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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临青州响马(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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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京路上
元青争觉得她得做点什么:“莫将军,你且消消气,我个人是很惜命的,但是你要以我换这么多人,他们答应的概率太小了……”
莫绮旌钳制着她的手一用力:“闭嘴!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先断你一只手!”
“你这人怎么这样?!”元青争吃痛,呲牙惊奇道,“你不去打匈奴人,你拿自己人开什么刀啊?!”
“那你问问你的君王!”莫绮旌又暴呵一声,把元青争的双手拧出了一个惊人的姿势,“为什么不让我去打匈奴人?!”
元青争死咬着唇,不肯呼痛,一时无话。
这些人放了,那就是放虎归山,但她自己也不想死,这于她而言是个两难的局面,于太子等人也是。
周慕向太子低声道:“殿下,放了他们,臣可以再去追,元主事死了,那就真的死了。”
太子蹙眉,亦是低语:“孤知道,让孤再想一想两全之法,怀媚不能死,这些人也不能放!”
皇帝那边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元青争可以死,但这批人不能放。
“本相没有卖布防图。”江相冷不丁的出声,“我没有!”
莫绮旌腿上还插着匕首,闻言轻嗤:“呵……那你卖的是什么?”
江相辩解:“我什么都没卖。”
“呸!”莫绮旌这回吐的是一口血,是前头被太子一拳打出来的瘀血,“你就这么说吧,你这辈子谎言漫天,从来都没承认过,你也不敢承认!
江斯,你该死,你最该死!
你不仅卖国,你还伙着你的君王贬我,今日我身死,你就静待着我的魂灵入到你梦!你等着夜夜盗汗不得安生!”
江相闻言还想说些什么,不知是不是要发毒誓,可元青争突然大喊:“周子衡!拿起你的弓来,搭上箭,射死我!”
周慕眼睛瞬间睁大,面上一时布满了不忍与不愿。
元青争扭着手又喊:“拿起你的弓来,搭上箭!射死我!”
莫绮旌慌张之余,恨恨发力,去拧她的手腕:“闭——嘴!你一个人质,你要什么血性?!”
元青争死咬银牙,就是不喊疼,极力将右手拇指挣了出来,眼神坚定的看向周慕。
那厢周慕搭箭挽起了弓,但迟迟没有射出去,不停地在调整呼吸。
落籽早已跑没了影,他想绕到响马后面,出其不意。
“周子衡,你还在等什么?!”元青争疼得声音小了下去,但她还在极力的喊,
力保声音能够传到周慕耳边,“岂应怜我孤身?尔当敬我无畏!生死何惧之有!”
在场众人都捏了一把汗,他们也都听到了这悲怆的赴死之言。
而莫绮旌看见周慕搭起了弓,不免将脖子缩了缩,恨不得把自己整个身体都缩在元青争身后。
但元青争不管这些,她对着周慕坚定的,微微低了低头。
周子衡,你懂我的意思吗?
周慕将箭矢的准头瞄向元青争胸膛。
心中默念。
好。
太子眼神痛苦,却没有出手拿下周慕的弓,也没有下令让周慕放下弓:“周校尉……”
周慕眼睛一瞬也不敢离开元青争,正着头不偏半分视线:“殿下信我,我信怀媚。”
太子心内犹疑,没再出声。
他以为元青争的打算是站定不动,让周慕想办法一箭射死莫绮旌,相信的是周慕的箭术。
而实际上元青争相信的,是自己能为周慕提供一个完美射杀莫绮旌的机会,也是她和周慕的默契。
响马后方突然骚动起来,是落籽潜入被发现了。
他虽扒下一个响马尸体的衣服套在了自己身上,左臂也系了一根红布条,但别人拿的都是大刀,就他一个拿了剑。
骚乱骤起,莫绮旌侧头下令:“活捉他!当人质!”
元青争眼珠向下,瞟了瞟插在莫绮旌右侧大腿的匕首位置,趁着他下令这时机,一抬脚,奋力向他的脚掌踩了下去,脚跟直怼他脚趾头。
而莫绮旌本来就在分神下令活捉落籽,此刻吃痛,下意识微松了松对元青争的钳制。
元青争又用可以活动的拇指,将指尖狠狠掐向他的掌侧腕横纹中央,此处神经受压可至手掌发麻,莫绮旌一滞,她就此失去束缚。
“子衡!”元青争一声大喊。
她推开架在自己脖颈处的大刀,屈膝伸手把莫绮旌大腿上的匕首往下狠狠一划,顿时鲜血如注。
当机立断,弯腰奔逃。
没有直直朝周慕跑去,她将路线往右偏了偏,因为不能挡住周慕的箭道。
元青争屈膝时,莫绮旌的上半身也就暴露无遗,他左手发麻,右手捂向自己的腿,大刀落地,还想分手去抓元青争。
千钧一发。
周慕放箭,正钉在莫绮旌心窝,箭矢入肉的声音,短促而又惊心。
他扔下长弓,再度抽出折锋刀,与元青争相对着跑起来,会身之时,谁也没有偏眼看对方一下。
周慕大喊:“贼首已死!随我冲杀!”
