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和启蛰，品物皆春》苹果醋醋

10、指向窗台那盆鸢尾。

　　“小花生，你不会生气了吧？”季心明看着他。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李化生照常回答。

　　吃着盘子里面的饭菜。
　　味如嚼蜡，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难以理解。

　　为什么一道菜会有这么大的区别。
　　李化生吃了两口就没吃了。
　　难怪这里没什么人来。
　　老师也不来。

　　说到老师，李化生突然想起刚进来的那位女老师说季心明好像从来都不来这里吃饭。
　　“怎么了？”季心明投来关切地眼光。
　　李化生随口说了句没什么胃口。

　　“小花生，要好好吃饭啊好不好？”季心明像哄小孩一样，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撑着脸看他。
　　两人面对面坐着，李化生被看得有些心虚。

　　“那，如果你把蔬菜全部吃完，我就答应你一件事情。”季心明又开口道。
　　沉默片刻，李化生重新拿起筷子，将碗里的蔬菜都吃完。
　　这菜好像也不是特别难吃。

　　季心明满意地点点头，笑着看着他，“这么努力，想要什么？”
　　“季心明。”李化生突然叫了一声季心明的名字。
　　“在。”季心明也顺着他的话小声地回答道。

　　李化生凑到他面前，小声道，“下次我们不要在这里吃饭了吧。”
　　季心明一怔，点了点头。

　　李化生又问道，“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吃饭吗？”
　　季心明挑了挑眉，乖乖地点点头。
　　“为什么来这里？”
　　“因为你之前就在这里吃的。”季心明眼底闪过一丝黯淡，抬起眼，那抹黯淡也消失不见。

　　原来是这样。
　　李化生沉默了。
　　这里价格便宜，分量足，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不容他在多想，季心明起身道，“我们走吧。”
　　李化生点点头。
　　他好像在一步步走自己的之前的路，怀着不一样的心情和动机，甚至生出一丝怜悯自己的情感。

　　失忆前的李化生，好像很苦，又很坚韧，像一棵树，但好像失去了些什么。

　　正午的校园很安静。
　　道路两旁种满了樟树，拔地而起，树叶与枝桠在他们头顶上相连，牵着手为他们遮阳。
　　树下的他们也牵起手，互相依偎。

　　“小花生，你是不是在害怕？”季心明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季心明总是能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候说出他内心的想法。
　　“别怕，我在。”

　　李化生驻足，看着眼前人。
　　起风了。
　　衣角在风中摆动着，就连落在道路两旁的树叶也随之盘旋起来。
　　空气里面有樟树淡淡的苦味。

　　季心明捏紧他的手。
　　李化生和季心明在上楼时，又碰见了温时。

　　“你怎么在这里？”
　　那位男生没跟在他身后。

　　“我来整理一下资料。”温时有些疲惫地看着他，手里拿了很多资料，“小李老师，你是来工作的吗？”
　　“我是过来看一看，但是工作的话可能还要再等一段时间。”李化生不好意思地笑笑。

　　温时却双手合十，祈祷上天，诚意十足。
　　“希望李化生能快快好起来。”
　　“会的。”李化生淡淡地笑道。

　　“对了温时，刚刚那男孩也是老师吗？”李化生仍然觉得来者不善。
　　“不是，是我的一个学生，他家里没给他钱让他吃饭，看他可怜我就带他来吃饭了。”温时长叹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李化生点点头。
　　“刚才我是准备跟你们一起拼桌的，但是又觉得不太好打扰你们。”温时又补充道。
　　李化生点点头。

　　“你要去办公室看看吗？”温时笑着道。
　　“对。”李化生又点点头。
　　“那你记得在哪里吗？”
　　“季心明知道。”

　　温时礼貌地对季心明笑了笑，然后一溜烟就不见了。
　　李化生看向季心明时，他也正微笑地看着他。

　　“季心明，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办公室？”李化生发出疑问。
　　季心明身形微怔，“我对你的事情很了解，不是很正常吗？”
　　“况且，我们还是一个学校的老师。”

　　好像是有些道理。
　　三楼311是他的办公室。
　　两人走到门前，李化生的脑海告诉他，钥匙在窗台的角落。
　　窗台上的绿植盆栽开得正盛，应当是有人照顾。

　　钥匙就在盆栽下面。
　　于是他拿出钥匙，开了门。
　　这一次，他的手仍旧被季心明握着，没有抖。

　　里面的空间没有季心明的办公室大，只能摆下一张桌子和一张办公椅，以及一条小小的过道。
　　走近看，李化生发现桌子的角落旁摆放着好几个招聘单子。
　　单子上有做婚庆的，酒店前台兼职的，还有夜店服务员......

