶在绝对低温下持续碎裂、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如同无数细小的虫豸在啃噬着活人的骨头。冰冷的死气,浓烈得如同实质的液体,穿透紧闭的车窗缝隙,汹涌地灌入车厢。瞬间,车窗内侧凝结起厚厚的白霜,车内温度骤降,呵气成冰。乘客们的惊呼和咒骂声戛然而止,被一种更深沉、更原始的恐惧所取代。每个人都感觉到了那股冻结灵魂的寒意,以及那无声行进、却带着碾碎一切生机的恐怖威压。
      阴兵!这就是传说中的阴兵借道!
      队伍沉默地行进着,目标明确地朝着客车前方的道路。为首者身形异常高大,骑着一匹同样由浓重阴影和寒冰构成的骷髅战马,马眼窝里燃烧着两团更加炽盛的冰蓝火焰。这将领的头盔造型奇特,覆盖着狰狞的兽面,兽口大张,獠牙毕露。最令人心悸的是,它脸上覆盖着一张巨大的、青铜铸造的傩戏面具!面具的造型古老而凶厉,线条粗犷扭曲,双瞳位置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面具的眉心正中,一个清晰的、旋转着的青铜齿轮浮雕赫然在目!那齿轮的纹路,与明思成袖章内侧的烙印,还有他业镜幻象中看到的半枚齿轮,一模一样!
      当这支无声的死亡队伍行进到距离客车不足十米时,为首那戴傩面的阴将,猛地勒住了无形的缰绳。它座下那匹骷髅战马扬起前蹄,无声地嘶鸣。阴将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动了它那戴着沉重青铜傩面的头颅。面具上那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如同两座通往幽冥的漩涡,精准地、死死地“盯”住了站在车厢前端、脸色惨白的明思成!
      被锁定的瞬间,明思成如遭雷击。心脏位置那团火红光团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攥住,疯狂地挣扎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几乎让他窒息。袖章下的齿轮印记更是灼烫得如同烙铁,一股冰冷刺骨、充满无尽恶意的能量顺着那印记疯狂涌入他的手臂,试图冻结他的血液,撕裂他的灵魂!这感觉,与业镜中那巨蟒勾住他心口红光的痛楚如出一辙!只是此刻更加真实,更加恐怖!
      傩面阴将缓缓抬起了它那只包裹着破碎臂甲、如同枯骨般的手。动作僵硬而缓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它的手指,指向明思成。没有声音,但一个冰冷、威严、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炸响的意念,清晰地传递过来:
      “汝……身负‘轮迴之契’……归……来……”
      “轮迴之契”?这四个字如同魔咒,狠狠砸在明思成混乱的意识中。是契约?还是……诅咒?那枚青铜齿轮?
      与此同时,阴将指向明思成的手指,那覆盖着残破金属甲片的指尖,极其轻微地、向下点了点。
      指向的,正是明思成左臂袖章的位置!指向那枚灼烫的齿轮烙印!
      一股难以抗拒的、源自灵魂本源的巨大吸力陡然从阴将身上爆发!仿佛有无数冰冷的钩子穿透了车体,直接钩住了明思成的魂魄,要将他硬生生从那具躯壳里拖拽出来,拖向那支死寂的队伍!
      “呃啊——!”明思成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吼,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双手死死抓住冰冷刺骨的车门扶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那是连接着阳世的最后稻草。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抽离,视野开始模糊、旋转,冰冷的死气疯狂地涌入他的口鼻,冻结他的思维。袖章下的齿轮印记疯狂跳动,灼热与冰冷两种极致的痛苦在他体内肆虐冲撞。
      “明同志!”老张惊恐的呼喊仿佛从遥远的水底传来。
      “阿月!别看!”后排汉子绝望的咆哮。
      “不……不……”学者喃喃自语,眼镜片后的眼睛充满了崩溃般的难以置信。
      就在明思成感觉自己即将被彻底拖离身体,坠入那永恒的冰冷死寂时——
      “哇啊——!!!”
      一声尖锐到撕裂耳膜、充满生命原始力量的婴儿啼哭,如同划破黑暗的惊雷,猛地从客车后排炸响!
