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席巴的福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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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枯戮山，走廊深处。
席巴刚结束一场与远方盟友的远程会议，正打算返回书房处理积压的文件。就在他经过一条连接主宅与侧翼的回廊时，一阵压低的充满赞叹的议论声，从拐角另一侧隐约传来。是两位负责家族内务多年的老管家的声音。
“您看到了吗？刚才伊尔迷少爷处理与贝格罗塞家族那份契约时的气度……真是越来越有家主风范了。” 声音里带着由衷的赞叹。
“是啊，恩威并施，条理清晰，最关键的是，那份冷静简直和席巴大人年轻时如出一辙，”另一个声音附和道，随即话锋转向另一位，“更不用说缇尔妲大小姐了，有她在，我们揍敌客在未来几十年内的地位，简直是稳如泰山，无人能够撼动。”
“是啊，有大小姐这般人类巅峰的实力坐镇，我们揍敌客的地位未来百年都稳如泰山，无人敢撼动。而有伊尔迷少爷这样冷静理智继承人打理内外事务，家族运作必然井井有条，蒸蒸日上。”
最后，一声充满欣慰和笃信的总结传来：
“说实话，看到这两位少爷小姐如此出色，家主大人终于可以放心了。”
“是啊，家主大人真是好福气啊！能有如此出色的一双儿女继承家业，想必大人心中定然十分欣慰，可以放心了。”
“……”
席巴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放心？
这两个字像两把烧红的铁钎，狠狠烫在他的耳膜上。他下意识地伸手扶住旁边冰冷的石墙，才勉强稳住身形。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收缩，再收缩，几乎要停止跳动。
又像带着倒刺的鞭子，抽在他的神经上。眼前不受控制地再次浮现出那血腥而疯狂的一幕——伊尔迷那只沾满鲜血的手，缇尔妲那绝非玩笑的“当场自绝”的威胁……
放心什么？
放心那个曾经亲手掏出姐姐心脏的儿子，如今穿着得体西装，用最冷静的语调将家族利益算计到毫厘？
放心那个曾以自绝威胁父亲，情感认知异于常人的女儿，如同人形天灾般屹立在家族顶峰？
放心他们那建立在掏心和自绝威胁 之上的扭曲到令人齿冷的亲情纽带中，把历史悠久的揍敌客家族，带向一个他完全无法预测，甚至不敢去细想的未来吗？
他们口中的合作无间，在他听来，是两人危险共鸣的证明。他们羡慕的未来可期，在他眼中，是行走在深渊钢丝上的随时可能崩毁的平衡。
这福气……这他妈的算哪门子的福气？！席巴几乎要在内心咆哮出来。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通讯器轻微震动，是刚刚结束会议的一位重要盟友发来的后续信息。席巴强压下心头的翻涌，点开。
信息内容先是公事公办地确认了会议要点，然后，那位以冷酷务实著称的盟友，难得地加上了一段私人性质的感慨：
席巴，说句题外话，真是羡慕你啊。缇尔妲和伊尔迷。真是让人挑不出错处的继承人。一个绝对武力的保障，一个精明强干的操盘手。再看看我家里那几个。哼，不堪大用的酒囊饭袋，只知道挥霍和惹麻烦。你有这样的儿女，真是好福气。
好福气……
席巴眼前再次一黑。
他几乎能想象出对方发出这条信息时，那带着一丝不甘却又不得不承认的羡慕语气。在所有人看来，他席巴·揍敌客就是人生赢家，家族鼎盛，继承人优秀得令人发指。
他感觉自己快要心肌梗塞了！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他终于在内心咆哮出来。但他不能。他不能透露那场相杀的半分实情，那将是比拥有两个怪物更大的家族丑闻和危机。
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将这巨大的荒谬和恐慌死死压在心底，还要对外摆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沉稳模样。
席巴只能死死咬着牙，将喉咙口那股混合着荒谬，愤怒和无力感的腥甜咽回去，用微微发抖的手指，敲下一个冷静自持的回复：
过誉了，孩子们还需磨练。
不久后，猎人协会总部。尼特罗会长难得没有在胡闹，他听着手下关于揍敌客家近期动态的汇报，摸着胡子，嘿嘿地笑了起来。
他甚至特意给席巴打了个电话。
“席巴啊！”尼特罗的声音洪亮，透着真心实意的愉悦，“能有这样一双儿女，继承你的衣钵，将揍敌客带向新的高度。你真是好福气啊！哈哈哈哈！”
席巴在电话这头，听着尼特罗那毫不作伪，甚至带着几分“我早就看好他们”意味的笑声，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当场窒息。
别人不知道，你尼特罗能不知道吗？！你都知道缇尔妲那贯彻意志的认可背后是什么，你知道伊尔迷那冷静头脑里装着多少对亲姐姐的扭曲执念！你居然还说这是好福气？！
“会长……” 席巴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缇尔妲这孩子，找到了她存在的锚点，而且是以一种……嗯，极具揍敌客特色的方式。她强大，却并未迷失，反而因此更加稳定。伊尔迷那小子，也在这场……呃，独特的互动中，找到了超越单纯掌控欲的存在意义，并将他的才能发挥到了极致。”
“两个孩子都走上了属于他们的，旁人无法复制的道路，并且奇异地达成了平衡，还反过来成为了家族最强大的支柱。这难道不是所有父母，尤其是我们这类家庭的父母，最终极的期盼吗？”
尼特罗顿了顿，语气无比诚恳地总结道：
“你确实是个有福气的父亲啊。强者嘛，总是有点特别的。他们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稳固的相处方式，这就是最大的幸运！你就偷着乐吧，席巴！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电话被挂断。
席巴独自一人站在房间里，听着听筒里的忙音，感觉整个世界都充满了荒诞的黑色的幽默。
席巴听着尼特罗这发自肺腑的赞扬，感觉自己血压直冲天灵盖。
一边是毫不知情者的羡慕，一边是知情者真心实意的恭喜。
两者像冰冷的铁钳，从不同方向夹击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
席巴缓缓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阴郁的枯枯戮山景色。
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什么也不能说。
全世界都在羡慕他。
管家觉得家族前途无量。
盟友觉得他后继有人。
连唯一的知情者尼特罗，都真心觉得他走了大运。
没有人知道，他每天看着那对完美姐弟和谐地处理家族事务时，脑海中会自动播放怎样的血腥幻灯片。
没有人理解，他每一次签署由伊尔迷拟定的完美计划时，内心都在恐惧这份完美背后，是否隐藏着更深的他无法理解的扭曲逻辑。
而他，作为揍敌客的家主，作为父亲。还不能解释，不能诉苦，不能透露半分。还必须微笑着，在所有人的祝贺声中，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它那脆弱的平衡。把所有的惊涛骇浪，所有的担忧恐惧，都死死压在心底。
这哪里是好福气？
这分明是……
顶级折磨啊！
作者有话说
第112章 席巴的福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