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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 75 章 ...

  •   第七十五章御阶生情愫,心湖起微澜

      暮春的雨来得急,豆大的雨点砸在太和殿的琉璃瓦上,溅起细碎的水花。萧彻站在殿门廊下,望着阶前被雨水打湿的青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是块暖玉,触手温润,是太后临终前亲手系在他腰间的。

      “陛下,镇远大将军府递牌子求见,说苏夫人带了新染的‘雨过天青’布料,想请您过目。”内侍总管李德全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小心翼翼的恭敬。

      萧彻“嗯”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雨幕里。自上次金銮殿议事,苏瑶提出将染法刊印分发,他便时常想起那个穿着石青色褙子的女子,她说话时眼神清亮,提到孤女学徒时,语气里的恳切不像作伪。

      “宣她进来吧。”

      苏瑶很快跟着李德全走进来,身上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想来是刚从染坊过来。她手里捧着一卷布料,雨水打湿了她的裙摆,却没乱了她的仪态,走到殿中规规矩矩跪下:“臣妇苏瑶,参见陛下。”

      “平身。”萧彻的目光落在那卷布料上,果然如传闻中那般,青得像雨后的天空,带着水汽的通透,“这就是你说的‘雨过天青’?”

      “是,”苏瑶展开布料,雨水浸润的料子更显顺滑,“臣妇加了点板蓝根汁调色,让青色里带了点暗紫,更像乌云初散的样子。”她指尖拂过布料,“前几日景南说,北疆的帐篷布料太沉,臣妇试着在染料里加了草木灰,既轻便又防水,想请陛下看看是否合用。”

      萧彻走上前,指尖轻轻触过布料,质地竟比寻常军布轻薄许多。他抬眼时,正好对上苏瑶的目光,她眼里没有寻常女子的畏缩,只有对布料的专注,像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心思巧妙。”萧彻收回手,语气里带着赞许,“景南有你,是他的福气。”

      苏瑶脸颊微红,低头道:“能为将士们做点事,是臣妇的本分。”

      雨还在下,李德全适时递上茶:“陛下,苏夫人,喝杯热茶暖暖吧。”

      茶盏相碰时,萧彻注意到苏瑶的指尖沾着点靛蓝色,想来是刚从染坊赶来,连手都没来得及洗。他忽然想起后宫那些精心描画的指尖,红的、粉的、金的,却都不及这带着染料痕迹的手指鲜活。

      “听说你收了不少孤女做学徒?”萧彻呷了口茶,目光落在她被雨水打湿的发梢,“昨日户部奏报,说锦绣堂的布价又降了两成,百姓都念你的好。”

      “臣妇想着,多个人学手艺,就少个人挨饿。”苏瑶说起那些学徒,语气轻快起来,“阿禾现在能独立染‘晚霞红’了,她还说要染一匹给皇后娘娘做披风呢。”

      萧彻笑了,是那种从眼底漾开的笑意:“皇后定会喜欢。说起来,朕倒想看看你们染坊的光景,明日朕微服过去瞧瞧?”

      苏瑶愣住了,随即躬身应道:“臣妇这就回去准备。”

      送走苏瑶后,萧彻站在廊下,看着她的马车消失在雨幕里,手里还捏着那片不小心从布料上蹭下来的线头,青得发蓝。李德全在一旁察言观色:“陛下,明日微服,要不要加派些侍卫?”

      “不必,人多反而碍事。”萧彻把线头收好,“就你我二人去便可。”

      次日辰时,萧彻换了身藏青色便服,跟着苏瑶走进锦绣堂。染坊里水汽氤氲,十几个学徒正在忙碌,有的搅染料,有的晾布料,阿禾正踮着脚给一匹“胭脂红”布料喷水,见苏瑶进来,笑着喊:“苏姐姐,陛下真的会来吗?”

      萧彻看着苏瑶笑着点头,看着她接过阿禾手里的喷壶,耐心教她“红得太艳会刺眼,加点紫草汁中和下更好”,看着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碎布,说“这些攒起来能做鞋底,别浪费”。

      他忽然觉得,这染坊比皇宫更有生气。后宫的花再艳,也艳不过这里晾晒的七彩绸缎;宫人的笑再甜,也甜不过学徒们拿到第一份工钱时的雀跃。

      “陛下,您看这‘秋香黄’如何?”苏瑶拿着一匹布料走过来,上面还带着阳光的温度,“臣妇想着,给小皇子做件常服定好看。”

      萧彻接过布料,指尖触到她的指尖,温温的,带着染料的涩感。他忽然不想放手,却还是松开了:“很好,就用这个吧。”

      午时,苏瑶留他用饭,是学徒们做的糙米饭和腌萝卜,还有一碗染坊特有的野菜汤。萧彻吃得很香,比御膳房的山珍海味更合胃口。

      “臣妇手艺粗陋,让陛下见笑了。”

      “比宫里的好吃。”萧彻看着她额角的薄汗,伸手想为她拭去,手到半空又停住,转而端起碗,“汤不错,再给朕盛一碗。”

      离开染坊时,萧彻回头望了一眼,苏瑶正站在门口送他,阳光落在她身上,发间别着朵染坊自产的蓝雏菊,朴素却亮眼。他忽然明白,为何景南总说“回家的路比上朝踏实”——原来心里装着这样一个人,连脚步都会变得轻快。

      回到宫中,李德全见他总摩挲着那片青线头,忍不住问:“陛下,要不要宣苏夫人进宫?就说……皇后想请教染布的法子。”

      萧彻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不必。”他不能,也不该。景南是忠臣,苏瑶是贤妻,他是君王,有些情愫,只能藏在御阶的阴影里,像染坊角落里悄悄发酵的染料,见不得光,却在心底慢慢晕开,青得发蓝,浓得化不开。

      可他还是忍不住命人取来苏瑶刊印的染法册子,一页页翻看,指尖划过“雨过天青”的配方时,停了很久。李德全看着皇上在册子上批注“加一味紫檀末,或更显沉稳”,忽然觉得,这暮春的雨,怕是要下进陛下心里了。

      几日后,皇后收到一匹“秋香黄”布料,说是陛下赏的,料子上还别着张字条:“苏瑶所染,可做小皇子常服。”皇后笑着对宫女说:“陛下近来总提苏夫人,看来是真赏识她。”

      只有萧彻自己知道,那晚批阅奏折到深夜,他对着那匹布料看了很久,仿佛能透过料子,看到苏瑶站在染坊里的样子——阳光在她发间跳跃,指尖沾着染料,笑着说“这颜色,像极了北疆的秋草”。

      他提笔在奏折上批了个“准”,心里却想着:等秋收后,该去锦绣堂看看新染的“麦浪金”了。就说……看看给将士们的冬衣料子,合不合用。

      御阶很高,宫墙很厚,可有些情愫,总会像染透的布料,哪怕隔着千山万水,也能在心底留下抹不去的颜色。萧彻望着窗外的雨停了,天边挂着道青蓝色的虹,像极了苏瑶染的“雨过天青”,他忽然笑了,原来有些心动,真的会像雨后的天空,干净得让人想伸手触碰。

      只是他不能。他是君王,她是臣妻,这道虹,只能远远看着,记在心里,当成岁月里一道温柔的风景,偶尔想起,嘴角会带着笑意,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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