局势被打破。
“杀——”青龙卫持剑暴冲,天字军紧随其后,太子也提剑往前,方肖安没有动。
莫绮旌中箭后倏然倒地,面色痛苦,神情不甘,他仰倒在地,身上两处伤口正在消解他的生命,红色的生命。
他眼角缓缓流下泪水,结巴着,喃喃细语:“夫人……小失……胡将军……”
盛舒宇的眼神在元青争和战场之间来回切换,莫绮旌一死,那群响马就失了主心骨,前头那些斧钺钩叉的队伍更是直接开跑。
落籽在响马堆里奋起挥砍。
眼看获胜无望后,队伍中央的这股响马殊死一搏:“为莫当家报仇!杀了白衣小将!杀了卖国奸相!”
“分路!杀!”
空气热得发臭,血斑充斥在道路的每一处。
元青争方才跑得太快,眼看着自己就要以脸戗地,倾倒之时,一只大手稳稳托住了她的腹部,心脏猛然一跳。
她无力的搭了个官礼要站起身:“多谢这位同僚了,不然容貌被毁,只怕此后仕途无望,多谢多谢!”
江东觉得手上好像握了一团棉花,柔软非常,不禁微微屈了手指。
元青争自觉气息不畅,胸膛还隐隐作痛,不知何故,站不起来,只好缓缓躺到地上,仰面看见了江东:“没注意是问之兄,多谢啊多谢。”
斜阳投射在元青争脸颊,许多散发乖顺的垂向地面,江东一时间看痴了。
他突然觉得手心很痒,手指使劲搓了搓,再度看向战场。
局面呈现碾压之势,大刀被迫卷了刃,那些响马尽数赴死,而前头的那帮乌合之众,把樊柯推了出来。
太子下令,樊柯枭首,剩下的人跟随队伍返回平京,由刑部记录在案,如有再犯,直诛九族。
至此临青州响马,不复存在。
周慕打完之后没有多做停留,直接跑到元青争身边,落籽紧随其后。
他白色的披风和头翎,大都染成了红色,元青争绵软伸出手,无力道:“武力盖世啊……周少主。”
“随你怎么叫。”周慕交握住元青争手掌,把她上半身拉起,“真庆幸,你活着。”
元青争无声的哈哈笑,又觉得胸口疼,面色一时有些古怪:“真庆幸,你懂我。”
周慕没有松开手,指腹摩挲过她的手背:“荣幸之至。”
这个逃跑的技术,叫“扔沙包”。
其实正经算来,也谈不上是逃技,更谈不上是武艺。
只不过是两人幼时在武极巅,最常玩的一样游戏,还以此捉弄过小伙伴,此番使在了这真刀真枪的地方,两个人都心有余悸。
元青争一个眼神,周慕就立刻领会到她想做什么,他相信自己的箭术,更相信元青争。
相顾无言。
百步开外,方肖安迈着沉重的步伐,缓慢走到莫绮旌尸体身边,众目睽睽之下,他一个将军猝然而跪,嗑了个响头:“将军。”
他解下莫绮旌左臂的红布条,放在心口低喃:“十府之恨,我不曾忘,也不会忘,我们还有大仇未报。”
庞宠在一旁心情复杂,照他看来,这些响马也算是为了靖州十府才聚在一起的,与他自身有相通之处,只不过他们的方式太过偏激,他不得不杀。
一切尘埃落定,皇帝心下宽慰,被医者小厮搀扶回了马车,马车内医箱大开,旁边跪着御医。
盛舒宇收起手中短刃,悄悄把目光放到了江东身上。
江东冷眼看着落籽和周慕,他们正围在元青争身边。
落籽跪在元青争手侧:“郎君,你有哪里受伤了吗?我给你号号脉。”
远处兰考终于带着辎重赶到,第一时间奔向太子身边:“殿下!您没事就好……”
太子将手中剑一扔,吩咐他:“把御驾上最外面那匹马宰了,给众将补补身子,另外三匹马放给天字军。”
兰考得令:“诺”。
“郎君,你胸腔内有瘀血,我们回马车里去罢,我给你施针。”落籽上手要把元青争架起来。
“莫要让怀媚继续走动了,我抱他过去。”周慕先手一步,抄起元青争的膝弯。
元青争还不想动,觉得自己浑身都无力,处处麻木,抬手推人:“我没事,不用,噗——”
话未说完,她径直吐出一口血。
周慕吓得忙松开手:“怀媚!”
落籽给元青争顺背:“好好好,吐出来就好,吐出来就不用施针了,郎君你稍歇一下,我去给你拿水漱漱口。”
太子尚且还在部署收尾,听见这边动静,赶忙撂下众人跑过来:“怀媚,你怎么样?宝树?宝树!把御医带过来!”
元青争赶紧拦他:“殿下……不用……这是瘀血,吐出来好,无需请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