      这声音如此突兀,如此嘹亮,充满了初生牛犊般不顾一切的生机。啼哭声穿透了车厢内凝固的死寂,如同烧红的烙铁投入冰水,瞬间激起了剧烈的反应!
      指向明思成的傩面阴将,那覆盖着青铜面具的头颅猛地转向哭声传来的方向!面具上那两个黑洞般的眼窝里,冰蓝色的火焰剧烈地、疯狂地跳动了一下,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干扰和刺激!它指向明思成的手臂,也极其明显地顿住了。
      那股拉扯着明思成魂魄的恐怖吸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充满生机的啼哭声,竟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和紊乱!
      趁此千钧一发之际,明思成体内那团疯狂挣扎的、代表生命本源的火红光团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冲散了些许冻结灵魂的寒意,让他濒临溃散的意识勉强重新凝聚!
      “嗬……”明思成如同溺水者浮出水面,贪婪地、剧烈地喘息着,身体脱力般顺着车门滑坐在地,汗水瞬间浸透了内层的衣物,冰冷地贴在皮肤上。他惊魂未定地抬起头。
      车窗外,那支沉默的阴兵队伍,似乎也因为这声突兀的婴儿啼哭而产生了短暂的扰动。队伍边缘几个模糊的阴兵身影,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般,微微闪烁、扭曲了一下。为首那戴傩面的阴将,缓缓放下了指向明思成的手臂。它那覆盖着青铜傩面的头颅,最后深深地“凝视”了明思成一眼,又转向客车后排——那啼哭声传来的位置。面具下的黑洞,仿佛要将那新生的生命彻底吞噬。
      无声的意念再次在死寂中震荡,比之前更加冰冷,带着一种被打扰的暴怒:
      “生……机……阻……道……当……诛……”
      阴将猛地一挥手,动作带着决绝的杀伐之意。整支阴兵队伍骤然加速!不再是无声的缓行,而是化作一道道裹挟着刺骨寒流和死亡气息的惨白影子,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轰然冲过客车前方的道路!它们的身影穿透了客车厚重的车体,如同穿过无物的空气。车厢内所有人,在阴兵穿体而过的瞬间,都感到一种无法形容的、灵魂被冰锥刺穿的极致痛苦和绝望,思维瞬间冻结,连尖叫都无法发出。车窗玻璃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呻吟,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车内温度骤降至冰点以下,呵出的气息在空中直接凝成细碎的冰晶坠落。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几秒。当最后一道惨白的影子掠过,那冻结灵魂的极寒和沉重的死气如同潮水般退去。
      风雪重新灌入被穿透的客车,发出呜咽的声响。车窗上的冰霜迅速融化,留下纵横交错的水痕。车内一片死寂,只有后排婴儿断断续续、似乎被冻僵的微弱抽泣声。乘客们瘫倒在座位上,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脸色青灰,眼神空洞,仿佛刚从地狱边缘被拉回,灵魂深处还残留着被冻结的印记。
      明思成背靠着冰冷的车门,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灼烧般的痛楚。他艰难地抬起头,透过布满裂痕的车窗向外望去。
      风雪依旧,那支阴兵队伍已然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然而,在客车刚刚停靠过的、覆盖着厚厚积雪的路边,两行清晰的“脚印”赫然烙印在雪地上,笔直地延伸向风雪弥漫的黑暗深处。
      一行脚印,是明思成自己刚才下车查看油罐车时留下的。
      而另一行……更大、更深,每一步都深深陷入积雪,边缘带着某种非人的、撕裂般的痕迹,仿佛踩下它的东西沉重无比且充满暴戾。这行脚印,诡异地、如影随形地,紧紧贴着他自己的脚印旁边,一路延伸出去,最终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指向未知的前路。
      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冰冷的“存在”,自始至终,都沉默地跟随着他。
      明思成的目光死死盯住雪地上那两行并行的脚印,瞳孔因极致的恐惧和寒意而急剧收缩。他下意识地、颤抖地抬起手,紧紧捂住了左臂袖章的位置。袖章之下,那枚冰冷的齿轮烙印,此刻正散发着微弱却清晰的脉动。
      一下,又一下。
      如同冰冷的心脏,在无声地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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