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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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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姝脑中混乱的空当,紧闭的唇已被侵占,她回过神来慌乱地要推开他。
但却被他以怀抱紧紧禁锢。
情急之下,齐姝重重咬了他一口,逼得他松开了双臂的桎梏。
重获自由,她踉跄着连连后退了几步,不经意间撞到了地上摆放的东西,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低头一看,是好几个空酒坛子。
这通动静使得对面带着醉意的人清醒了,他低头细细端详齐姝,眼里的灼热逐渐冷却。
“皇姐,是你……”
齐琏发出如梦初醒般的叹息。
他显得窘迫又失望,侧过头去不与齐姝对视,伸手触了下唇上被咬出的口子,又像被虫子蛰到般猛地收回。
“臣弟醉酒乱神认错人了,无意冒犯,请皇姐见谅。”
原是如此……
齐姝回想起来早些时候宫宴上他黯然失神的模样和回应父皇的那些话,心里已有了数。
三皇弟应当是在此等候他的心上人。
看这情形,想来是等的人迟迟不来,只好借酒消愁。殿中烛光黯淡,因此她推门进来时,齐琏才会误认为她是他在等的人。
相约在宫中这般僻静之处,又是深夜,那姑娘定是对皇宫极其熟悉的人。
若只是宫婢,以齐琏皇子的身份,不至于“爱而不得”还借酒浇愁,大概是世家大族中在宫里任职的年轻女官。
每年宫里都会从世族中遴选年轻女子入内务省任职,这些女子出自大族,眼界见识自不必说,心气儿也高。
三皇弟缄默寡言的人,也难怪会在感情之事上受阻。
齐姝心领神会。
她理了理微乱的鬓发,又变回那个亲切温和的皇长姐,“误会一场,我贸然闯入在先,才让皇弟认错。”
她想起方才宴席上的事,又道:“方才宴上一时慌乱,给皇弟添麻烦了。”
齐琏只说:“无碍。”
齐姝松了口气,婉言道:“皇姐无意窥探皇弟私事,只不忍看皇弟受挫。我虽离京五年,但在京中各大世家贵族中仍有故交,若有需要,皇姐很乐意替你周旋打听。”
她点到为止。
齐琏微微躬下身说了声多谢皇姐,随后婉拒了她的好意。
齐姝不再多说,她做事进退有度,从不过分挥洒热情。
自己与齐琏并非一母所出,并不强求他用寻常人家弟弟对长姐的态度对她。
只是不忍看他孤苦伶仃,自小没有母妃照料,如今到了成婚的年纪,情路受了阻,身边却连个出谋划策的人都没有。
可二人一向不大熟络,齐琏又惜字如金,很快就无话可聊了。
方才的亲密虽说是误会,却实在令人尴尬,他因认错人而失落的神情更是让齐姝万分内疚,她匆匆道别,逃离般离开了宜翠园。
出来之后,齐姝心绪杂乱。
不止是因为那个荒唐甚至……背德的吻,更因为今日齐琏和齐冲的矛盾。
以她生母淑贵妃在宫中的地位,和武威侯府及西南沈氏在朝中的威望,她和阿冲本不必对齐琏刻意讨好。
但如今他有了军功,父皇也仍在英年,立储一事连个苗头都还没有。
时势变幻莫测,谁能一直稳坐钓鱼台?
齐姝是走一步看十步的性子,从不轻易与其他皇子皇女交恶,省得把自己和阿冲的路都堵死。
*
“殿下原是在这,让我好找。”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唤她,齐姝回头嫣然笑道:“夫君。”
沈之闻走近后轻唤了声“杳杳”,这是她的小名。
按君臣之礼,沈之闻得向她俯首称臣,故人前他都尊称她殿下,可私底下,他偶尔会叫她杳杳。
齐姝亦是如此。
人前,她将公主之尊和人妻之贤中间的分寸拿捏得极为巧妙,在维护皇族颜面的同时,亦不折损他七尺男儿的傲骨;私下里,她鲜少摆公主架子,寻常人家妻子有的温柔体贴她都做到了。
成婚五年,举案齐眉,就是少了些心心相印的亲近。不只因为他们是政治联姻,隔着家国和君臣。
而是她和沈之闻,是一样的人。
外人看来行止间温文守礼、行事处处妥贴,但其实死板又无趣。
“方才和陛下聊剑南政事,让杳杳等乏了吧?”沈之闻略带了些愧意道。
怎么会呢?他勤勤恳恳为朝廷卖命,齐姝欣慰还来不及,“我久不回宫,正想四处看看呢。”
“那正好,我近来无事,不如陪你故地重游可好?”沈之闻边说着话,顺势握住了齐姝的手。
齐姝慢慢停下了步子。
他这是怎的了?他可一直端的是守礼的君子做派,哪怕平日私下独处时,举止间也有礼有度。
如今身后还跟着两位侍女呢,他竟当众与她执手,想到这齐姝又开始不自在了,她往回缩了缩手。
沈之闻心细如发,察觉到了,他回过头吩咐侍女:“殿下这有我陪着,你们在此候着即可。”
“奴婢遵命。”两位侍女听云和听音默契地相视一笑,停住了步子。
齐姝感受到她们话里的笑意。难得地,她恼羞成怒,板起脸睨了沈之闻一眼,假装要整理披帛趁机把手抽回,继续往前踱步。
沈之闻但笑不语,可一离开了侍女的视线,他的手又握上了齐姝的。
“这会她们看不到了。”他笑道。
齐姝不再好意思把手抽出来,嘴上仍在给自己的害臊找补:“本宫只是不想在底下人跟前失了威仪罢了。”
话刚说完就后悔了,这一句“本宫”简直是多此一举,装腔作势的意味更浓了。
沈之闻紧了紧二人交握的手:“臣理解,还是殿下周全。”
齐姝自诩还算通透,这下却想不通了。
沈之闻这样一板一眼的人,竟还会调侃起人来了?定是这小半年随军的缘故,汉子堆里混,让他这温润如玉的人也变滑头了。
说话间行至假山林立处,齐姝忽然被沈之闻猛地拉了一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幸而沈之闻及时揽住她的腰。
齐姝因为惊吓,将将要惊呼出声,唇却被轻轻堵住了。
荒……荒唐!
