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盛宴投毒案(1) ...
-
皇城 琼林园
待众人再次落座,流程便到了皇帝训话。
他三指捏着金杯:“诸卿有些是寒窗苦读,有些是三伏练武,乃此世间最睿智,最勇猛之人。
今次登科及第,总算不负自身钻研,亦可光耀门楣,积年辛苦终有时,此朝赴宴天下知。此一杯酒,朕祝贺诸卿。”
皇帝说罢,收臂一饮而尽,众人纷纷跟随,身侧贴身太监十分有眼力见儿的又给续了一杯。
“此番登科之喜,纵然欣狂,可朕还望诸卿此后,戒骄戒躁,为自己的官途博一个光明,
当在其位谋其政,尽心竭力办好每一份差事,此一杯酒,朕告诫诸卿。”
又是一轮酒,众人跟随,太监再续一杯,皇帝继续训话。
“诸卿已初步定官,朕望饮下这最后一杯酒,诸卿能为我大梁尽心竭力,
为我大梁延绵国祚,为我大梁求生求仁,此番举杯,朕拜托诸卿。”
众人有些心肠软的当即泪洒衣襟,喝得比皇帝还快,心思都摆在面上了:他拜托我哎~
皇帝今日穿的虽是龙袍,却并没有戴冠冕,显得更加和蔼可亲,三杯酒下肚后,温和笑道:“奏歌起舞,满杯动箸。”
宴席开,“歌舞升平”,众人随意攀谈,皇帝声音带着些戏谑:“打马游街的落跑状元,是哪一位啊?”
哪一位,这问的还能是哪一位,殿试之时,皇帝已经见过盛舒宇了,这当口问的,只能是武状元。
周慕起身举起官礼:“回陛下,臣武状元周慕。”
“都道武可兴安邦,却道状元有心郎,游街一日满身春,当街落跑三圈忙。”皇帝干笑两声,“这散句,说的可是爱卿?”
庞宠坐在周慕席侧,想笑又不敢笑,一时面色有些古怪。
周慕这两天也听闻了他的一些流言快语,可这首诗却是头一次听,但不消细想,说的必定是他:“让陛下见笑了。”
怪不得人家当皇帝呢,说话就是有深度:“听闻爱卿还曾在护城河怪一案中出力,莫要拘着礼了,快坐吧,今日盛宴,主打同乐。”
“诺。”周慕苦笑,他纵马之前说过的几句话,其中就有同乐之言,皇帝这两句看似随和,实则还是挖苦。
皇帝看起来相当和蔼,道:“听闻吏部还未曾对武状元定官?朕这里有一职,白虎卫正七品校尉,十分希望爱卿能够上任,不知卿意下如何?”
正七品,比元盛二人的从七品还高半级。
白虎卫是天子亲兵,独立于六部之外,主要负责稳定平京安危,另有青龙卫维护皇城秩序,大将军路非遥帮着皇帝管理二卫。
朱雀卫穿插藏于兵部之内,名单仅皇帝所有,玄武卫最神秘,除天子外,谁也不知在哪。
天子四卫一应待遇都比兵部高,皇帝亲自定官,更是殊荣。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看向周慕:“臣愿领职,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哈哈哈,好,那明日爱卿就去白虎卫所报到罢,”皇帝笑道:“不用带什么文书,带着多情之心过去就可以。”
“……臣遵旨。”
皇帝于武官这边搭了半天话后,又开始端水文官,让众人以琼林园的景色作些诗句来听,又评价赞赏了几人,太子一一附和。
元青争每次进宫都会用十二分的态度严阵以待,不想被坐在上首的太子揪到什么错处,此刻正在座位上头脑风暴,想着可能会被点名起来作的诗文。
可还不等想完,便听到一声惊呼。
“啊——!”
即刻抬眼望去,竟是太子殿下身后的试菜宫人口唇发绀,颤颤巍巍间应声倒地。
两只手持着怪异姿态扒拉胸前衣物,浑身抽搐两下,继而瘫软成泥。
死了。
半步远的传菜宫女被吓一大跳,惊呼之余手中还稳稳捧着食案,案上一道炙烤小银鱼,撒着芝麻,色泽诱人。
厅内一时寂静,太子徐徐起身,望向四公。
变故突生,宴厅内一时充满了各种呼吸声,没人敢说话。
皇帝面上淡定命人把试菜宫人拖下去,嘱咐身后待遇一律从优,又抬手示意太子坐下。
神色平静的,仿佛方才不是他儿子险些死了:“在场官员可有刑案司之人?”
文试这边站起来一头一尾:“臣盛舒宇、臣元青争,刑案司从七品员外。”
“朕知道,前段日子沸沸扬扬的护城河怪一案,就是你二人破获的,由此还带出了平京府尹这个蠹虫。”
皇帝开始使唤人干活,“忠义侯府元郎少年英才,果有乃父遗风,此一道毒菜,爱卿有何见地?”
