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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元怀媚加冠(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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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 忠义侯府
恰逢休沐,今日侯府里热闹极了,到处都是人,半点也瞧不出之前只有商铺老板才会踏足的样子。
曹抒带了婉兮姑娘来赴宴,他还没有娶夫人,带着婉兮来,倒也无可厚非:“元小侯爷,你表字是什么?
我家婉兮跟我说,让我对人不要太气傲,我决定了,就从今天开始,不跟你当对头了,以后我唤你的小字,你爱叫我啥都随你。”
元青争这会儿正在垂花门前迎客,她今日穿得素,为了之后的加冠与服:
“那我就多谢你了,我表字怀媚,取自陆机先生的《文赋》,意为内秀合于外放,如何?”
曹抒很捧场,露出一副惊叹的表情:“哎,还真不错,比我的紫御意头要强上许多呢!”
“曹郎君慎言,紫为尊贵之意,为贵人驱使,比我的字立意要高出不少呢!”元青争故作正经。
曹抒哈哈大笑:“你啊你,你就是从小被太子殿下立规矩立怕了,总慎言慎言的,哈哈哈……”
他虽没给太子当过侍读,但好友遍天下,他知道元青争的那点伤心过往。
婉兮见状,轻推他胳膊,曹抒转脸瞧她一眼后,马上改口:“好好,我不胡说了,以免祸从口出,惹得婉兮伤神。”
彼时元青争笑的比哭还难看,落籽在她身后,亦是压着眉头。
待婉兮揪着曹抒的衣袖进去后,元青争继续站在门口迎客:“参见太子殿下,多谢殿下今日拨冗赏光。”
门前跪了一片,太子让大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他从大门没见到元青争,一猜就猜到人在垂花门,也就没让宝树把礼物留在外面。
“今日你人生大事,孤给你请了一柄蓝玉制成的玉如意,未免你觉得孤小气,又给你请了一柄和田玉的,你瞧瞧,合心意吗?”
太子音罢一招手,宝树就捧着个精雕细琢的木盒子上前来。
元青争打开盒盖,不免一眼惊艳:“都道日暖而有玉生烟之景象,如此大的蓝玉,竟盖过了和田玉的光华,殿下着实有心了,臣喜欢得紧。”
太子把手中折扇一打开,装模作样的扇风,沉声道:“喜欢就好,喜欢可要继续为孤驱策,那郑氏子,孤准备用了。”
宝树四下瞅了瞅,继续老老实实站着。
“誓要为君效忠。”元青争把盒盖合上,双手举到胸前,微微顿首。
太子进去后,落籽才端着玉如意的木盒凑过来:“郎君,你喜欢蓝玉吗?我记得你最喜欢的并不是此玉啊?”
元青争跟他咬耳朵:“蓝玉本身数量少,质地也没有很好,所以并没有在玉界里享有盛名。
只是它未曾开采时,有人发现正午的阳光落在山间,上方竟有轻烟渺渺之象。
但那并不是真的烟,而是经由蓝玉透出的阳光,由此,玉生烟成了景儿,蓝玉才为众人道,不过像这盒中这么大的,还是少见。”
落籽双手抱稳木盒:“那郎君喜欢的,其实是玉生烟?”
“不错,听说宛如仙境,回头我们将玉如意放到院里,隔远些瞧瞧,可能收获此美景,现下你先收归库房,天家赐的东西,不可随意。”
冠礼开始。
杨如晦请出了为元青争加冠的大宾周游,有些武将远远站起身来,轻拜一礼。
元青争披头散发的跪在庭院正中,周游取过一把梳子给她潦草梳过几下,便拢起半头青丝,开始挽发髻。
大梁成年男子发式,可半束,也可全束,但束好后的头发需得挽髻,高髻、堕髻不拘。
一番动作后,周游招手,旁侧侍女送上一顶金灿灿的小发冠,发簪入稳,元青争起身。
侍女送上第一套冕服,她脱下身上外袍,换上新的,又跪在周游身前,磕了个头。
周游拿起一旁的粗布帽子,戴到她头上:“今尔成人,宜遵礼仪。威仪棣棣,德音秩秩。”①
此为第一次加冠,表示成人。
元青争起身对着四面宾客一拜,之后又换了第二套外袍,再次下跪。
周游拿起第二顶鹿皮帽子:“冠冕有加,威仪赫赫。受天之祜,受地之祚。”②
此为第二次加冠,表示可以参军。
元青争再次起身,对着四面宾客又是一礼,后换上第三套外袍,跪在原处。
周游拿起最后一顶,也是最为华丽的礼冠为她戴上:“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毋怠毋荒。”③
此为第三次加冠,表示可以参加宗族祭祀活动。
元青争最后向着宾客又拜一礼,之后跪在杨如晦身前:“母为余亲,受子三深。”
邦邦邦。
她磕下三个响头。
“汝今成人,慰极余心。特择表字,勉励余今。”杨如晦拿出一个不曾封口的信封,
“石韫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陆机先生言此句,置于人身,可意为内秀合于外放,余择怀媚二字,望汝成就将来,不负经年。”
元青争接过来拜谢母亲,又跪向冠礼大宾。
周游也拿出一个信封,里面是同一个表字:“万望怀媚,安康此生。”
宴厅分外间和里间,里间坐的自然都是更亲近之人,元青争换下冕服,一桌一桌敬酒。
终于全敬完后,周慕拉着她就走了。
原来,对月轩里还有个小席面在等着她。
对月轩连廊下摆了一排酒,外侧土地上,花枝尚未到修剪之时,生得很高,差几寸就要触及廊间地面。
盛舒宇端着个白瓷酒杯,立于亭内,遥遥喊道:“怀媚,快来饮酒!”
