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间烬歌》烬河灯

21、花谷芳华

　　灵仙手握那颗珠子，紧跟着前方的少年。小人参娃已主动与她结灵，为免在外招惹麻烦，被收进了石头坠子里。此刻，只剩灵仙独自随着这总无甚表情的蓬肇，行走在十万大山之中。

　　一路行来，遭遇诸多妖兽，蓬肇总是轻描淡写地将其了结，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行。灵仙几番问他欲往何处，他只略略回首，递来一个安心的眼神，道声“还有些路”，便又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去。

　　蓬肇生着一双修长美目，锐利而英挺，在挺拔鼻峰的映衬下，更显一身凛然正气。灵仙望着他背影，心中便无端生出几分信赖。

　　“你当真知晓何处藏有宝物？”灵仙忍不住又问。

　　蓬肇一路步履从容，走快了恐灵仙跟不住，走慢了又怕天黑前穿不出这片密林。她跟在身后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他看在眼中，只觉有些好笑——眼下该惴惴不安的，怎么也轮不到她。毕竟他一身灵力能否施展，全在她一念之间。遇妖兽时，她心存除害之念，他方能手到擒来；遇温驯小兽，她不忍伤害，他便半分功力也施展不出。虽心下早有猜测，但真实验证后，仍令他深深震撼。灵仙究竟是何人？为何有此等能力？更不知这能力是只针对他一人，还是对天下众生皆然？

　　思绪纷杂，本就寡言的他愈发沉默。听灵仙发问，他未回头，只应了一声“是”。

　　灵仙容颜恬静，初绽芳华，他总是刻意避开目光。那双雾蒙蒙的眼眸，比星辰宝石更夺目，看得久了，仿佛会被吸入其中。一路行来，她这般垂首跟随，倒像极了妻子随夫远行的模样……他不禁暗自失笑。

　　终于走出密林，日已西斜，红霞漫天。

　　蓬肇停下脚步。灵仙绕开他挺拔的身形，走至他身侧，眼前美景几乎令她屏息——万花谷，十万大山中著名的胜地，遍野繁花，四季盛开，此刻映着漫天霞光，更叫人满心柔软。

　　一条小溪蜿蜒而过。蓬肇望了望清澈溪水，指着一旁空地道：“今夜就在此扎营罢。”

　　半晌未闻回应，他下意识转身看去。灵仙正背对着他，面向霞光痴痴伫立，袖摆随风轻扬，深深呼吸着满谷花香，整个人如羽毛般轻盈，仿佛下一刻就要随风飞起。他怔了怔，终未出声。

　　此刻灵仙只觉身心舒畅，一路的紧绷、还有那摄魂般的梦魇，皆在这片花海中消散无踪。她雀跃的心怦怦跳动，如同满地花朵般轻轻摇曳。

　　蓬肇周身微微一震——他能感觉到，自身灵力正随着眼前这女子一同雀跃，搅动了他心中长久的沉寂。见她长发如瀑，丝丝缕缕伴着花香随风飘动，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欲为她拢起，可指尖刚抬起便是一顿——自己这是怎么了？

　　灵仙遍览美景，又蹲下身想去采摘脚边鲜花，身后却猛地传来一声低喝：“慢着！”她回身望去，眼中带着不解。

　　蓬肇惊出一身冷汗，道：“此地虽美，但繁花种类极多，其中不乏剧毒之花。你若不识，还是莫要随意采摘为好。”

　　灵仙闻言也是一惊，再望向这漫山遍野的绚烂，一缕清冷寒意悄然袭上心头。这般美好之物竟暗藏杀机，那这美好，是否也变了滋味？可是……它们当真极美啊……

　　溪边空地上，篝火噼啪作响。灵仙抱膝望着火焰出神。蓬肇往火中添了两根木柴，开口问：“在想什么？”

　　“在想……为何这么美的地方，却偏生藏着些剧毒之物……”灵仙摇头轻叹。

　　“在十万大山之中，危机无处不在，本不足为奇。”蓬肇不以为意，语气平淡。

　　灵仙眼眸微亮，又问：“这里这许多花，你可认得一二？”

　　蓬肇看她一眼：“有些认得，有些不认得，我并不精于此道。”

　　“可能说几种花名与我听听？”灵仙追问。

　　蓬肇沉默片刻，又添了根柴，方道：“传闻此地最负盛名的，是相思花与斩情花。”

　　只听花名，便知是何用途。相思、斩情……灵仙不由浮想联翩。

　　见她如此神情，蓬肇继续说道：“服下相思花，会令人爱上眼前所见之人，若无解药，药效可持续一生。而斩情花无需解药，亦无药可解——它令人忘却情爱，亦是相思花的解药。”

　　“这般神奇？你可认得这两种花？我真想采些回去。”

　　“不过传闻罢了，并未真正得见。”蓬肇嘴角微勾，忽而反问：“你要这些花做什么？”

　　灵仙低声道：“将来若有了心仪之人，我也想试试这相思花，是否真如传说中那般灵验。至于斩情花……这一生漫漫，谁又说得准会不会有用到它的时候？”说罢，浅浅一笑。

　　蓬肇一时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