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梦倾古情牵景南》邱莹莹

123、第 123 章

　　第123章双龙戏珠，心字成灰

　　暮春的雨，总带着股缠绵的湿意，打在镇远大将军府的琉璃瓦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像极了苏瑶此刻纷乱的心绪。

　　她站在廊下，手里捏着两封帖子——一封是明黄色的，封泥上印着“御书房”的朱印，是皇帝萧彻邀她明日去御花园赏新绽的琼花；另一封是银灰色的，边角绣着苍劲的“南”字，是景南刚让人送来的，说他在城外猎到只白狐，皮毛极好，想让她亲手做件披风。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明黄帖子上的金线，苏瑶想起三日前的宫宴。萧彻坐在龙椅上，目光总落在她身上，席间亲自为她剥了三只醉蟹，蟹黄剔得干干净净，连蟹腿里的肉都用银签挑了出来。他说：“苏爱卿家的三小姐，不仅棋艺精湛，连剥蟹的手法都这般雅致，朕宫里的御厨都比不上。”

　　那时景南就坐在她身侧，闻言立刻笑着接话：“陛下有所不知，阿瑶最擅长做蟹粉小笼，上次臣去府上，她用新剥的蟹肉做了一笼，臣一口气吃了八个！”说着，还偷偷往她碟子里放了块水晶糕，低声道，“甜的，压一压蟹的腥气。”

　　雨丝斜斜地飘进来，打湿了苏瑶的衣袖。她想起萧彻昨日在御花园的举动——他牵着她的手走过九曲桥，指着池子里的锦鲤说：“这尾金鳞是朕亲手放的，通人性，你看它总跟着你游，定是认得出美人。”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到她手腕时，带着不容抗拒的温度，“苏瑶，下个月的祈雨大典，朕想让你陪朕去。”

　　而景南呢？他昨夜冒雨送来的那支白玉簪，簪头雕着朵含苞的玉兰，正是她最喜欢的样式。他浑身湿透，却笑着说：“刚才在你家墙外等了半刻，见灯还亮着，就知道你没睡。这簪子是我让人照着你上次画的样子雕的，你看看合不合心意？”他发梢的水珠滴在她手背上，凉丝丝的，却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小姐，宫里来人了，说陛下让把那幅《寒江独钓图》送过去，他说想挂在御书房。”丫鬟的声音打断了苏瑶的思绪。

　　那幅画是苏瑶前几日画的，景南在旁边添了只衔着鱼竿的翠鸟，说是“独钓不如双嬉”。萧彻那日看到，只说了句“意境尚可，就是少了点生气”，如今却要挂去御书房，其意不言而喻。

　　苏瑶让丫鬟把画取来，卷画轴时，忽然发现画背面有行小字，是景南的笔迹：“待我击退北狄，便求陛下赐婚，往后你的画里，我都陪你添上活物。”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下，又酸又软。她想起萧彻前日看这幅画时，忽然问她：“苏瑶，你说这画里的老翁，是更喜欢独钓的清净，还是盼着有人陪他说话？”当时她只笑了笑，没敢回答。

　　正怔忡着，院外传来马蹄声，景南的声音穿透雨幕传来：“阿瑶！我把白狐皮带来了，你快看看这皮毛，是不是比宫里的贡品还好？”

　　苏瑶走到门口，看见景南披着件蓑衣，怀里抱着个木盒，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往下淌，眼神却亮得像星子。他身后跟着的侍卫捧着个架子，上面挂着张雪白的狐皮，在雨里泛着柔和的光。

　　“快进来，别淋着了。”苏瑶忙让人拿毛巾来，刚要伸手去接木盒，却见远处传来銮铃响，一队禁军簇拥着明黄的伞盖驶来，萧彻的声音隔着雨帘传来：“苏瑶，朕听说景南送了好东西来，特来看看。”

　　苏瑶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往景南身边靠了半步。景南立刻会意，不动声色地站到她身前，对着萧彻行礼：“陛下。”

　　萧彻下了轿，目光扫过那狐皮，又落在苏瑶身上，语气带着笑意：“这狐皮确实不错，景南眼光可以。不过朕觉得，配阿瑶的气质，还是上周西域进贡的紫貂更合适，朕已让人送去你房里了。”

