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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第 18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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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尘定(上)
苏婉嫁入太傅府的第三个月,正是端午。京城家家户户悬着艾草,空气中飘着粽叶与雄黄酒的气息,将军府的后花园里,苏瑶正和景南坐在廊下包粽子。
“不对,绳结要这样绕两圈才不会散。”景南握着苏瑶的手,指尖带着薄茧,耐心地教她系粽绳。青绿色的粽叶在两人掌心翻动,糯米簌簌落下几粒,苏瑶笑着去接,却被景南趁机捏了捏指尖。
“景南哥哥!”她嗔怪地看他一眼,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自苏婉出嫁后,府里清静了许多,那些明里暗里的算计像被端午的雨水冲得干干净净,连风里都带着安稳的味道。
正说着,丫鬟匆匆进来禀报:“小姐,太傅府派人来了,说……说二小姐病得厉害,请您过去看看。”
苏瑶包粽子的手顿了顿。三个月来,苏婉在太傅府过得不算差,太傅公子温厚,从未亏待过她,只是她性子依旧闷,鲜少与外界往来。此刻突然说病重,苏瑶心里掠过一丝异样。
“我去看看。”苏瑶擦了擦手,景南起身想陪她,却被她按住:“你今日还要去宫里述职,我去去就回。”
太傅府的马车停在门口,车夫脸色焦急,见了苏瑶便催着赶路。车厢里暗沉沉的,苏瑶掀起车帘看了眼外面,街景飞速倒退,像极了苏婉那些被时光碾碎的执念。
到了太傅府,苏婉的卧房在最偏的西跨院,院里种着几株芭蕉,雨打芭蕉的声音淅淅沥沥,平添几分凄清。苏婉躺在床上,面色蜡黄,见了苏瑶,眼里竟迸出几分光亮,挣扎着要坐起来,却被侍女按住。
“三妹妹……你来了……”她声音嘶哑,手腕细得像一折就断。
苏瑶坐在床边,没说话。旁边的太傅公子叹了口气:“自从嫁过来,她就没好好吃过饭,总说心口疼,请了多少大夫都没用。昨日突然咳了血,才急着请你过来。”
苏婉喘了口气,拉着苏瑶的手,那手冰凉刺骨:“妹妹……我知道错了……以前是我不好……”
苏瑶看着她,想起刚穿越来时,苏婉穿着华丽的衣裙,在花园里居高临下地看她,眼里满是不屑;想起她偷偷在自己茶里下药,被景南发现时的惊慌失措;想起她被塞进花轿时,掀起轿帘看景南的最后一眼,绝望又不甘。
“都过去了。”苏瑶抽回手,从袖中拿出个小瓷瓶,“这是景南托太医院院判配的药,治心口疼的,你试试。”
苏婉却突然笑了,笑得咳起来,帕子上染了点刺目的红:“不必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她凑近苏瑶,声音压得极低,“妹妹,我只问你一句,你……真的从没对我用过手段吗?”
苏瑶沉默片刻,道:“我只是不想让你扰了我和景南的日子。”
“是啊……”苏婉躺回枕上,眼神涣散,“你赢了……连老天爷都帮你……”她忽然抓住苏瑶的衣袖,“我床头的木匣里,有样东西……你拿给景南……”
苏瑶依言打开木匣,里面是支银簪,簪头刻着朵残缺的玉兰花——那是景南十八岁生辰时,苏婉亲手打磨的,后来被她偷藏在西跨院的槐树下,又被苏瑶的人搜了出来,悄悄还给了她。
“告诉他……我不怪他了……”苏婉说完这句话,头一歪,竟没了声息。
雨还在下,芭蕉叶上的水珠滚落在地,像谁在无声地哭。苏瑶拿着那支银簪,指尖冰凉。她忽然明白,苏婉的病,从来不是药能治好的。那些求而不得的执念,像毒藤一样缠了她一辈子,最终把她拖进了深渊。
回到将军府时,景南已在门口等她。见她神色凝重,他快步迎上来:“怎么了?”
苏瑶把银簪递给他,低声道:“苏婉……没了。”
景南接过银簪,看着上面模糊的花纹,沉默了很久。他想起少年时,苏婉总爱跟在他身后,喊他“景南哥哥”,给他送自己做的点心,眼里的欢喜藏都藏不住。只是后来,那份欢喜渐渐变了味,成了偏执的占有。
“埋了吧。”景南把银簪递给侍从,“找个有玉兰花的地方。”
苏瑶靠在他肩上,听着雨打芭蕉的余音,轻声道:“她到最后,还是没放下。”
“人各有命。”景南搂住她,“我们好好的,就是对她最好的告慰。”
晚些时候,太傅府派人来道谢,说苏婉临终前很平静,还留了句话给苏瑶——“终究是我输了,不怨谁”。
苏瑶听了,没说话,只是让侍女把那瓶没送出去的药收好。有些伤害,不是一句道歉就能抹平;有些执念,也不是死亡就能解脱。但至少,这场持续了许久的纠缠,终于画上了句号。
雨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洒在将军府的花园里。景南牵着苏瑶的手,走在石板路上,影子被拉得很长。
“明日去城郊的玉兰花坞看看吧。”苏瑶忽然说,“听说那里的花开得正好。”
“好。”景南握紧她的手,“再带上你做的桃花酒。”
苏瑶笑了,眼底的阴霾一扫而空。她知道,苏婉的故事已经结束,但她和景南的人生,才刚刚翻开新的一页。那些曾经的算计与伤害,不过是岁月长河里的一粒尘埃,风一吹,就散了。
而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温柔与坚守,才是支撑着他们走下去的光。就像此刻天边的月亮,不管经历多少风雨,总会在夜晚如期升起,照亮前路,也温暖着彼此的心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