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间烬歌》烬河灯

14、夕照归途

　　残阳西坠时分，灵仙踏着赤焰峰的流火石阶往霞雾峰行去。龙御蜷在左袖吞吐雷息，龙月团在右袖拨弄她腕间银铃。转过山道拐角时，青石阶上蜿蜒着暗红水痕，三五成群的五峰弟子正逆着夕照往北而行。

　　有少年蓦然闯入视线。李炲炎正拄着佩剑与同伴说话，发梢还沾着未拭净的汗水。

　　参天峰那场困守持续颇久，长青真人解开九宫阵时，药香已漫过整座承云殿。来到朝阳峰，他们望着瞻天峰的外门弟子正在清洗染血的石砖，才真正意识到长青真人的作为于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有人庆幸，有人唏嘘，有人不语沉思。

　　"灵仙！"李炲炎瞳仁骤亮，玄铁护腕撞得腰间青玉扣叮当作响。牛小虎仰着脖子张望，唐仲谨不着痕迹地挡住身后尚在渗血的石柱裂痕。

　　李炲炎高兴的摇了摇手臂，灵仙点点头缓步走来。

　　“你什么时候出关的？”他关切道。

　　“怎么？灵仙之前在闭关吗？”唐仲谨好奇，又向灵仙问道：“修炼得如何了？”

　　“尊师命研习术法，不敢懈怠。”灵仙顾虑师父不允许她泄露关于即生术的事没有多言，又反问道：“你们为何一同在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李炲炎立刻应道：“说来话长，一起去坠日谷吧，边走边告诉你。”说罢也不由灵仙多问，带她一同离开了。

　　残阳如血，将少年们的影子，拉长在尚未洗净的战场石阶上。

　　传送阵的符文被落日染成血色，灵仙随众人踏入光晕 。坠日谷的寒风卷着纸钱灰扑面而来，青玉碑林如剑指天，新立的玄石碑前摆着七十二盏未燃尽的往生灯。李炲炎压低嗓音解释时，远处传来鹤唳般的诵经声——原是执事堂主正在用朱砂笔给最后一块墓碑描红。

　　灵仙立在第七重青石阶上，碑文被夕照熔成金液，恍惚能看到刻字在光晕里沉浮，朦朦胧胧辨认不清。

　　前排突然响起玉磬声，三百弟子齐齐俯首的瞬间，龙御忽然在她袖中吐出个雷球，将飘至眼前的纸灰劈成青烟，被灵仙敲了下鼻头又缩了回去。这一幕被牛小虎看了个正着，惊得嘴巴张成了圆圈。

　　归途穿过传送阵时，李炲炎的肚子突然雷鸣般作响。瞻天峰膳堂檐角的铜铃正晃出酉时的波纹，久别重逢，四人决定一同用餐叙旧。

　　坐定桌旁，灵仙瞥见唐仲谨时而看脚下，时而望远
　　而发呆，面对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握着竹筷戳碗底，糯米丸子已被戳得支离破碎。

　　她将冰莲羹推近些："这是怎么了？"

　　唐仲谨苦笑道："今日在参天峰遇见一位师兄..."他盯着汤面倒影里破碎的月白道袍，"听说我们几人灵根属性杂乱，修炼恐怕无望……"

　　灵仙羽睫轻颤，余光瞥见李炲炎正用银匙搅动冰莲羹，霜雾在他眉峰凝成细珠。她将糖醋鱼夹进唐仲谨碗中："总会有办法的，修仙派系如此之多，秘典也不会在少数，我们一起努力，你不必太过担心。"

　　"喀嚓"一声，牛小虎咬碎酥炸藕夹，腮帮鼓动含糊道："我记得好像有人说了同样的话！"碎屑落进甜汤溅起金桂，他慌忙用袖口去擦玄铁护腕上的油渍。

　　李炲炎将蟹螯黄夹进灵仙碗里，银匙在冰盏上敲出清越声响："我是说过类似的话，这也证明这个方法
　　确实可以一试，总比没有头绪的好。"

　　戌时更漏声漫过飞檐时，李炲炎照旧护送灵仙回霞雾峰。青石阶上夜露初凝，照夜符的萤火在二人衣袂间流转。

　　灵仙轻叩清心堂紧闭的冰裂纹木门，檐角玉铃在夜风中寂然。转身踏入密室时，龙御与龙月在袖中蜷成金环银环，竟已酣眠。

　　星纹石密室浮动着月华，灵仙环抱双膝倚坐蒲团。《即生术》残卷在膝头泛着幽光，"逆天改命"的朱砂批注刺痛眼眸。她垂下眼帘，那些疏通经络的秘咒终究化作唇边白雾，随渐沉的呼吸没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