　　他说着，自然地想去牵苏瑶的手，景南却抢先一步，将手里的木盒塞到苏瑶怀里：“阿瑶，这是我给你做的胭脂，用白狐的脂肪和玫瑰花汁调的，比宫里的还滋润，你试试？”

　　苏瑶抱着木盒，指尖能感受到里面胭脂的温凉，心里却像被雨浇过似的，又乱又慌。萧彻的目光落在她怀里的木盒上，嘴角的笑意淡了些：“哦？景南还会做胭脂？倒是多才多艺。不过阿瑶，朕让人从波斯弄了些珍珠粉，磨得比雪还细，做面脂最好，回头让御膳房给你送去。”

　　“陛下，”景南微微扬声，“阿瑶不喜欢太贵重的东西，她说珍珠粉太凉，伤皮肤，还是草木做的胭脂更合她意。”

　　“是吗？”萧彻看向苏瑶，眼神里带着探寻，“可朕上次见你用的面脂，就是珍珠调的。”

　　苏瑶这才想起，那是上个月萧彻赐的，她一直没舍得用，放在妆奁最底层。她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景南已经笑着接过话：“陛下赐的东西，阿瑶自然珍藏着，平时用的还是我给她找的草药做的，她说用着安心。”

　　雨渐渐大了，萧彻的伞盖往苏瑶这边倾斜了些，几乎遮住了她半个身子：“安心最重要，既然阿瑶喜欢草木的，朕让人在御花园种些玫瑰花，再请几个民间的老手艺人，专门给你做胭脂，如何？”

　　景南立刻道：“陛下体恤，臣替阿瑶谢过陛下。不过不用麻烦御花园，我已经在城郊买了块地，种满了玫瑰和紫草，足够阿瑶用的了，手艺人间就有，都是附近村里的大娘，做得比宫里的还地道。”

　　苏瑶站在两人中间，听着他们一来一往，只觉得雨声响得刺耳。她低头看着怀里的木盒，又看了看萧彻那把绣着龙纹的伞，忽然觉得，这暮春的雨，或许要下很久，而她的心湖，早已被这两人的影子搅得浑浊不清。

　　萧彻忽然笑了，拍了拍苏瑶的肩：“阿瑶，明日祈雨大典，你穿朕给你准备的礼服吧，月白色的，绣着银丝云纹，配你正好。”

　　景南立刻道：“臣已经给阿瑶备了套浅碧色的，上面绣着艾草纹样，祈雨大典穿艾草纹更应景，陛下觉得呢？”

　　萧彻的手顿在苏瑶肩上，目光与景南在空中相撞，像有无形的电光闪过。苏瑶能感觉到气氛瞬间紧绷，忙笑着打圆场：“陛下和景南都费心了，我都带去，到时候看天气穿好不好？”

　　萧彻收回手，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温和：“也好。”他又看了眼景南，“景南啊，明日大典你也早些来，朕正好有事跟你商议。”

　　“是，陛下。”景南拱手应下，眼神却悄悄掠过苏瑶的侧脸，带着一丝安抚。

　　銮驾渐渐远去，景南才松了口气，转身对苏瑶说：“刚才吓到了吧？别往心里去，陛下就是随口问问。”

　　苏瑶摇摇头，打开木盒，里面的胭脂是淡淡的粉色，透着自然的花香。她用指尖蘸了点，轻轻抹在唇上，抬眼时，看见景南正望着她，眼神里的温柔像雨后天晴的光。

　　“很好看。”他说。

　　苏瑶忽然想起萧彻昨夜在御花园说的话：“苏瑶，朕见过无数美人，却没见过像你这样，连蹙眉都好看的。”

　　雨还在下，苏瑶望着天边的乌云，忽然觉得，这场雨或许不是为祈雨而来，是为了困住她这颗摇摆不定的心。一边是九五之尊的深情，带着不容置喙的权势与呵护；一边是少年将军的赤诚，藏着细水长流的懂得与陪伴。

　　她该选那身月白礼服，还是那套浅碧色的艾草纹衣衫？这个问题，像雨丝一样缠在心头，剪不断，理还乱。而远处的御书房里，萧彻正看着那幅《寒江独钓图》，指尖在那只翠鸟上反复摩挲；将军府的灯烛下，景南正对着张图纸比划，上面是件披风的样式，领口绣着两只依偎的白狐。

　　这场心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