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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孤独和无望 ...
第二天早晨,我是被窗外尖锐的汽车鸣笛声惊醒的。
与其说是惊醒,不如说是从一片泥泞不堪、光怪陆离的梦魇中被硬生生拽了出来。心脏狂跳得像要挣脱胸腔的束缚,太阳穴突突地疼,喉咙干涩发紧,仿佛昨晚无声的崩溃耗尽了所有水分。
沉重的疲惫感并没有因为那几个小时的药物睡眠而消散,反而像一层湿透的棉被,紧紧裹挟着四肢百骸。我挣扎着坐起身,头一阵眩晕,眼前发黑,缓了好几秒才重新聚焦。
房间里依旧冰冷,空气凝滞,带着一夜未曾流通的陈腐气味。书桌上摊开的竞赛卷子和笔记本,在灰白的天光下显得格外刺眼,无声地提醒着我现实的压力。
我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过快的心率,但胸口依旧发闷。昨晚那些尖锐的恐惧和负罪感,在药效退去后,变成了更为绵长而钝重的压抑,沉甸甸地压在心底。
小心翼翼地起床,洗漱。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得像纸,眼底挂着浓重的阴影,眼神里带着一种易碎的惊惶。我用冷水反复拍打脸颊,试图让那点可怜的血液循环起来,让自己看起来稍微“正常”一点。
走出卧室,客厅里依旧昏暗寂静。妈妈房间的门紧闭着,里面没有任何声响。她大概昨晚又喝多了,还没醒。这让我下意识地松了口气,一种可耻的、暂时逃避的轻松。
我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想给自己倒杯水。经过餐桌时,脚步猛地顿住了。
我的物理笔记本,摊开在桌面上。
不是放在我书桌上的那种摊开,而是被人翻动过,正正好翻到夹着那四张浅蓝色便签的扉页。
那四张纸,像四块灼眼的蓝色冰片,赤裸地暴露在灰蒙蒙的晨光里。
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随即又以更疯狂的速度擂鼓起来。血液轰的一声全部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留下彻骨的冰凉。
我僵在原地,呼吸骤停。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巨大的、轰鸣的恐慌。
就在这时,妈妈房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
她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昨天的睡衣,头发凌乱,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浮肿和灰败。她的眼神,没有刚睡醒的朦胧,而是带着一种彻夜未眠的、冰冷的清醒,和一种……我无比熟悉的,濒临爆裂的怨毒。
她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先是在我脸上狠狠刺了一下,然后缓缓移向餐桌上的笔记本,落在那几张蓝色的便签上。
空气凝固了,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初冬早晨的死寂,被一种可怕的风暴前的低压所取代。
“那是什么?”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带着冰冷的碎屑。
我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她一步一步地走过来,脚步有些虚浮,但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脏上。浓重的酒气和一种颓败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走到餐桌前,枯瘦的手指,猛地捏起那几张单薄的便签纸。她的手指在抖,连带着那几张纸也发出细微的簌簌声。
她低头,看着上面的字迹。那些物理公式,那个“呼吸”。
时间一秒一秒地拖拽而过,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冻结的声音。
终于,她抬起头,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那里面翻滚着骇人的风暴。
“程、砚、初。”她从牙齿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这个名字,声音低哑,却带着刻骨的恨意,“是他的字。对不对?”
我浑身一颤,嘴唇哆嗦着,想否认,想解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比面对全班目光、比面对赵宇的挑衅时,要强烈千百倍。这是一种源于血脉、无法割裂也无法逃脱的审判。
“他给你写的?他为什么给你写这些?!”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起来,像玻璃刮过铁皮,“啊?!季知秋!你说话!”
她猛地将手里的便签纸拍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灰尘都在光线中惊慌起舞。
我吓得猛地一缩,倒退了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无路可退。
“我……我们……只是讨论题目……”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细若蚊蚋,抖得不成样子,“物理竞赛……他……”
“讨论题目?!”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扭曲的脸上露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眼神却更加冰冷,“讨论题目需要这样偷偷摸摸地传纸条?!季知秋!你当我傻吗?!啊?!”
她猛地朝我逼近一步,几乎贴到我面前,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剜着我:“我上次跟你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我说过什么?!程家是我们的仇人!仇人!你爸爸就是被他们搞进去的!你忘了吗?!啊?!”
她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带着隔夜的酒臭和绝望的气息。
“我没有忘……妈……我没有……”我徒劳地摇着头,眼泪涌了上来,视线迅速模糊,忽远忽近,“真的只是讨论题目……他看我好像会做那些题……”
“你会做?!”她更加激动地打断我,声音尖厉得刺破耳膜,“你什么时候能考出那种成绩了?!啊?!是不是他帮你作弊了?!是不是他们程家又想耍什么花样?!觉得害得我们还不够惨是不是?!现在又想通过你来耍我们玩?!啊?!”
