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她火烧龙袍》南枝焰

61、临青州响马（4）

　　返京路上

　　霄上骄阳挣了命似的往西跑，却怎么也跑不快，只好将地面血迹，蒸出了难闻的味道。

　　林侧官道，双方搏命之间，莫绮旌整个人活像一头暴熊，杀了出来。

　　他大力掀翻好几个，浑身卯着劲儿砍人，眼见就要走到御驾之前，太子回身援护。

　　队伍后面的人终于还是四散而逃，但也不敢躲远了，江东护着他爷爷，唇角笑意若有似无。

　　宝树公公挡在皇帝马车前，临危不乱：“莫将军，有话好说，惊了陛下，可得不偿失！”

　　“哈哈哈，你这宦官倒有胆！你想说什么？要以诛我九族相胁吗？！”
　　莫绮旌恨笑道，“你去翻翻我的族谱，但凡你能找出来一个尚存于世的，我让你杀！滚开！”

　　他一拳将宝树打倒在地，挥刀劈开车厢，厚重木板碎裂之时，却感觉大腿猛然一凉。

　　低头去看，发现是一个年轻官员单膝跪在地面，将手中匕首狠狠插进了他的大腿。

　　元青争从刚才就在担心这莫绮旌的矛头，会不会突然转向皇帝，毕竟江相管吏部，使了绊子把他罢到底层不假，可皇帝也没保他啊？

　　果不其然，没有两句话，这莫绮旌就要对皇帝出手。

　　元青争心想，后方队伍那里是个假皇帝，那这里的，自然就是真皇帝！

　　皇帝不能死！

　　所以趁落籽跟人对打，为她提供了移动之便，她偷偷靠往御驾。

　　等到落籽发现元青争不见了，已然晚矣：“郎君？郎君你去哪儿了？！”

　　他尚未找到元青争，便又有人提刀向他，只能对招，脱身不得。

　　莫绮旌此时腿肉吃痛，但也明白不能让元青争把匕首拔出来。

　　这小官员刺得极深，必然已经触及粗大血管，此刻没有任何处理伤口的条件，一旦拔出来，会血尽而亡！

　　刀锋急转向下。

　　莫绮旌要砍了元青争的手。

　　但元青争从小在武极巅学的就是逃跑，得手之后眼看要遭殃，当机立断放弃匕首。

　　一个旋身就拉开身位站了起来，继而往御驾之马的马尻，狠狠拍下一掌，要让御驾离开。

　　马儿应声要跑，但周围全是人，御驾车头也不止这一匹马。

　　它吃痛后在原地嗷嗷叫，带动着它的三个小伙伴东撞两步，西歪几下，就是没走出距离。

　　莫绮旌虽对她气急，却没再管她，运气再提刀，这次成功劈开了车厢。

　　木片飞碎。

　　他目眦欲裂：“你是谁？！皇帝呢？！”

　　元青争也惊讶的撑大了眼眶。

　　这御驾之内，紧贴在对侧车厢而跪之人，哪里是皇帝？！

　　早知她就不来护驾了！

　　狗萧正……那么多部署都同我讲了，这车厢里不是皇帝，要瞒着我？！

　　果然是怕我背叛，不信任我。

　　那小太监抖若筛糠，双手不停作揖，缩着脖子求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我不是皇帝，我就是一个小内监！好汉饶命啊！”

　　莫绮旌伸刀向他，逼问：“皇帝呢？！在哪里？！”

　　小太监胯.下快速洇湿：“我不知道啊好汉……我真不知道啊……别杀我啊！求求你了……”

　　他吓尿了。

　　“敢耍老子！”莫绮旌大骂一声，钢刀抬起，要杀了这个小太监泄愤。

　　可刚要使力，他发觉刀被挡住了，顺着偏锋望过去，是太子。

　　此时远处周慕穿着白虎校尉甲，自地平线张扬而出，高举折锋刀：“青龙卫前来救驾，贼人速速投降！保尔全尸——”

　　而队伍的最前头，秦烁带着东宫侍卫，果然一步防线都没退，并且：“平京守备军前来救驾，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方肖安带着平京守备军赶到，乌合之众见着他们，心理防线骤然崩塌，地面都仿佛被马蹄们震得摇摇又晃晃。

　　莫绮旌当即意识到，人数优势已不在，今日恐要败北！

　　太子身在车厢尾侧，长剑抵住莫绮旌的刀锋，厉声喝道：“你就是这群响马的头目！”

　　长剑挑开莫绮旌的刀，他顺势左手出拳，击向莫绮旌当腹。

　　但莫绮旌想杀江相，想杀皇帝，却没想过要杀太子，泄气之余，结结实实受了这一拳。

　　周慕带着黑骑杀近，局势瞬间逆转，折锋刀一砍一个，直取要害，马上就要冲到御驾之前，青龙卫亦是走到何处，杀到何处。

　　这援兵，说是“奇兵”也不为过。

　　元青争眼看莫绮旌向她这边踉跄几步，极力呼喊：“子衡！此人是响马头目，不可放虎归山！”

　　莫绮旌听得此言，咬牙举起大刀，向后转身：“……我可以死！但我们不能！”

　　元青争心道不妙。

　　这莫绮旌的身手她已见识过了，凭着对自己以及自己功夫的了解，她觉得万万不可与之对打，连忙就要绕过御驾，躲到车厢另侧。

　　却不想在绕路车架前头时，她方才催掌打的那匹马，高举前蹄，一蹬，冲着她的胸口就来了两蹬。

　　元青争闷哼倒地。

　　莫绮旌抓住机会，把她半揪起来，脖子上架了刀，反身将她两条胳膊扭在腰后，喊道：“不要动，动我就杀了他！这可是官，大梁的官，你们的官！”

