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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共犯宣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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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之境》的后期制作接近尾声,陈默导演特意邀请易词安去工作室看初剪版本。这部承载了太多情感与突破的电影,即将迎来它的第一次内部试映。
厉君晏亲自开车送易词安到工作室。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易词安解开安全带,却没有立刻下车。他望着窗外昏暗的灯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串细金链,铃铛发出细微的声响。
“紧张?”厉君晏侧头看他,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细微的不安。
易词安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否认。他确实有些忐忑。这部电影对他而言意义非凡——不仅因为林默这个角色让他获得了金梧桐奖的认可,更因为拍摄过程中,他第一次真正面对了自己的创伤,并在厉君晏的陪伴下,开始了一段艰难的疗愈之旅。
“怕看到自己在银幕上崩溃的样子?”厉君晏一针见血地问。
易词安抿了抿唇,点头。那些浸入式的表演,那些将自身伤痛与角色融合的瞬间,如今回想起来,依然让他心头发紧。他害怕看到银幕上那个脆弱、破碎的自己,害怕那些被镜头永久记录下来的、无法掩饰的真实情绪。
厉君晏伸手,覆上他微凉的手背,声音低沉而坚定:“安安,那不是你的脆弱,是你的勇气。你敢于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现给观众,这是绝大多数演员终其一生都无法达到的境界。”
易词安抬头看他,厉君晏的眼神专注而温柔,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那股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力量,再次通过交握的手传递过来。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明白。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
“我等你。”厉君晏捏了捏他的手指,“结束后给我电话,我来接你。”
易词安倾身,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轻吻,然后推门下车。腰间的金铃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为他打着气。
工作室的放映室里,只有陈默导演和几位核心主创。易词安走进去时,所有人都站起来,对他报以热烈的掌声和真诚的祝贺——既是为他的金梧桐奖,也是为他在电影中突破性的表演。
“词安,你来了。”陈默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准备好看看你的杰作了吗?”
易词安微笑着与众人寒暄,表面镇定自若,手心却微微出汗。他在前排坐下,灯光暗下来,银幕亮起。
熟悉的片头音乐响起,易词安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当银幕上出现林默——那个与他有着相似创伤的聋哑画家时,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那确实是他,却又不仅仅是“他”。那是他与角色的融合,是艺术对现实的提炼与升华。
随着剧情推进,易词安渐渐忘记了紧张,完全沉浸在电影营造的世界里。他看到了林默在无声世界中的挣扎与孤独,看到了他面对暴力时的恐惧与无助,也看到了他在艺术中找到的表达与救赎。那些曾经让他痛苦万分的表演,如今在完整的叙事中,呈现出一种惊人的真实与力量。
当银幕上播放到那场高潮戏——林默在雨中无声呐喊,将多年积压的情感通过画笔倾泻而出时,易词安的眼眶湿润了。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自己——那个在黑暗中摸索多年,终于找到出口的自己。
电影结束,灯光亮起。放映室里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陈默导演激动地站起来,声音有些哽咽:“完美!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词安,你的表演让这个角色活了过来!”
其他工作人员也纷纷上前,表达对易词安表演的赞叹。易词安站在原地,有些恍惚。他从未以这样的角度审视过自己的表演——不是作为痛苦的经历者,而是作为艺术的创造者。这种抽离与反思,给了他全新的视角和力量。
“词安,你还好吗?”陈默注意到他的出神,关切地问。
易词安回过神来,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很好,导演。这部电影……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离开工作室时,天已经黑了。易词安站在路边,没有立刻给厉君晏打电话,而是独自漫步在初秋的街道上,让思绪沉淀。电影带给他的震撼和启示,需要一些时间去消化。
他走过一家咖啡馆,橱窗里映出他的身影——长发披肩,面容沉静,与银幕上那个破碎的林默判若两人。易词安停下脚步,看着玻璃中的自己,忽然意识到,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被困在童年阴影中的孩子了。他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了爱他的人,有了面对过去的勇气和力量。
手机震动起来,是厉君晏的来电。易词安接起,还未开口,就听到对方低沉的声音:“我在你身后。”
易词安转身,看到厉君晏就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电话,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他。男人穿着简单的黑色风衣,在街灯下显得格外挺拔。他没有质问易词安为什么不打电话,也没有打扰他的独处,只是安静地跟随,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
这一刻,易词安的心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和踏实感填满。他快步走向厉君晏,主动投入他的怀抱,将脸埋在他肩头,深深呼吸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
“电影怎么样?”厉君晏轻轻抚摸着他的长发,声音低沉而温柔。
“很好。”易词安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比我想象的还要好。我……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明白什么?”