这话问的,搞得好像解上题了。
元青争还端着礼:“回禀陛下,臣以为下毒之人若顶顶聪明,那就并非是想置太子于死地,而是另有图谋。”
“哦?爱卿说说看。”
“众所周知,太子殿下在除东宫以外的地方进食,皆会配备试菜宫人,而此毒当即发作,致人性命,并非慢性毒,乃快毒、烈毒。”
元青争迅速打了个腹稿,“也就是试菜宫人入口必死无疑,太子殿下也并没有时间吃下此肴第一口。
即,若不是下毒之人顶顶聪明,想以此法恐吓太子,那就是下毒之人顶顶愚蠢,不知太子殿下进食讲究,以为真的能得手……谋害储君……”
皇帝面上依旧风平浪静:“依爱卿之言,何人有杀害储君的动机?目的是什么?”
元青争急出了汗,方才那段话她越往后说,越发没有底气。
若是真有愚蠢之人想要谋害储君,此人必得抓出来才好,可是这临近宫墙,又有谁是愚蠢之人?
“回陛下,臣不知。”
皇帝缓缓站起身,下令道:“刑案司员外元青争、盛舒宇听诏。”
二人忙从座位里撤出来,跪下听令:“臣等听诏。”
“朕命你二人,于一日内查清下毒谋害储君者,琼林园侍卫听调听宣,将犯人就地正法,不得有误,逾时,降级而处!”
这么大的案子,事关储君的案子,就这么潦潦草草的给他们两个办了?
也不派几个经验老道之人来,还只给一天?不然刚升的官没了不算,还得再赔上半级?!
可元盛二人不敢驳言:“诺。”
“事关储君,朕望你二人一定尽心办差,朕会封锁琼林园出入之地,
文武盛宴不可废,宴后再查即可。”皇帝言罢拂袖走人,留下一众官员和太子继续宴会。
但出了这档子事,谁还有心情继续吃呢?
……太子有。
两父子一个样,仿佛刚刚要被毒死的人不是他,抬手命人端了膳桌上几道爱吃的菜,他气定神闲的离开宴厅,往东边偏殿行去。
剩下众人都把目光若有似无的投在元盛二人身上,他们被看得呆不住,心里也记挂着差事与刚得的官位,遂开始行动。
元青争拜托周慕看好宴厅众人,又初步查看了一眼试菜器具并无反黑。
盛舒宇吩咐人寻仵作来,之后和元青争一起离席,去找传菜宫女。
那宫女被吓得不轻,自己亲手上的菜害死了人,那一幕不断冲击着她的脑海,此刻缩在墙角处,眼睛盯着脚尖一动不动。
呼吸有些轻促,手指互相绞着,打不住细微颤抖。
元青争轻声哄道:“女郎莫怕,在下出身忠义侯府,刑案司员外元青争,敢问女郎芳名?”
传菜宫女怯生生的看向她,整个身体都惊惧着抖了起来:“榆钱……”
“榆钱这名字好呀,我最爱吃了,”元青争微笑道,“家中娘亲总给我和上鸡蛋做菜团呢,春日里生的,果然都又漂亮,又争气。”
榆钱消去不少脸上的阴霾,她听得明白,元青争是在拐弯抹角的夸她。
于是瓮声瓮气道:“大人说笑了,榆钱之物都是穷苦人家吃的,大人想问什么便问吧,我必知无不言。”
眼看套近乎有用,这宫女好歹不是被吓得呆愣愣的样子了,元青争便放下心来问:
“是这样,那道炙烤小银鱼,自司膳坊出菜,就只经过了你一个人的手吗?”
“菜品自摆出来,再由我送到宴上,中间只经过了我一个人的手……”
盛舒宇声音也温柔起来,引导着问:“那有什么跟往日不同的吗?或者中间有没有别人靠近过你?”
午门
各家小厮在下马碑前将自家主子送进宫后,都在停马车的地方三三两两搭话。
元周盛三人乘的是同一辆马车,两人是状元,一人是侯府郎君,所以落籽也就成了小厮里的香饽饽,就数他身边围得人多。
话题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郎君与贴身小厮上面。
几人只见原先侃侃而谈的落籽在谈到这个话题时,忽然像变了个人,十分沉默,也就不把这话头往他身上引了,怕被他反感。
“我家郎君对我很好,我是真心跟我家郎君一辈子的,就算他以后娶了夫人,我也愿意跟着。”
“我,我没跟我家郎君有过什么,倒是郎君登科后的这些天,有些苗头……”
“我家郎君不喜此道,我也不喜,但我忠心得很!”
“听你这话~~我们哪一个不是好小厮啊?我们直的也都忠心得很!更忠心!”
“我家郎君侠肝义胆,龙章之姿,我受其大恩,我也忠心得很!”
“那你家郎君要是真要你,你给不给?!”
“……”
落籽听着这些,却不好意思将自己的想法诉于人听,他实在做不到向这些人求教,怎样才能让郎君(爱)上自己。
至于南樾卧梁之首,他日前已经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