　　“学校是有门禁吗？”李化生看着季心明。
　　季心明一副心不在焉地模样，正盯着他的办公桌，经他一问，微微点了点头。

　　李化生分析，他应该是身兼数职，才不得不居住在外边。
　　拼命的工作又是为了什么，李化生一时间猜不到。
　　手里不自觉地拿起一本书，看了看。
　　都是些理论知识。
　　很熟悉，甚至能背出下一章的内容。

　　“季心明，我好像记得这些知识，是不是说，我能回来教学？”李化生开心地翻着书本。
　　“嗯。”季心明微笑点头，“但可能还需要练习一下。”
　　“练习？”李化生疑惑。
　　“就把我当成是你的学生，然后讲一遍课。”季心明环臂看着他。
　　“这是个好办法。”李化生笑笑。

　　“那我们把书带回家？”季心明歪着头看他，
　　“好。”李化生将其他的资料看了看，都是些不太重要的资料。
　　离开时他只拿了本书。
　　今天一天好像都在吹风，偶尔是微风，偶尔又能将地上的叶子卷的很远。

　　手机好像来了信息，李化生拿出来看了看。
　　是温时。

　　【温时：你走了吗？[疑问]】
　　【李化生：嗯。】
　　【温时：好好照顾自己！】
　　【李化生：会的。】

　　关上手机，李化生重新拉住季心明的手，又抬眼看着他。
　　“怎么了？”季心明也低头看着他。
　　“没事。”

　　到家时正值午后。
　　下车后看着那些开得正鲜艳的花，李化生忍不住蹲下轻轻闻了闻。
　　花香很淡，沁人心脾。
　　李化生印象里没有见过这种花。

　　“这些花都是你在照顾吗？”李化生站起来，将视线落在刚从车库里出来的季心明身上。
　　“嗯，早上浇水，定期施肥。”
　　季心明收好钥匙走到他身边，落下的影子将他身上的阳光遮住一小片。

　　“最喜欢什么花？”
　　李化生看着他镜片下长长的睫毛。

　　指向窗台那盆鸢尾。
　　如梦幻般蓝紫色的鸢尾。
　　季心明朝着他的方向看去，身形一怔，“喜欢这个？”

　　“我是想问，为什么那盆鸢尾单独种在哪里？”
　　李化生好奇地眨巴着眼睛。

　　季心明转过头来，双眸微微一沉，“也许是为了点缀吧。”
　　两人的思绪都被一阵开门声打断。

　　“超级美厨娘”正穿着围裙，笑盈盈地看着他们二人，俏皮地道，“刚做好了午饭要不要来吃？”
　　李化生的肩被季心明搂住，轻轻笑了一声，往家里走去。

　　沙发上的背影李化生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季林正坐在沙发上认真地处理着文件。
　　见他们二人回来也走了过来。

　　“前两天太忙了，还没好好和你们一起吃饭。”
　　季林穿着居家服，坐到杨雪身边。
　　李化生和季心明相视一笑，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在学校已经吃过午饭的事情。

　　“公司忙的很，孩子们都理解，但是你要赔偿孩子们缺失的父爱要怎么做呢？”杨雪在一旁看着季林。
　　这种情况下，李化生也不太好意思开口说些什么，只好安静地微笑。
　　“那我们今天晚上再举行一次家庭宴会吧。”季心明笑笑。
　　杨雪和季林都乐呵呵地点了点头。

　　李化生小声地问身边的季心明道，“什么是家庭宴会？”
　　季心明一脸神秘地回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怀揣着激动的心情，李化生在三楼的书房里面抱着带回来的那本教科书呆了一整个下午。
　　就连季心明进来出去七次都未曾注意到。

　　直到他关上书，看到倚靠在门口的季心明，笑着看着他。
　　“小李老师，打算什么时候开课？”
　　“且听通知吧，季同学。”李化生学着季心明的口吻道。

　　“那现在，我的小花生，你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橙黄的夕阳落在窗棂上，李化生才意识到天色已经很晚了。
　　他好像承诺要做晚饭。