“不是的!不是的!”我崩溃地大喊,眼泪疯狂地往下掉,“是我自己做的!真的是我自己想的!他没有帮我!他没有……”
“你自己想的?”她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话,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却充满了悲愤和绝望,“季知秋!你撒谎!你跟你那个爸一样!学会撒谎了是不是?!你是不是觉得攀上程家就能过好日子了?!你是不是早就盼着你爸进去!盼着这个家散掉!好让你没有负担地去巴结他们?!啊?!”
“我没有!我没有!妈你相信我……”我滑坐在地上,抱住头,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无法承受这铺天盖地的指责和扭曲的揣测。心脏痛得像要被撕开,负罪感和巨大的委屈几乎将我淹没。
“相信你?我怎么相信你?!”她俯下身,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她的手指像铁钳一样冰冷而用力,掐得我骨头生疼,“你看看这些纸条!你看看!‘呼吸’?什么意思啊?!他算个什么东西?!他凭什么用这种口气跟你说话?!你们到底到什么地步了?!啊?!”
她的思维已经彻底滑向一个疯狂而偏执的方向,每一个质问都像一把刀,狠狠捅进我最脆弱的地方。
“没有……什么都没有……妈你放开我……好痛……”我试图挣脱,但她力气大得惊人,疯狂的情绪给了她反常的力量。
“痛?你还知道痛?!”她的眼睛瞪得极大,里面是破碎的疯狂和深深的痛苦,“我心里的痛你跟本不知道!季知秋!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休想再跟程家的人有任何牵扯!听到没有?!你不准再去学校!不准再见他!听到没有!”
不准再去学校?
这句话像最后的丧钟,在我耳边轰然炸响。
不去学校?竞赛怎么办?考试怎么办?我仅剩的那一点点想要证明自己、想要抓住一根浮木的努力……怎么办?
巨大的恐慌瞬间超越了之前所有的恐惧。我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她扭曲的面容,哀求出声:“不……妈……我要去学校……我还要考试……我不能不去……”
“考试?考什么试?!考出好成绩再去贴程家的冷屁股吗?!”她彻底失去了理智,猛地将我往后一搡,我的后脑勺磕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一声,眼前瞬间金星乱冒。
“我告诉你!从今天起!你就给我待在家里!哪里也不准去!我看你怎么再去见那个程砚初!”她嘶吼着,胸口剧烈起伏,像一头濒死的困兽。
而就在这时,那种熟悉的、冰冷的麻痹感,开始从我的指尖和脚尖迅速蔓延开来。
不……不要是现在……
我在心里绝望地呐喊。
呼吸变得极其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是扯着风箱,却感觉不到任何空气进入肺部。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胸腔,快得没有间隙,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开。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睡衣,冰冷的粘腻感紧贴着皮肤。
视野开始摇晃、变形。妈妈那张因愤怒和痛苦而扭曲的脸,在我眼前不断放大、旋转,变得模糊而恐怖。耳朵里的嗡鸣声尖锐地响起,盖过了她还在持续不断的、尖利的咒骂和指责。
那些话语变得断断续续,像是从水下传来,模糊不清,只剩下强烈的、恶意的情绪像锤子一样一下下砸在我的神经上。
“……仇人……不知廉耻……白养你了……跟你爸一样……”
“不……喘……不上气了……”我徒劳地张大嘴,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嗬嗬声,却吸不进一丝氧气。胸口被无形的巨石死死压住,剧痛蔓延到肩膀和手臂。
冰冷和麻木已经蔓延到了手臂和小腿,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我瘫软在冰冷的墙壁角落,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着,意识像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濒死感。
又一次,如此清晰而猛烈地攫住了我。
我要死了。这次真的快要死了。
这个念头带着绝对的恐惧,吞噬了所有其他想法。
妈妈似乎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可怖的样子吓到了,她的咒骂声戛然而止。她愣愣地看着我在地上痛苦地抽搐、挣扎,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短暂的惊慌和茫然,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怨恨和绝望所覆盖。
她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冰冷的、充满恨意的雕像,看着我在地狱的边缘挣扎。
巨大的绝望和无助感,比躯体上的痛苦更深刻地撕裂了我。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手脚并用地向我的房间爬去。地板冰冷刺骨,身体沉重得不听使唤,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剧烈的颤抖和窒息感。
我不能死在这里……不能死在她面前……
这个念头支撑着我,像一种本能。
我终于踉跄的到了房门口,颤抖的手拧开门把,几乎是滚了进去。然后用尽最后的意识,反手将门关上,甚至来不及上锁,就彻底脱力地瘫倒在门后的地板上。
黑暗。
冰冷。
窒息。
剧痛。
恐惧。
像潮水般彻底淹没了我。
门外,似乎传来一声压抑的、像是呜咽又像是咒骂的声音,还有脚步声迟疑地徘徊了两下。最终,一切归于沉寂。她离开了。
只剩下我,独自被困在这方寸之地,与体内这头疯狂失控的怪兽搏斗。
我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牙齿咯咯作响。指甲无意识地在地板上抓挠,发出刺耳的噪音,但我完全感觉不到指尖的疼痛,因为它们早已麻木。
心跳快得失去了节奏,像一群受惊的野马在胸腔里狂奔乱撞,随时都要力竭而亡。每一次试图吸气,都像是隔着厚厚的湿布,只能吸入微不足道的一点点,肺叶火烧火燎地疼。
脑子里一片混乱的轰鸣,夹杂着母亲尖利的指责、父亲灰败的脸、程砚初沉静的眼神、赵宇的嘲笑……它们交织成一张巨大的、扭曲的网,将我紧紧缠绕,越收越紧,勒入血肉。
“……不准再去学校……”
这句话反复回荡,加重着窒息的痛苦。
不去学校……老师会发现我不见了……会问我去了哪里……我该怎么回答?撒谎吗?说我病了?什么病?他们会信吗?如果妈妈告诉老师不准我去……他们会不会……会不会……
程砚初……他会发现我没去吗?他会怎么想?觉得我果然是个骗子?是个懦夫?连学校都不敢去了?还是……他根本就不会注意到?