这是今夜她第二次生出这样的感触。
方才宜翠园那一出只能说误会一场,但眼下和沈之闻却不是……
他的手都开始不怎么君子了!
直觉告诉她,此时的他不对劲。
推开沈之闻,她心不平气不和地问他:“敢问驸马,新婚之夜是我们第几次相见?”
沈之闻眼里本有氤氲的雾气,被她这一问,眸中理智回归。
“杳杳为何这样问?”
虽然疑惑,但他仍回答了:“是第二次,你我初见是在琼林苑,陛下面见新科进士时。”
他答得坦然,可齐姝却感到他浑身都在紧绷戒备,“那驸马可还记得,成婚次日,送了我何物?”
一块玉佩,是沈之闻生母生前留给他的,成婚第二日,沈之闻便给了齐姝。
沈之闻生母早逝,如今的嫡母是沈父后来再续的,为了不让嫡母多心,这块玉的来历只有他们夫妻二人清楚。
这次沈之闻没有回答。
他反过来问她:“杳杳问这些做甚?”
齐姝也知道自己的想法过于荒诞,但今夜他实在是不寻常。“夫君先回答我,这半年来,可有遇到过什么古怪之事?或者可有……”
“可有伤过脑子?”沈之闻何其聪明,很快明白过来她在瞎想什么。
光风霁月的诏月公主,居然也会疑神疑鬼,这似乎让他觉得颇为有趣。
他揶揄地笑了。
那本应清澈纯良的眼里,浮起了与他性子截然不同的玩味。
分明是熟悉的脸,齐姝却觉得此刻的他无比陌生。
“杳杳莫怕,真的是我。”沈之闻见状将她拉回怀中,耐心安抚着。
他又恢复了正人君子的模样。
齐姝看进他仍旧澄澈的眼里,意识到自己是方才同皇弟皇妹们说完西南民间怪谈,有些草木皆兵了。
她喃喃道:“是我奇谈怪闻看多了,加上方才夫君又实在反常……”
沈之闻轻笑,眼中的揶揄又回来了。
他低头凑近齐姝耳边念了句诗,念完还问她:“杳杳可听过这首诗?”
齐姝的脸顷刻间一片通红。
他念的诗,是一句艳诗,而这诗齐姝前阵子刚看过!
那是她新得的前朝诗集中的一首,她面皮薄,瞧着那些旖旎的字眼碍眼,便将那一页撕下来,过后还烧掉了。
彼时周遭无人,沈之闻便是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也不可能会知道。
只能是巧合。
于是她故作不知,问他:“夫君说的什么?我方才未听清。”
沈之闻笑意更浓了,他摩挲着齐姝的脸颊,反问她:“殿下既将都这诗放进家书中寄给了我,怎又不认账了?”
这回齐姝是真的怔住了。
她努力回想着那日的事,撕下那首诗后,她没来得及立即处置,便得到消息,沈之闻因行军途中水土不服,生了场大病。
她担心他,提笔给他写了封家书。
中途知州夫人前来拜访,直到送客后她才有闲暇去管书信一事。
那两日她正来月事,身子不适,脑袋也昏昏沉沉的。看来是那会她错把撕下来的诗放入家书中。
齐姝活了二十二年,头一回这般窘迫,“那是误会,我放错了……”
沈之闻的表情显然在说,他不大信但不会拆穿。
“好吧,是我寄出去的。”齐姝不再狡辩。
沈之闻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下,“我倒是很喜欢那首诗,亦喜欢偶尔不大矜持的你。”
齐姝面红耳赤,她一直当沈之闻是端方君子,喜欢矜持的妻子。作为他的枕边人五年多,她居然未曾发现,他竟喜欢这样。
她正走神,一时没顾上留意他的所作所为,毫无防备地身子猛地一颤,惊吟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