　　“晚饭！”李化生快步站起来，穿过季心明走下楼。
　　客厅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五颜六色的彩灯，以及“欢迎小宝加入”六个字简直夺目非常。
　　李化生愣在原地，打量着这些布置。
　　像是一场缤纷美丽的梦境。

　　“小宝。”杨雪从他身后走过来，“这是给你办的欢迎仪式。”
　　“这会不会太费心了？”李化生看着眼前的一切。
　　“怎么会呢？”季林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他的手里拿着两瓶酒。

　　“别太有压力了。”
　　身旁传来一股温热，是季心明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宝，来帮忙。”
　　“我也来帮忙。”李化生笑笑。

　　厨房的玻璃窗外残留着丝丝残阳。
　　李化生看见杨雪掀开炖煮的砂锅盖子，雪梨银耳汤清甜的香味顿时弥漫开来。
　　暖黄的灯光里织成一张温柔的网，将他们几人笼罩在其中。

　　“我还要做些什么？”季林走到厨房门口，脸上带着笑意，乐呵呵地问了句。
　　“马上开饭。”
　　李化生其实没帮上忙，手里的活都被季心明抢走了。

　　季心明告诉他，杨雪很在意仪式感，季林当然爱屋及乌，尊重也理解。
　　小的时候，不论是季心明地生日亦或是得奖都会如此布置一番。
　　一开始季林还嫌麻烦，但最后渐渐爱上这种感觉。
　　是可以完完全全放松，互相不会猜忌的感觉。

　　餐桌上，青花瓷盘挨着磨砂沙拉碗，糖醋小排叠成塔，菜心碧绿生脆。
　　四人齐齐坐下，倒好的酒液在高脚杯中晃出阵阵涟漪。

　　“今天是我们家的大日子。”杨雪兴致很高，身上的围裙还没来及脱下，酒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作为家中的母亲，我非常开大宝找到小宝并带了回来。”
　　李化生挑了挑眉，又继续听。

　　“不多说了，有点饿了。”季林在杨雪身后解开围裙，帮她放到一边。
　　“欢迎我们的小宝李化生。”杨雪坐下来，眼神示意着李化生。
　　李化生好像天生不擅长这种场合，脸上泛着红晕，正准备站起来，却被季心明拉了拉衣角。

　　“不用站起来。”
　　杨雪也附和道，“坐着说就好。”
　　“谢谢你们。”李化生的千言万语在此刻化成这四个字，眼里闪烁，有什么东西正溢出来。
　　“那我们吃饭吧。”
　　杨雪开心道。

　　“小宝，多亏你来了，我还以为我们大宝要孤独终老。”杨雪好像喝得有点多。
　　“我也很感谢他能来到我身边。”李化生低眸看着杯子里面的残留的牛奶。

　　季心明没用让他喝酒，说是病还未好全，饮酒不行。
　　李化生自然是相信他这一套说辞，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拿走自己的杯子换成了牛奶。

　　“妈妈告诉你一个秘密。”杨雪突然起身在三道视线之下走到他身边，悄悄道，“大宝从小时候就开始找小宝你了。”
　　李化生心头一颤，看向季心明，他还喝得也不少，此刻正借着灯光看着他。

　　“嗯？”李化生追问道。
　　“嘘——”杨雪做了一个手势，“千万别告诉小宝，不然大宝会生气的。”
　　杨雪好像是真的醉了。

　　“李化生看着季林也起了身，绕过餐桌走到他身边，将杨雪横抱起来。
　　杨雪却挣扎着，嘴里嘟囔道，“我还没吃饱。”
　　季林微笑看着他们二人，道，“你们慢慢吃，你妈喝醉了，不能再喝了。”
　　李化生自是乖乖点点头。

　　他还是不太明白杨雪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小时候？什么小时候？
　　他只好转头看向旁边的季心明。

　　喝醉的季心明变得沉默，只是一直盯着他看。
　　看得李化生心里麻麻的。
　　李化生脑筋一转，嘴角微微上扬，“妈妈说你小时候就开始找小宝了是什么意思？”
　　季心明点点头，不说话。

　　像窗台那朵鸢尾，风一吹花朵点两下。

　　李化生得出结论，这时候的季心明是问不出来什么的。
　　“那你吃饱了吗？”他问季心明。
　　季心明点点头。

　　“那我收拾一下这里。”李化生正欲起身，手腕被一把抓住。
　　“没关系，明天阿姨会来打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