曹抒举着个盒子:“元怀媚!本郎君的礼,你快打开看看!”
元青争与周慕走近,婉兮姑娘见礼:“怀媚郎君好。”
庞宠作揖:“小侯爷好,在下天字军七品校尉,庞宠。”
周慕手臂搭上元青争肩膀,将头低了低,凑近她耳边:“是我请他来的。”
元青争还礼,笑道:“拘谨什么,校尉唤我怀媚就成了,新得的表字,还热乎着呢。”
庞宠喜道:“怀媚。”
“好极好极,”她接过曹抒的礼物没打开,“不知庞校尉小字?”
庞宠回道:“数字十,当归的归,十归。”
元青争肃然起敬:“十归兄有大抱负,怀媚敬佩。”
“怀媚也对靖州之地有所研究?”庞宠略显激动。
“那我就提这一杯了,”元青争又接过来盛舒宇递的酒,豪气干云,“望靖州十府,早日回归大梁!”
“干——!”众人碰杯,一饮而尽。
杯中酒下肚,心中是国土。庞宠觉得今日来这里真是来对了,大喊两声“快哉快哉”。
曹抒急道:“元怀媚,快打开本郎君送的礼瞧瞧!”
元青争大笑,可打开盖子后,她有点笑不出来了。
曹抒送的是一套头面,异常精致:“此物本郎君送给你以后的夫人,这上面的珠宝可都是我和婉兮精挑而得,你可得为你以后的夫人收好了!”
“哈哈哈……真是有你的……”
盛舒宇送的是前朝名画家管为世的画作《万马齐喑》,庞宠送的是一面玛瑙棋盘,没有棋子。
周慕示意她往院子里的树上瞧:“我爹让我考校考校你的功夫,但我不愿为难你,你自去拿下短刃吧!”
元青争仰首而望,果然瞧见在一棵硕大的常青树上,用丝线悬了柄短刃,通身漆黑,打眼就不似俗物。
她满面意气,笑着道了声“好”,便提腿上树。
助跑借力,蹬了两步树干,她顺利将那柄短刃拿下,丝线悬于指缝,随风而扬。
盛舒宇点点头,赞道:“嗯,这功夫用来跑路好得很。”
短刃并不算轻,青锋三尺,此刃长度大概在两尺,剑鞘尾镶了块条状的薄薄红玉,拉开宝剑,寒芒毕现。
元青争不由惊呼:“真是好剑,用的是精钢?”
周慕笑道:“何止,用的是自寒山玄铁而淬的百炼钢,此刃我嘱咐武极巅工匠,必得打得毫无杂质才准定型,
让他们用了许多料,奔着两尺一寸打的,却没想到锻的次数太多,最后不到两尺了。”
寒山玄铁是今世最好的铁料,当之无愧,有价无市,拿着金山也不一定能买到,她自武极巅得的那柄长剑也不是这个料子。
元青争兴奋地将短刃在指间旋转一圈,十分应心:“短些就短些,我可使不来薄刃,软剑容易伤着自个儿。”
周慕伸出两指,捏住剑尖,看向她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所以让他们保证了厚度,将长度削减了。”
“嗯?你怎的还能参与锻造,未见你曾离京啊?”元青争疑惑道。
“用的顾影。”周慕抿唇,有些心虚。
元青争回想最近这些日子,她确实是没见着顾影,不由失笑。
周慕微红了脸:“我是少主,我要这柄短刃,顾影得了颇多赏钱,武极巅的铁匠得了多倍工钱,大家都有所得,你这把刃,怎样都值得。”
“……多谢你,子衡!”元青争大受感动,收剑,握拳捶他左肩。
曹抒眼红:“天呐,周子衡,我也想要,你说个价钱吧!可否也给我锻一把?”
庞宠是周慕请来的,曹抒就是盛舒宇请来的了。
周慕婉拒:“等紫御和婉兮姑娘成婚之时,我送你一把。”
曹抒没不依不饶,顺口应下,他牵起婉兮的手:“好,那我可记住了,到时候一定请你们来喝我与婉兮的喜酒!”
婉兮眸中有掩盖不住的难过和欣喜,她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赔笑。
盛舒宇瞧了他俩一眼,再度举杯:“今日好时好景好人物,我提一杯!祝大家所求之事,终能得偿所愿!”
“好——!”
欢声笑语不断,亭间友谊长存。
太阳逐渐西沉,这场颇具声势的冠礼办得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