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梦倾古情牵景南》邱莹莹

191、第 191 章

　　第191章玉碎（上）

　　苏瑶站在苏婉院外的石榴树下，指尖捻着片刚落的叶子。昨夜风大，把苏婉晾在廊下的箭囊吹到了泥里，此刻那囊上还沾着黑褐色的污渍，像块洗不净的疤。

　　“三妹妹倒是清闲。”苏婉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慵懒，“站在这儿看树，是觉得我这院里的景致比别处好？”

　　苏瑶转过身，阳光透过叶隙落在她肩头，把半旧的青布裙照得发浅：“二姐的箭囊脏了，我来取去洗洗。”

　　苏婉倚在门框上，鬓边斜插支碧玉簪，笑里藏着刺：“不必劳烦妹妹，我自会让丫鬟处理。倒是妹妹，今日不去校场找景南哥哥？听说他新得了张牛角弓，正想找人试试手呢。”

　　“他此刻该在处理军务。”苏瑶的目光掠过苏婉腰间的香囊——那香囊是去年景南送的，边角已经磨得起了毛，苏婉却日日系着，“再说，比起试弓，我更想看看二姐新得的那支‘惊鸿’。”

　　“惊鸿”是西域进贡的箭，箭头嵌着宝石，射出时会映出虹光，苏婉前日得了便日日捧在手里，连睡觉都要放在枕边。

　　苏婉的笑容淡了些：“妹妹怎么突然关心起我的箭了？”

　　“听说那箭头的宝石遇热会变色。”苏瑶走近两步，声音压得低了些，“昨日见厨房炖着鹿骨汤，想着若把宝石浸在汤里，不知会不会好看。”

　　苏婉的眼亮了亮。她素来爱这些花哨的东西，闻言果然转身去取箭：“你倒提醒我了，我这就去试试。”

　　苏瑶看着她的背影，指尖的叶子被捻得粉碎。鹿骨汤是景南今早特意让人炖的，说苏婉近日总喊膝盖疼，那汤里加了驱寒的药材，本就不能碰热性的宝石——那宝石遇热会释放微量毒素，虽不足以致命，却会让人皮肤起红疹，痒得钻心。

　　这法子阴损，却比直接撕破脸体面。苏瑶不想再像上次那样，为了军粮里的沙砾与苏婉吵得面红耳赤，引得景南皱眉。她要的是苏婉自己犯错，错到连景南都没法偏袒。

　　片刻后，苏婉举着“惊鸿”出来，箭杆上的宝石在阳光下泛着粉光：“你看，是不是很美？”她几步走到廊下的石桌旁，桌上正放着丫鬟刚端来的鹿骨汤，冒着腾腾热气。

　　“确实好看。”苏瑶站在廊下，离石桌隔着三步远，“二姐快试试，浸在汤里定更夺目。”

　　苏婉被说动了，想也没想就把箭头探进汤里。宝石遇热瞬间变得通红，像团跳动的火。“真的变色了！”她惊喜地叫出声，指尖在宝石上轻轻划着，浑然不觉汤里的药材正与宝石的毒素发生反应。

　　苏瑶看着她指尖沾到的汤汁，眼底没什么情绪。她算准了苏婉会亲手碰那宝石——苏婉总爱炫耀，定会反复抚摸那变色的宝石，把毒素带满脸庞。

　　“妹妹也来摸摸？”苏婉抬头冲她笑，眼里的得意藏不住，“这可是御赐的宝贝，整个京城独一份呢。”

　　“不了，”苏瑶后退半步，假意整理袖口，“我手笨，别碰坏了二姐的宝贝。”她瞥了眼日头，“时候不早了，景南该处理完军务了，我去看看他。”

　　苏婉正忙着欣赏宝石的颜色，挥挥手让她走，没注意到苏瑶转身时，悄悄把一小撮白色粉末撒在了石桌下的缝隙里——那是止痒的药粉，却混了点让伤口化脓的草药，若苏婉起了红疹忍不住抓挠，只会越抓越糟。