“明白为什么那些痛苦值得被记住,值得被表达。”易词安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因为它们可以成为某种力量,某种……能够触动他人、甚至帮助他人的东西。”
厉君晏深深地看着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骄傲和爱意。他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然后牵起他的手:“走吧,回家。”
他们没有直接回私宅,而是去了城中最高的观景餐厅。厉君晏早已预定好了靠窗的位置,能将整个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
“怎么突然来这里?”易词安有些意外。
厉君晏为他拉开椅子,唇角微勾:“庆祝。”
“庆祝什么?”
“庆祝你找到了答案。”厉君晏在他对面坐下,目光灼灼,“也庆祝我们的电影即将上映。”
“我们的电影?”易词安挑眉。
“当然。”厉君晏的语气理所当然,“你为它付出了那么多,它当然也是我的。”
这种近乎霸道的占有欲和归属感,让易词安心里一暖。他不再反驳,只是微笑着举起酒杯,与厉君晏轻轻相碰。
晚餐在温馨的氛围中进行。厉君晏没有过多询问电影的细节,而是聊起了即将到来的威尼斯电影节——《无声之境》已经确定入围主竞赛单元。
“陈导希望你能一起去。”厉君晏切着盘中的牛排,语气随意,“如果你想去,我可以调整行程陪你。”
易词安握着叉子的手顿了一下。国际电影节,意味着更大的舞台,更多的曝光,以及……更严苛的评判。以前的他,或许会犹豫,会担心自己的表现不够完美。但现在……
“好。”他点头,眼神坚定,“我想去。”
厉君晏似乎早就料到他的回答,唇角勾起满意的弧度:“那就这么定了。”
用完甜点,侍者撤走了餐具,送上两杯餐后酒。厉君晏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丝绒小盒子,推到易词安面前。
“这是?”易词安疑惑地看着那个深蓝色的小盒子,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打开看看。”厉君晏的眼中带着神秘的笑意。
易词安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造型古朴的乌金戒指,戒面光滑如镜,内圈刻着细小的花纹。他将戒指取出,借着灯光仔细端详,发现那些花纹实际上是两个字母:“Y&C”——易与厉的缩写。
“这是……”易词安的声音有些发紧。
“不是什么正式的求婚。”厉君晏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丝罕见的紧张,“只是一个承诺。我想让你知道,无论去哪里,无论面对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易词安的眼眶瞬间湿润。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戒指,内圈的刻痕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如同某种隐秘的誓言。这不是钻戒,没有夸张的装饰,却比任何华丽的珠宝都更让他心动。
“帮我戴上?”他抬起头,眼中含着泪光,唇角却扬起灿烂的笑容。
厉君晏接过戒指,执起他的左手,缓缓将戒指推入他的无名指。尺寸完美契合,仿佛天生就该在那里。
“现在,我们是真正的共犯了。”厉君晏低头,吻了吻他戴着戒指的手指,声音低沉而郑重,“无论荣辱,共同承担。”
易词安看着手指上那枚乌金戒指,在灯光下泛着低调而内敛的光泽,如同厉君晏给他的爱——不事张扬,却坚不可摧。他忽然想起电影中林默最终找到的救赎——不是遗忘痛苦,而是接纳它,让它成为自己的一部分,然后继续前行。
而他,易词安,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救赎——不是完美的伪装,而是真实的自己;不是孤独的坚强,而是相互扶持的依存。
“厉君晏。”他轻声唤道。
“嗯?”
“谢谢你。”易词安的声音很轻,却无比清晰,“谢谢你让我明白,脆弱不是软弱,依赖不是负担,爱……不需要条件。”
厉君晏的眸色瞬间深得惊人,里面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深情和满足。他伸手,轻轻擦去易词安眼角未落的泪水,声音沙哑而温柔:“不,安安,是我要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相信我,依赖我,让我成为你的共犯。”
窗外,城市的灯火如同璀璨的星河,而他们就在这星河之上,交换着最真挚的誓言。没有盛大的仪式,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两枚相配的乌金戒指,和两颗终于找到归属的心。
易词安知道,从今往后,无论面对怎样的风雨和挑战,他都不再是孤身一人。他有厉君晏,有这个愿意与他共同承担一切的“共犯”。而这份依存,不再是单方面的索取,而是双向的救赎与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