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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大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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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长庚伴月
(一)
暮春的雨,总带着点缠绵的性子,淅淅沥沥打在将军府的琉璃瓦上,溅起细碎的水花。苏瑶坐在窗前,指尖划过刚绣好的虎头鞋——针脚依旧歪歪扭扭,却比十年前那只漏了棉絮的香囊工整多了。
“夫人,小公子又在院子里追猫了!”丫鬟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苏瑶放下针线,走到廊下,就见个扎着总角的小男孩正踮脚够廊下的风铃,胖乎乎的小手抓着猫尾巴,被橘猫拖着在青石板上打转转,银铃般的笑声混着猫叫,在雨幕里荡开。
“景安!慢些跑!”苏瑶扬声喊,语气里的嗔怪软得像棉花糖。那孩子听见声音,立刻松开猫尾巴,扑进她怀里,湿漉漉的脸蛋蹭得她衣襟发潮:“娘,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呀?他说今日带虎头风筝的。”
苏瑶捏了捏他的小鼻子:“你爹爹在教新兵射箭呢,晚些就回。”目光望向院外,雨雾中,那道熟悉的身影正披着蓑衣走来,银甲被雨水洗得发亮,肩上还扛着个扎着红绸的风筝。
“爹爹!”景安挣脱她的怀抱,像颗小炮弹冲了过去。景南弯腰接住他,把风筝塞到他手里,转身看向苏瑶时,眼里的凌厉瞬间化了软意:“雨大,怎么站在廊下?”
“等你呗。”苏瑶伸手替他解蓑衣,指尖触到他微凉的脖颈,“今日怎么回来得晚了?”
“教完新兵,去了趟慈幼局。”景南握住她的手往屋里带,“老嬷嬷说去年那批孩子长大了,想请你去给他们讲讲女红。”
(二)
屋内暖意融融,景安正趴在桌上涂风筝,蜡笔把老虎的耳朵涂成了粉色。苏瑶沏了热茶,看着景南解甲时露出的肩臂——那里有道浅疤,是当年为救她挡箭留下的。“还疼吗?”她指尖轻轻划过疤痕,像在抚摸件稀世珍宝。
景南握住她的手,贴在脸颊上:“早不疼了。倒是你,昨日去慈幼局,又把自己的披风给了孩子?”
“那孩子穿得太单薄了。”苏瑶笑了笑,“再说,你给我做的这件新披风,比那件暖和多了。”她指的是件银狐披风,是景南托人从关外带来的,毛领蓬松得像朵云。
景南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明日休沐,带你和景安去城郊的桃花林。”
“好啊,”苏瑶眼睛亮起来,“去年那株最大的桃树,该开花了吧?”
“开得正盛。”景南看着她,忽然从怀里摸出个小锦盒,打开是支银簪,簪头镶着颗鸽血红的宝石,“前几日缴获的战利品,匠人说这成色配你。”
苏瑶接过簪子,对着铜镜插上,转身时裙摆扫过炉边的铜炉,火星子“噼啪”跳了两下。“当年你送我的那支木簪,景安总偷去玩,都被他啃出牙印了。”
“再做一支便是。”景南的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响起,“反正这辈子,有的是时间。”
(三)
桃花林里,景安举着虎头风筝跑,风筝线在景南手里牵着,像条银色的带子。苏瑶坐在野餐垫上,看着景南教儿子调□□筝角度,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摔进荷花池的自己——那时她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和这个跳下水救她的人,在这里看孩子放风筝。
“娘!你看爹爹把风筝放得好高!”景安举着小手喊。苏瑶抬头,那只粉色耳朵的老虎风筝正在云端飘,像团会飞的棉花糖。景南朝她挥手,阳光落在他笑起来的眼角,细纹里都盛着光。
一阵风吹过,桃花簌簌落在景南的银甲上,像撒了把碎胭脂。他忽然扯开缰绳,任由风筝带着线轴跑向她,脚步踏过满地落英,溅起的花瓣沾在他的靴底。“瑶瑶,”他在她面前站定,呼吸带着桃花的甜香,“还记得苏婉吗?前日收到她的信,说在江南生了对双胞胎。”
苏瑶愣了愣,随即笑了:“真的?那倒要恭喜她。”当年那个总爱瞪眼睛的姑娘,终究也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她说,当年的事,多谢你没记恨。”景南替她拂去肩头的花瓣,“还托人带了盒龙井,说是给景安当玩具的——那孩子现在见了茶叶就喊‘爹爹的军粮’。”
两人相视而笑,笑声惊起了枝头的麻雀。景安的风筝线忽然脱手,老虎风筝摇摇晃晃往远处飘,景南立刻追了过去,银甲在花海中划出道耀眼的光,像极了当年在校场救她时的模样。
(四)
夜里,景安睡熟后,苏瑶坐在灯下翻旧物。樟木箱里,景南当年跪宫门时穿的靴子还在,鞋头磨出的洞被她用金线绣了朵桃花;苏婉送的那支并蒂莲香囊,边角都磨破了,却还留着淡淡的药香——当年她偷偷在里面塞了治风寒的药材,苏婉后来写信说“那香囊竟比太医的药还管用”;还有那枚小箭头,被景南嵌在了景安的长命锁上,说要让儿子记得,他娘当年有多勇敢。
“在看什么?”景南走过来,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
“看我们的‘老伙计’。”苏瑶把箭头长命锁举起来,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上面,反射出细碎的光,“你说,景安长大了,会像你一样去当兵吗?”
“随他。”景南的声音带着笑意,“但得先学会给姑娘家做香囊,不然娶不到媳妇。”
苏瑶拍了他一下:“就教这些?”
“还要教他,遇见喜欢的人,就得像我当年一样,往荷花池里跳,哪怕盔甲沉得像石头。”景南转过她的身子,吻落在她的眼角,“更要教他,遇见事别硬扛,身后有家呢。”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照着院里的桃树,树影落在窗纸上,像幅会动的画。苏瑶靠在景南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明白:所谓千古佳话,从来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传奇,而是把当年的惊鸿一瞥,过成岁岁年年的寻常——是他教儿子射箭时,总会多看她一眼;是她绣虎头鞋时,针脚里藏着的笑意;是樟木箱里那些会变老的物件,和永远新鲜的惦念。
(五)
多年后,景安成了新科武状元,披红挂彩游街时,怀里揣着个歪歪扭扭的香囊——是他娘教他绣的第一只。人群里,苏瑶看着那抹熟悉的红色,忽然被景南握住了手。
“你看,”他的声音里带着点骄傲,“像不像当年我带你去慈幼局,孩子们追着要你绣的帕子?”
苏瑶望着远处飘扬的状元旗,又看了看身边鬓角染霜的景南,眼里忽然泛起潮意。阳光正好,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像当年桃花林里的光,暖得能把时光都焐化。
那些年的争吵、误会、生死关头的守护,终究都酿成了岁月里的蜜。就像景南常说的:“好的感情,不是永不摔跤,是摔了跤,总有人在你身边,笑着伸手拉你起来,还骂你一句‘笨死了’。”
暮色渐浓时,将军府的灯笼次第亮起,照亮了门楣上那块“护国将军府”的匾额。苏瑶看着景南提笔在红纸上写春联,笔锋遒劲,像极了当年他在军报上签字的模样。她忽然想起穿越过来的第一天,那个在柳树下递水囊的少年,原来从那时起,命运就已经悄悄系好了红绳,让他们在这漫长岁月里,把“情牵”二字,过成了最踏实的日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