　　苏瑶走出没几步，就见景南从回廊那头过来，一身玄色劲装，肩上搭着件披风。“去哪了？”他问，声音带着笑意，“我找了你半刻钟。”

　　“刚在二姐院里坐了坐。”苏瑶走到他身边，自然地接过披风，“她正玩新得的箭呢。”

　　景南的眉微不可察地蹙了下：“苏婉那性子，别让她拿箭胡闹。”

　　“放心，她只是看看。”苏瑶抬头看他，阳光落在他下颌的线条上，显得格外硬朗，“汤炖好了，要不要去尝尝？”

　　“好。”景南颔首，目光却越过她，望向苏婉的院子，“刚才好像听见她在笑，什么事这么高兴？”

　　“许是觉得箭好看吧。”苏瑶拉着他往厨房走，故意挡住他的视线，“快去喝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她没说的是，此刻苏婉的指尖已经泛起了淡淡的红痕，正无意识地挠着。而石桌下的药粉，正随着风一点点飘向苏婉的裙摆——只要她低头，就会沾到更多。

　　走到回廊拐角，苏瑶回头望了一眼，苏婉还在石桌旁摆弄那支“惊鸿”，侧脸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她收回目光，握紧了景南的手。

　　这只是开始。苏婉总以为仗着景南的纵容就能肆无忌惮，却忘了这世间最狠的不是刀剑，是温水里的毒药，是笑着递过来的刀。

　　景南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停下脚步：“怎么了？”

　　“没什么。”苏瑶摇摇头，抬头冲他笑，“就是觉得今天的太阳有点烈，担心二姐晒伤。”

　　景南失笑：“她皮糙肉厚的，晒不伤。”话虽如此，还是吩咐身后的侍卫，“去给二小姐送把伞。”

　　苏瑶看着侍卫走向苏婉的院子，眼底的寒意慢慢化开，染上点不易察觉的嘲弄。送伞？等苏婉发现自己满脸红疹，怕是躲在伞下都觉得痒。

　　她拉着景南继续往前走，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很稳。她想，只要景南站在她这边，哪怕用点不光彩的手段，把苏婉那点不该有的心思掐灭在萌芽里，也没什么不对。

　　毕竟，景南是她的，从穿越过来那天起，就只能是她的。苏婉不懂，总以为撒撒娇、耍耍小性子就能抢回去，真是天真得可笑。

　　厨房的香气飘了过来，混着药草的味道。苏瑶深吸一口气，觉得这味道比苏婉院里的脂粉香好闻多了。她侧头看景南的侧脸，心里忽然笃定：这场无声的较量，她不会输。

　　因为她比苏婉更懂，景南要的不是温室里的花，是能跟他一起踏过刀山火海的人。而苏婉，连碗加了药材的鹿骨汤都应付不来，又怎么配站在景南身边？

　　远处，苏婉的惊呼声隐约传来，带着点慌乱。苏瑶脚步没停，只是轻轻捏了捏景南的手：“你听，二姐好像又在跟丫鬟闹脾气了。”

　　景南皱了皱眉，没回头：“别管她。”

　　苏瑶笑了，阳光落在她眼里，亮得像淬了火的钢。是啊，别管她。有些人，注定只能在自己的小世界里闹腾，成不了气候。

　　石桌旁，苏婉看着自己越来越红的指尖，终于感觉到了痒。她烦躁地把“惊鸿”扔在桌上，伸手去挠，却没注意到指尖的红痕蹭到了箭杆上，与刚才苏瑶撒下的粉末混在一起，慢慢晕开成黑褐色的印子——那是毒素与草药发生反应的颜色，像朵开败的花，难看又刺眼。

　　而这一切，苏瑶都知道。她甚至能想象到，等会儿苏婉发现自己脸上也起了红疹，会是怎样一副崩溃的模样。

　　但她不在乎。她只是往景南碗里多盛了勺汤，轻声说：“快喝吧，凉了药效就差了。”

　　景南低头喝汤，没看见她嘴角那抹极淡的笑，像冬日里结在枝头的冰，好看，却也冷得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