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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驿站送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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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连绵不绝的思绪中,他甚至想到了韵慧。他记起自己走出琦纭馆的时候韵慧的眼神,那个时候只有韵慧看到了他们的离去,没有人会关心一个已经脱离苦海的人,他们有的只是无言的羡慕和嫉妒,却是只能埋进心底。可是韵慧的眼神却是直勾勾的表现了出来,他也想像他们一样,可是,这是不可能的。
他看着那个一直是一个悲剧存在的韵慧,他的身形更加纤弱,一身衣服套在他的身上显得空荡荡的,像是可以被风吹起来。那些被风吹乱的青丝将他的整张小小的脸蛋儿覆盖起来,让人看不真切。这种我见犹怜的样子,明明是一个纤弱讨人恋怜爱的女子,可是在韵慧的身上,芸香只看到了凄厉。
连一个眼神也懒得施舍,芸香直接将韵慧当作了不存在,已经没有交集的人,不需要浪费表情跟同情心。
难得在走了这么长时间之后还会想起来以前的那些人,芸香将被风吹起的发丝别到耳后,顺便,将以前的事情想个遍好了,可是还有谁是没有想起来的呢?
“好了,终于可以看到村庄的迹象了。”前面驾车的大胡子转过头来量出一口白牙,“待会我们就过去找个民居休息一下,补充下水好了。”大胡子仿佛来了精神一样,将手中的马鞭抡起来转了几圈,却是轻轻地落在了马的身上。
哦,还有江临墨。芸香对着大胡子露出一个笑容,画青早已经爬出去靠着车厢又跟大胡子扯起了话头。
江临墨啊。笑起来的时候可是比这个大胡子好看了不止一点呢,十点八点都有了呢。那个对自己其实很体贴的人,那个在他一头乱麻的时候帮他处理好自己搞不定的事情的人。其实是很好的人吧?芸香半躺着,头随着马车一颤一颤。就连思绪都有了一些跳动。
还有谁是没有想起来的?芸香在潜意识里忽略了柳初繁,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那些思念像是野草一样在他的心中疯长,想附骨的毒一样折磨着他,让他时不时的便想起了那个人。他在他面前的狠厉,在他面前的冷笑,他甚至在走的时候特意带走了他送的那些棉被和毯子,都装在了后面的车上,满满的两个大箱子,让那些在暗中看着他的人以为他有了巨大的财富,当然,对他而言,那些东西就是财富。更甚至的是,他从箱子的地下翻出了那个被他藏在那里的香包,呵呵,很白痴地将它戴在了身上。
芸香的手似乎是有自己意识的一般用葱白一样的指尖轻轻地戳着那个红色的香包,那里面还装着有些风干了的蜜饯果子。他的嘴角,竟然扯出一个不用刻意也是风华绝代的妩媚笑容!
“哟,公子这是想起了谁?”恰巧画青掀开了挂在车厢上的帘子,一抬头就是看到了芸香的那个惑人的笑容,有些被震在了当场。
芸香看着就连车把式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脸上的神色就有些冷了下来,直接白了画青一眼,嘴上更是没了好气。“我在想,是不是到了地方之后,就找个人家把画青送上去做个上门的女婿!”
画青的脸皮也是跟着芸香练出来了,听了这样的话也是没什么脸红的迹象,也没有那些扭捏,直接便是反口驳了回去:“公子,您敢说您刚刚不是想到了九爷?!”画青的一张嘴相当年也是从那么多的人群中练出来的,有时候同芸香一起吵吵闹闹也是落不了下风打个平手的,两人都是孩子心性,也颇有些相依为命的意思。
眼看着这两个半大的孩子横眉毛竖鼻子的,车把式厚着一张被风吹的通红的老脸出来打了个圆场,算是把这一页揭了过去。
芸香被画青这一闹腾,心中倒是有些活泛起来,招呼着画青搬了小桌子,研了墨,铺了纸,便又将人轰了出去,也不管画青一张小瓜子脸铁青铁青的。
都想知道芸香是要做什么?看这个架势不是练字?还真不是,他是想要写信。这信却是想要写给哪个?