　　元青争心下再度后悔。
　　我为何要来护驾？

　　太子挡住周围要往前冲之人。

　　莫绮旌拉着元青争，继续朝太子吼：“让所有人停手！不然我就杀了他！”

　　周慕足点马头，飞身落在太子身边，以言语求稳：“好！两边都停手，你不要乱动！”

　　随即，太子下令停战，这消息一直传到前头，整条官道死寂下来，沉浸在混着汗液与血液的空气中。

　　杀意，却未减分毫。

　　江东在这一战里，贴身保护着自己的爷爷，这会儿稍得松弛，驻着长剑，看向太子。

　　整个队伍的百千双眼睛，都看向太子。

　　日已过午

　　莫绮旌挟持着元青争挪步，直到两人背靠了树林方向，他才开始谈判：
　　“太子殿下，今日我事败，是我棋差一着，我谁也不怪，也甘愿奉送性命，可是我有疑问，还望殿下解答，也好让我瞑目。”

　　太子语气不善：“你放开她，有什么疑问，孤都给你解答。”

　　“看来这官，于殿下而言，还算有些重要。”莫绮旌笑了笑，“太子殿下，我的疑问是，皇帝在哪里？”

　　彼时江相和褚太尉等人这才把目光放到了御驾上，只得见穿着龙袍的小太监缩在见天的车厢一角，瑟瑟发抖。

　　“朕在这里。”

　　众人循声而望，看见不远处的医者，搀扶着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走了出来，正是皇帝：“莫卿，多年不见。”

　　“好啊好啊，悠闲皇帝为了活命，竟连龙袍都可送人穿，果然懦弱！一如当年！哈哈哈……”莫绮旌一时笑得双眼红透。

　　最毒的日头已然过去了最猖狂的劲儿，可这官道人挤人，还是闷热至极。

　　皇帝神色泰然：“莫将军笑够了吗？够了的话，我们谈谈吧，你劫持朕的官员，意欲何为？”

　　元青争双手被莫绮旌制在身后，胸前那一记马蹄也痛的不得了，落籽不敢轻举妄动，急得浑身冒汗。

　　盛舒宇眼神也没有离开过，元青争脖颈上那柄大刀。

　　莫绮旌终于笑完了：“让我的人离开，我会留下，直至太阳落山，等他们走远了回家去，我悉听尊便！”

　　皇帝面色如土，看起来身体的确不大好：“你劫持的只是一个五品官员，朕是想要名声，可这里全是死罪之人，两相权衡，朕答应不了你。”

　　落籽闻言，悄悄挪动脚步。

　　“哼……没得谈，也行。”莫绮旌冷声冷面，“懦弱萧悠，你不答应，我们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
　　不过就是背水一战，我们死得其所，且既然你已现身，那穷尽我等之力，势要与你同归于尽！”

　　“杀孽是报不完的！”皇帝吼完这一声，开始咳嗽，直至平复，“你为何要鱼死网破，为何要一直打下去？！”

　　莫绮旌暴走：“那我靖州十府之人何其无辜！他们就该死吗？！你与江斯老儿都叫我放下仇恨，放下仇恨，可我怎么能放得下！”

　　元青争感觉后脖子随着他的话而被喷湿，又不敢将脑袋送远些，怕撞上刀刃。

　　“我这些年来眼睛只要一闭上，就会出现一幕又一幕血淋淋的景象，他们就死在我的眼前，全死在我的眼前！

　　他们的魂魄在厉声质问我，为什么不把那些匈奴人赶回去！”
　　莫绮旌哽咽了，“我的夫人，她不忍心埋怨我，也没立场让别人不埋怨我，只能在最旁边，一个劲儿的流泪……”

　　他压下这股悲伤，哽咽后再度暴起：“江斯！你敢指着天、对着地起毒誓，说你当年没跟匈奴人卖过我们的布防图吗？！
　　方肖安！你悍虎校尉扬名之时，你平京守备之时！还想得起云中府、淖旗府那十府之地的人们吗？！啊？！”

　　遭受质问，东侧不远处的方肖安嘴巴张了张，却蹦不出半个字。

　　其实他早就认出了莫绮旌，当初他还在淖旗府当校尉时，是莫绮旌的兵，莫绮旌是靖州守备军的四品将军。

　　他思至此处，把嘴又抿成一条线。

　　“你的血性呢，方肖安！你不是悍虎校尉吗？现在成了将军，怎的反而畏畏缩缩了？”
　　莫绮旌持续咆哮，“草原会长新的草，可那年，用的是什么养料！”

　　他的咆哮染上了哭腔：“是我们十府之地……兄弟姐妹们的尸身啊……”

　　太子出言打断他：“莫将军，今时不同往日，现下北方草原部落已经团结一心，匈奴一家独大，
　　他们拥护了新的单于，是铁板一块了，我们得从长计议！孤在此承诺，毕生都会为讨回靖州做努力！”

　　莫绮旌定了定，却不是因为太子的话，而是因为感觉到自己腿上的伤口，在往外溢血：
　　“是啊，今时不同往日，那为什么靖州刚沦陷的时候，你们不让我去打？我放不下仇恨，我放不下！我就要以杀止杀！

　　我要报仇！今日我事败，放我的兄弟们走，我在此留到太阳落山，把这小官员还给你们，否则，大家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