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第 19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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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心痕
苏瑶坐在窗前，指尖捻着枚刚摘的白菊，花瓣被揉得微微发皱。景南从边关送来的信就摊在桌上，墨迹还带着点风沙的粗粝——他说北境的雪下得早，营里的炭火够，让她别惦记。
窗外的桂花开得正盛，香得发腻，倒让她想起第一次见景南的模样。
那时她刚穿越过来，还没摸清将军府的规矩，穿着身不合时宜的短打，蹲在厨房后的柳树下啃冷馒头。正是初夏，蝉鸣聒噪，她啃得急，噎得直翻白眼，忽然有片阴影落在她头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过个水囊。
“慢点吃，没人抢。”
她抬头，就见个穿银甲的少年站在逆光里，眉眼比檐角的飞兽还挺括，手里的长枪斜倚在柳树上，枪尖还沾着晨露。这就是景南？苏婉天天挂在嘴边的“景南哥哥”？她当时只顾着脸红，接过水囊猛灌两口，呛得眼泪直流，把冷馒头渣喷了他一铠甲。
“对、对不起！”她慌忙去擦，指尖碰到他铠甲上的鳞片，凉得像冰。他却往后退了半步，抬手阻止她：“无妨。”声音比井水还凉，却没半分嫌弃。后来才知道，他刚从校场回来，盔甲都没卸就被苏婉拉来“见妹妹”，结果撞见她这副狼狈相。
那时候她总躲着他。他是皇上亲外甥，少年将军，骑马时衣襟翻飞的样子能让全京城的姑娘们攥碎帕子；而她，是个连系鞋带都要琢磨半天的“假小姐”，怕他看出自己的破绽，更怕苏婉那淬了毒似的眼神——苏婉总爱在景南面前提起她“来历不明”，话里话外都是提醒他提防。
真正让她心头发烫，是那年中秋宫宴。
苏婉故意把她推进荷花池，想让她在景南面前出丑。池水凉得刺骨，她挣扎着想爬上岸，却看见景南拨开人群冲过来，根本没顾得上脱靴，直接跳进池里把她捞了起来。他的银甲浸了水，沉甸甸地往下坠，却把她抱得很紧，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发哑：“别怕，我在。”
那是她第一次离他那么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点枪油的味道。他的睫毛上挂着水珠，滴在她脸上，像冰珠砸进滚水里，“滋”地一声就化了。后来他把自己的披风裹在她身上，披风上还有他的体温，暖得她鼻尖发酸。苏婉在岸边尖叫：“景南哥哥！她就是个骗子！”他却回头冷冷道：“再吵，就去领罚。”
从那天起，她开始偷偷看他。看他在演武场练枪，枪影翻飞间能挑落空中的飞鸟；看他在书房看兵书，眉头皱着，手指会无意识地敲桌面，像在打某种节拍；看他把苏婉送的香囊随手放在桌角，从来没戴过——苏婉绣的并蒂莲，针脚密得像蜘蛛网，他大概是嫌闷。
她也学着做香囊，笨手笨脚地把艾草塞进去，针脚歪歪扭扭，像爬满了小虫子。本想偷偷放在他书房，却在门口撞见他。他正对着幅地图出神，侧脸在烛火下显得特别柔和，她慌得把香囊往身后藏，他却已经看见了：“给我的？”
“不、不是！”她脸烧得厉害，转身就跑，香囊却掉在地上。他捡起来，对着光看了看，忽然笑了——那是她第一次见他笑，嘴角弯起来的时候，眼里像落了星子。“针脚不错，”他居然还夸了句，“比苏婉的好，不扎人。”
后来那香囊就挂在他的枪杆上，跟着他去了好几次边关。有次他受伤回来，香囊被血浸透了，她心疼得掉眼泪，想拿去扔了，他却按住她的手：“别扔，挡了一箭。”她拆开香囊，果然在艾草里找到个小箭头，锈迹斑斑的。那天她重新做了个，把箭头包在里面，他摸着新香囊说：“苏瑶，等我这次回来，就求皇上赐婚。”
她当时以为他在开玩笑，直到苏府被诬陷，全家关进大牢。
阴暗的牢房里，她抱着膝盖缩在角落，听着狱卒说“景南将军在宫门外跪了三天三夜”。她扒着牢门往外看，雨下得像瓢泼，远远看见个银甲身影跪在雨里，脊背挺得笔直，像株不肯弯的青松。雨水顺着他的头盔往下淌，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他就那么跪着，从日出到日落，直到皇上松口。
她被放出去那天，阳光刺眼，他就站在牢门外，铠甲上的水还没干，脸色白得像纸，看见她就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我就说会没事的。”她扑过去抱住他，才发现他的手在抖，膝盖早就跪肿了，站都站不稳。“你傻不傻！”她捶着他的背，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不傻，”他低头，鼻尖蹭着她的发顶，“你在里面多待一刻，我都觉得像过了一年。”
那一刻她忽然懂了，为什么苏婉总说她配不上景南。她确实没什么好，既不像苏婉那样会吟诗作对，也不像别的小姐那样精通琴棋书画，她只会笨手笨脚地做香囊，只会在他受伤时慌得手忙脚乱。可他偏偏就喜欢她这点“不好”，喜欢她啃馒头时的狼狈，喜欢她绣香囊时的笨拙，喜欢她抱着他哭时的直率。
就像现在，他在北境打仗，她在京城守着家，给他寄去新做的棉靴，里面塞了包桂花糕——他总说北境的干粮太硬。他回信说“桂花糕甜得正好”，其实她偷偷多加了半勺糖，就想让他在苦日子里尝点甜。
窗外的桂花还在落，苏瑶拿起笔，在信纸上写：“景南，去年你跪宫门那天，我就想好了，这辈子不管你去哪，我都跟着。你守家国，我守你，就像那香囊里的箭头，就算锈了，也会一直陪着你。”
笔尖顿了顿，她又添了句：“对了，苏婉嫁人了，嫁去了江南，听说过得挺好。你不用担心这边，我把慈幼局的孩子都安排好了，等你回来，咱们就去看看他们种的桂花树。”
写完把信折好，塞进信封时，指尖碰到块硬东西——是那枚从香囊里拆出来的小箭头。她把箭头放进信封，仿佛能想象到他收到时的样子：会先愣一下，然后摸着箭头笑，眼里的星子又亮起来。
爱是什么呢？或许就是他在宫门外跪三天三夜的固执，是他把笨香囊挂在枪杆上的珍视，是他说“我在”时的笃定。这些碎片拼在一起，就成了她心里最暖的地方，不管北境的雪有多大，只要想到这些，就觉得浑身都有了力气。
苏瑶站起身，把信交给邮差，转身时看见廊下的菊花开得正好——那是去年他从北境带回来的种子，说“这花耐寒，像你”。她笑着掐了朵，插在鬓边，阳光落在花瓣上，像极了他笑起来的样子。
“等你回来。”她对着风轻声说，风带着桂花香往北边去，应该能把这句话带到吧。
（本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199章 第 19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