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永远的巅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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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枯戮山的夜色，浓重而静谧，如同蛰伏的巨兽。缇尔妲独自站在训练场的最高点，夜风拂动她银白色的发丝，那双湛蓝的眼眸在黑暗中，如同两颗永不熄灭的寒星。
她刚刚结束了一场自我锤炼，强度远超以往。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在诉说着疲惫，念力在经脉中奔流不息，带着一种灼热的近乎疼痛的充实感。但这种疼痛，如今带给她的不再仅仅是完成任务般的满足，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清醒。
一个认知，如同破开迷雾的闪电，在她那曾经空洞，如今被复杂情感逐渐填充的内核中，炸裂开来，清晰得令人战栗。
她必须一直是人类巅峰。
永远。
这个念头，与她早年对伊尔迷说出的“成为人类巅峰没什么”时的漠然，形成了尖锐的对比。那时的她，力量是天赐的工具，是让母亲展露笑颜，让任务完美达成的便利途径。她感受不到其中的价值，因为她从未失去过，也从未真正理解这力量所构建的她赖以生存的整个世界。
但现在，她明白了。那时的她，的确天真。
缇尔妲的目光落在远处无边的黑暗上，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每一个家人的面孔，以及他们与自己关系的本质。
基裘。
那个给予她最极致最偏执爱意的人。缇尔妲清晰地记得，基裘是如何因为她的天赋而癫狂，如何在她每一次突破后爆发出近乎撕裂耳膜的赞美。她也记得母亲抚摸她头发时，眼中那混合着柔情与占有的如同打量绝世珍宝的光芒。
如果……如果她不是人类巅峰呢？
如果她的天赋只是尚可，如果她的实力只是优秀，而非冠绝古今？
基裘或许依然会爱她，作为母亲爱一个优秀的女儿。但那份爱，绝不会是如今这般不计代价不顾一切将她置于万物之上的狂热。那份爱，会变得合理，变得有条件，会因为她达不到某个标准而流露出失望，甚至会像对待糜稽那样，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遗憾。
是她的巅峰实力，将基裘那原本就扭曲的母爱，催化成了如今这般足以填满她内心空洞的绝对化的形态。失去了这份力量，她就失去了获得这份极端情感的资格。
伊尔迷。
缇尔妲的思维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运转着。她回想起伊尔迷那些关于权力的冰冷剖析，关于依赖的警告，关于使用与被使用的恐惧。
如果她不是人类巅峰……
伊尔迷还会如此需要她吗？他那浓烈到扭曲的恨意与执着，其根源正是她这无法逾越的令他绝望的强大。如果她变得可以被超越，可以被操控，那么伊尔迷对她那复杂的情感，会变成什么？
恐怕会如同他曾经直言不讳的那样——毫不犹豫地操控她。
他不会再有挣扎，不会再有痛苦，不会再有那场以死亡为媒介的相互确认。他会变得正常，而那份独一无二的让自己感到自己如此被需要的连接，将彻底消失。
是自己的巅峰实力，成为了伊尔迷无法跨越的天堑，迫使他不得不以完整的对抗的自我来面对她，从而形成了他们之间这扭曲却坚不可摧的羁绊。失去了这份力量，她就失去了与他平等对峙的资格。
父亲，爷爷，乃至整个揍敌客家族。
他们给予她的纵容、特权乃至那份隐含着敬畏的尊重，其基石是什么？
是因为她是缇尔妲这个人吗？
不。
是因为她是拥有千年一现的天赋，注定立于人类巅峰的缇尔妲·揍敌客。
他们纵容她对基裘超乎寻常的依恋，纵容她与伊尔迷之间那危险的关系，甚至在她以自绝威胁家族释放伊尔迷时，最终选择了妥协——这一切的背后，是她那无可替代的绝对武力所带来的威慑与价值。揍敌客是现实的，他们爱她，但也爱她所带来的利益、保障和威慑。如果她不再是巅峰，家族的资源还会如此向她倾斜吗？那些纵容还会存在吗？她将从一个被敬畏的终极武器，变成一个需要被评估，甚至可能被优化的普通成员。
这些认知，如同冰冷的拼图碎片，一块块嵌入她原本空洞的思维框架，最终拼凑出一个残酷而清晰的真相。
她之前所谓的平静满足，不过是建立在一个她未曾真正理解的沙堡之上。一旦力量消退，沙堡倾塌，她所珍惜的一切，都会随之流散。
一种冰冷的战栗，并非恐惧，而是极致的清醒，贯穿了她的全身。
她必须强。必须一直强。必须永远站在巅峰。
这不再是选项，而是缇尔妲之所以是缇尔妲的本质。
为了守护母亲那将她视为世界中心的爱。
为了维持与伊尔迷那扭曲却不可或缺的连接。
为了保住自己在家族中这用力量换取来的畸形的自由与特权。
她，缇尔妲·揍敌客，必须永远是力量本身。
而且，她对自己用这力量无形中影响甚至扭曲了身边所有人的意志和情感这一事实，没有任何愧疚。
为什么要有愧疚？
力量即真实。她的存在，就是最大的现实。母亲因她的力量而获得幸福，伊尔迷因她的力量而找到存在的意义，家族因她的力量而更加稳固。她用力量换来她需要的情感反馈，维系她内在世界的稳定。这在她看来，是一种公平的高效的等价交换。