林晓薇呢?赵宇呢?他们肯定会知道……他们会怎么议论?是不是坐实了我作弊心虚不敢露面?
竞赛……马上就要初赛了……我准备了那么久……刷了那么多题……就因为这几张纸条……全完了……
所有的思绪都围绕着“学校”这个突然变得遥不可及的地方,恐惧像藤蔓一样疯长,紧紧缠绕着正在承受剧烈躯体痛苦的身体,形成一种双重意义上的窒息。
我不知道这样持续了多久。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是无边的煎熬。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股尖锐的、想要立刻撕碎我的濒死感,才如同退潮般,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开始减弱。
心跳依旧很快,但不再是那种失控的狂跳。呼吸依旧艰难,但至少能断断续续地吸入一些冰冷的空气,缓解肺部的灼痛。身体的颤抖和麻木感也在慢慢消退,留下一种被重型卡车碾过般的、极致的疲惫和虚弱。
我瘫软在地板上,像一滩烂泥,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干涩的刺痛。冷汗浸透了睡衣和身下的一小片地板,带来刺骨的寒意。
意识慢慢回笼,带来的是比之前更沉重、更令人窒息的现实。
我和妈妈……彻底撕破脸了。
她知道了程砚初的存在,知道了那些纸条。
她不准我去学校。
我该怎么办?
巨大的茫然和无助感笼罩下来。外面没有任何声响,这个家,真的变成了一座冰冷的、寂静的坟墓。
我艰难地翻了个身,仰面躺着,望着天花板上单调的纹路。身体内部依旧残留着恐慌过后的余悸,细微的颤抖无法完全平息。
我抬起依旧有些发麻的手,摸索着校服口袋。空空如也。那几张便签纸,连同那张写着“呼吸”的纸条,都被留在了外面的餐桌上,像犯罪的证据,被愤怒的法官收缴。
唯一能给我带来一丝微弱镇定感的东西,也不在了。
喉咙里发出一点破碎的、类似呜咽的声音,我蜷缩起来,将脸埋进冰冷的手臂里。
学校……现在怎么样了?早自习开始了吧?数学老师会不会已经发现我空着的座位?他会点名吗?如果点了,谁会替我答到?没有人。他们会记下我的名字吗?
程砚初……他坐在前排,会不会回头看了一眼我的空位?他会觉得奇怪吗?还是根本无所谓?
这些念头不受控制地盘旋着,带来一阵阵细密的焦虑,虽然不再引发剧烈的躯体反应,却像背景音一样持续不断地消耗着我本就所剩无几的精神。
我就这样躺在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冰冷的体温开始变得无法忍受,才挣扎着,用颤抖的双腿勉强站起来。
每动一下,都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肌肉酸软,头重脚轻。
我踉跄着走到床边,一头栽进冰冷的被褥里,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试图汲取一点可怜的温暖。
窗外,天光已经大亮,但那光线依旧是冷淡的、灰白的,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毫无温度的光痕。
整个世界仿佛都离我远去。我被困在这个房间里,被困在这具依旧残留着恐惧和痛苦的身体里,被困在母亲冰冷的禁令和无尽的焦虑之中。
竞赛,学校,程砚初,未来……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不确定。
唯一清晰的,是体内那头刚刚平息下去的怪兽留下的残骸,以及一种深不见底的、精疲力尽的虚无。
我闭上眼睛,将自己更深地埋进黑暗里。
也许,睡着了,就暂时不用去想这些了。
然而,失眠和警觉,像两个忠实的狱卒,牢牢把守着意识的入口。
我只能清醒地、一分一秒地,咀嚼着这冰冷的孤独和无望。
抱歉读者们,因作者昨天白天军训了一天,晚上回来实在是太累了,就忘记了更文,今晚补上10000字,抱歉给读者们带来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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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孤独和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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