他要写的,倒是那个柳初繁。
那种一点一点被侵蚀的感觉很是不好受,让人生生地受煎熬。芸香自认不是云楼那种隐忍的性子,什么事情都要憋着,那样,可是会憋坏的。
可是当他提起笔来的时候,可真是有种千言万语不知如何去诉的感觉,让他犯了难。首先纠结的就是开头的称呼,叫他“柳爷”?总是能想起琦纭馆里他那种装出来的猥琐的形象,那种卑躬屈膝的样子,让芸香的心中别扭至极。可是叫他“初繁”?只是想想,芸香的身子就是一阵颤抖,这个也太恶心了,还是不要不要了。要不然直呼全名?是不是不太好啊?不知道他要是真的看到了会不会生气啊。
想了千想,思了万思,芸香还是在被晕染了一个大大的墨点的纸上写下了“柳爷”二字,毕竟叫了那么长的时间了,想改也不是一时半刻就可以改的过来的。
然后,接下去犹豫到底要写些什么。
芸香恨得不能在那些层层叠叠的被褥中打滚,真是不知道写什么好了。要是让他写什么,几月不见,相思甚深,他不如就这么给撞死得了,最后只能写了自己这一路上做了些什么,每日里吃了些什么,画青最近怎么样,大胡子车把式很好玩,自己已经到了哪里,那些什么你怎么样了啊,又没有吃好喝好睡好啊之类的也是写了几句,就是写的时候某人的脸色啊,绯红绯红的。
密密麻麻,啰啰嗦嗦的一直写了一大页的纸,还是那种绘画用的宣纸,芸香摊在桌子上等着晾干的时候又到回头来看了一次。芸香的字很小,有些娟秀的感觉,却也是带了几分刚硬,看起来蛮赏心悦目的,只是那个内容啊,芸香看了一遍几乎馨啊纲要将这一张满满的字给撕掉吃了才好。
可是当真抓在手中的时候又是不舍得了,只得送了手,按捺住性子,细细地抚平了,折叠好,放在了随身带的荷包中。想着还是送出去吧,这年头,赚钱不容易,一张宣纸并这么多笔墨也是很值钱的,还是不要浪费的好。
芸香他们的路程是朝着北方而去的,到了下一个村镇的时候,芸香有些愕然。眼前的那个高高的牌坊完全跟吴凉城的那种繁华风格不同。吴凉城的是繁华奢靡中带着别人仿效不来的精致,那一丝一毫中透着的都是他们从上一辈的上一辈就带出来的高调。芸香看着那三个大大的墨漆字“北石镇”,那种大气衬着环境的粗犷,让人的心中豪气顿生。
青布马车缓缓地驶进北石镇,芸香的心中有些急迫,不待马车停稳就跑了下去,害的画青还要急急忙忙地跟出来。
“公子,我的少爷啊,您这是做什么啊?”画青紧赶慢赶的追上芸香,却是发现芸香是到了驿站。画青好奇的打量了一下驿站,一颗小脑袋都要探进了驿站,有些纳闷:“少爷啊,我们到驿站干什么啊?”
芸香理也不理画青,看着貌似是驿站主事的横冲直撞地便寻了上去,倒是将那些想要阻拦的人唬得一愣一愣,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爷出来的,想拦又不敢拦,末了,只做了个样子,让主事的看着拿主意,小虾米还是不打算沾惹事情了,免得没有容身之所,这年头,看着眼色行事的可是大有人在。
“你是何人?怎可擅闯官家驿站?”主事的忽的站起来,面上带了些不怒自威的样子,一张脸板得便有了些样子,只是跟那些小鱼小虾存了一样的心思。
“只是希望大人帮个忙传个信罢了。”芸香倒不是很怕那些地方上的官架子,只是出于礼貌和两人的身份,言辞上还是带着很大的恭敬。
“这里是随便什么人都……”主事的话被拍在桌子上的那张银票堵了回去,那是通用的银票,五十两,算是很高的,比他们的俸禄可是高出了好多,寻常人家在吴凉城可以过上吃饱穿暖的一个整年,怕是在这个北石镇就是富裕的一年了。也怪不得主事的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半天的时间才四下张望了,一把将那张银票收入了袖子。
“看在你思念家父的份上,本大人就勉为其难帮上一帮,只是,不要过于声张,这年头做好人也不是好事情了。”
主事的正经八百的端着架子训斥了芸香一顿,末了还要自我吹嘘一番,守在一边的画青自然看到了是怎么回事情,只是被芸香按着才让心中的鄙视没有变成现实。只是愤愤的同芸香谢过了主事的,便出了驿站。
“公子这是做什么?一封信而已,随便找个回程的车队都可以带回去,何必到这里受这个气,花这份冤枉钱!再说了,您那里来的家父?”画青的一张嘴爆豆子一样不拉不拉没完没了,最后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让芸香不知道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