她从未主动要求过什么，她只是存在着，她的强大本身，就如同一颗质量巨大的恒星，自然地扭曲了周围的时空，让所有行星不得不围绕她运行。她接受这种运行轨迹，并理所当然地享受其带来的光与热。
不久后，心源流道场。
缇尔妲与尼特罗相对而坐。这次的切磋，与以往又有所不同。缇尔妲的攻势依旧精准高效，但其中多了一种之前没有的东西——一种不容置疑的以自身存在为中心的绝对意志。她不再仅仅是应对百式观音，而是在某些瞬间，仿佛要以自身的存在感去强行挤压，定义那片由观音掌影构成的空间。
尼特罗看着对面正襟危坐的缇尔妲。他能感觉到，缇尔妲的念变得更加凝练，更加稳固。不再是单纯的力量堆积，而是有了某种坚不可摧的核。
尼特罗给她倒了一杯粗茶，看似随意地开口：“最近，似乎有些不同了。”
缇尔妲端起茶杯，动作流畅自然。她抬起那双湛蓝的眼眸，看向尼特罗，眼神不再是过往那种纯粹的清澈或空茫，而是沉淀下了一种类似于觉悟的东西。
“会长，”缇尔妲的声音平稳，却带着千钧之力，“我意识到了，我必须一直是人类巅峰。”
尼特罗倒茶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眼中爆发出锐利的光芒。他放下茶壶，身体微微前倾，脸上那惯常的嬉笑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专注的审视。
“哦？”他发出一个单音，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缇尔妲陈述着，如同在汇报数据，“母亲的爱，弟弟的需要，家族的纵容。失去力量，就等于失去他们。”
缇尔妲没有说“我想守护他们”或者“我有责任”，她的逻辑核心，依旧是“我”的得失。但这份“我”的认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晰更坚定。
尼特罗闻言，非但没有失望，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洪亮的笑声在道场里回荡。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云海。
“所谓强者，到底是什么？”尼特罗像是自问，又像是在对缇尔妲说，“力量？技巧？境界？都是，也都不是。”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缇尔妲：“最强的是贯彻自己意志的决心！是认清自身欲望并意志坚定地去捍卫，去夺取的觉悟！”
“你觉得你的力量是维系一切的根基？那就去牢牢守住它！你觉得你的存在本身就该是世界的坐标？那就让世界围绕你旋转！”尼特罗的语气带着一种狂放不羁的欣赏，“你终于不再为你那身力量感到茫然，你终于将它和你自身的存在彻底绑定了！你认识到了力量的特权，并理所当然地行使它！这才是强者该有的心态！非是工具，非是权柄，而是你之存在的延伸，是你之意志的体现！所谓强者，便当如此——不为外物所动，不被常理所缚，只是纯粹地彻底地贯彻自身的意志！”
在尼特罗眼中，过去的缇尔妲是不完整的，空有力量的内核，却没有与之匹配的绝对的自我意志。现在的缇尔妲，意识到了力量是她一切拥有的基石，并决心永驻巅峰，为此可以毫不愧疚地影响乃至利用周围所有人——这在他看来，非但不是堕落，反而是真正的完整。
她终于从一件完美的兵器，成长为了一个拥有明确我欲的绝对的强者。
尼特罗的笑声充满了发自内心的畅快与喜悦。
“好！好！好！”尼特罗连说三个好字，目光如炬地盯着缇尔妲，“行于求道之途的人，终于得道矣！”
“道？”缇尔妲微微偏头，这个词汇对她而言，依然过于抽象。
“我追求武道极致，渴望对手，是贯彻我的意志，是我的道，”尼特罗指着缇尔妲，语气带着一种跨越时代的共鸣与慨叹，“而你，缇尔妲，你要用这巅峰之力，维系你所珍视的一切，这是你的道！”
尼特罗看重的，从来不是目的的高尚与否，而是那份将自我意志推行到底的决绝。
缇尔妲听着尼特罗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她并不完全理解尼特罗对道的复杂情感，但她听懂了他的核心——她没错。
“我会永远屹立在巅峰。”缇尔妲说道，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千钧重量，宣告着一个既成事实。
尼特罗看着缇尔妲，眼中再无半分惋惜或引导，只剩下纯粹的对同行者的认可与赞叹。
“你已不再需要任何人的指引了，缇尔妲。你的路，已在你的脚下，由你的力量与意志铺就。”
缇尔妲静静地听着。她依然无法完全理解道的玄妙，但她听懂了尼特罗的结论——她现在的状态，是正确的，是完整的，是值得赞许的。
这对她而言，就够了。
缇尔妲站起身，向尼特罗微微颔首，不是感谢，更像是一种确认后的告别。
“我回揍敌客了，会长。”
“去吧。”尼特罗挥挥手，笑容平和而深邃。
看着缇尔妲消失在道场门口的背影，尼特罗独自坐在原地，良久，再次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他终于看到了，继他之后，立于顶点之人应有的姿态。
时代更迭，巅峰交替。
旧的传说终将落幕，而新的更加不容置疑的传说，已然铸就了她的基石。
缇尔妲·揍敌客，终于成为了她注定要成为的——一个完整地清醒地并且毫无愧疚地运用自身力量去贯彻自我意志的真正的人类巅峰。
作者有话说
第115章 永远的巅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