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契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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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枯戮山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奇犽站在庭院中央，对面是如同深渊般难以测度的伊尔迷，以及旁边静立如雪山散发着无形压迫感的缇尔妲。他提出的要求——带走亚路嘉——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潜藏在水下的暗流与危机。
伊尔迷听完奇犽的请求，那双黑洞般的眼睛没有任何波动，只是用平稳得令人心寒的语调反问：“如果我不答应，奇犽，你打算怎么做呢？”
他向前一步，无形的念压如同潮水般缓缓蔓延开来，并不激烈，却带着一种绝对的令人绝望的掌控力。
“你确实进步了，奇犽。能自己拔出念针，在外面活下来，甚至交到了朋友，”伊尔迷平淡的语气听不出是赞许还是陈述事实，“但是，如果你想在这里硬闯，绝无胜算。”
奇犽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疼痛让他保持着极度的清醒。他知道伊尔迷说的是事实。面对大哥和旁边那位人形天灾般的姐姐，硬拼，只有死路一条，而且救不了小杰，也解放不了亚路嘉。他所有的路似乎都被堵死了，只剩下最后一条，也是他最不愿意动用，却唯一可能触动这个非人大哥的底线。
一股决绝的近乎毁灭的勇气从他心底涌起。他猛地抬起手，指尖凝聚着冰冷的念气，毫不犹豫地指向自己的太阳穴！那双蓝色的猫眼里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火焰。
“如果你们不放出亚路嘉！”奇犽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异常清晰坚定，“我就在这里，当场自尽！”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空。
伊尔迷脸上那种惯常的如同人偶般的平静被打破了。他没有动怒，也没有嘲讽，而是真正地用一种全新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奇犽，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弟弟。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甚至掠过一丝极其罕见的类似回忆的色彩。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奇犽，看到了某个遥远的同样以自身存在为筹码进行威胁的身影。这熟悉的一幕，让他心底某种冰冷的东西被触动了。
“……呵，”伊尔迷发出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叹息，“真是令人怀念的举动啊。”他似乎从奇犽身上，看到了某种揍敌客家族一脉相承的走向极端的偏执。
但伊尔迷很快收敛了那丝外泄的情绪，故作一副十分苦恼的模样，他伸手揉了揉眉心，语气变得有些微妙：“这就难办了啊。毕竟，你是我重要的弟弟啊。再怎么不听话，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对吧？”伊尔迷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冰冷的压迫，“可是，亚路嘉的力量你也清楚，那是连家族都不得不谨慎对待的黑暗。放任你带他离开，风险太大了。”
奇犽的心沉了下去，但他没有放下手，眼神依旧倔强。
“不过……”伊尔迷话锋一转，像是终于想到了解决方案，从怀中取出了一卷古朴的散发着微弱奇异波动的卷轴。那卷轴的材质非皮非纸，上面用暗红色的仿佛活着的墨水书写着复杂的符文，透出一股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既然你展现了这样的觉悟，作为大哥，我也不能太不近人情，”伊尔迷将卷轴缓缓展开，上面的文字仿佛有生命般流动着，“这是一份来自某个上古炼金术师的遗作，它直接作用于签订者的灵魂。其强制效力，据文献记载，甚至能束缚规则层面的存在。即便是亚路嘉或者说他体内的那个东西，也无法违背或破解。”
他看向奇犽，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我可以允许你带走亚路嘉，去救你的朋友。但是，必须签下这份契约。”
“条件如下：
第一，救治你朋友小杰，是你们唯一一次被允许使用亚路嘉的力量。
第二，从今往后，只要你或亚路嘉再次动用亚路嘉的任何一种能力，无论是强求还是请求。那么，契约的反噬将立刻启动。届时，你，奇犽·揍敌客，以及亚路嘉·揍敌客，你们的灵魂将不再属于自己，会成为我伊尔迷·揍敌客的绝对傀儡，再无自我意志可言。
第三，在契约有效期间，你绝不能通过亚路嘉许下任何不利于揍敌客家族的愿望，哪怕只是一个念头，契约也会感知并视同违约。”
伊尔迷的声音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这份契约的强制效应，源于灵魂层面的绑定，无可逃避。”
他看着奇犽眼中升起的绝望和愤怒，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循循善诱：“你看，这很公平。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救你的朋友，给予亚路嘉自由。而家族，则得到了最大的安全保障。毕竟，这个世界上很多看似无解的死结，其实换个角度，都能找到剪断的方法。”
他早就思考过对付亚路嘉这种超规格力量的方法。亚路嘉的能力无法从正面控制，那就从能力的使用者身上下手。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古老契约，正是他找到的，最有效也最恶毒的“剪刀”。
伊尔迷对脸色苍白的奇犽露出一丝友善的笑容：“奇犽，这可是看在你成功拔出念针，证明了自身觉悟的份上，大哥我才给出的最宽裕的条件了。”
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很好心地补充道：“哦，对了。你那个朋友小杰，现在是在医院吧？设备很先进，守卫也不少的样子。如果你拒绝签署这份契约……”伊尔迷的声音骤然变冷，如同冬天的寒风，“那么，不管那家医院有多少念能力高手看守，姐姐都可以在今天之内，把他们连同医院一起，从地图上彻底抹去。你应该很清楚，你这位姐姐，拥有着人类巅峰的实力吧？”
缇尔妲碧蓝的眼眸转向奇犽，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淡淡地回应：“我可以做到。”
奇犽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不仅仅是因为伊尔迷的威胁，更是因为那种绝对的令人绝望的力量差。
“所以，奇犽，”伊尔迷俯视着他，如同看着掌中挣扎的猎物，“你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权力。现在让你签这份契约，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了。而且，万一你真的不顾一切和我以命相搏，虽然结果不会改变，但处理起来也很麻烦呢。”
最讽刺的是，伊尔迷最后强调：“记住，这份苛刻的契约，必须在双方都没有说谎，完全自愿的情况下，才会成立。任何一丝欺骗或强迫，都会导致契约无效。”
这正是伊尔迷权衡过后的结果。他清楚地知道，小杰背后站着猎人协会，而奇犽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如果真把事情做绝，引发与猎人协会的不死不休，或者逼得奇犽真的自尽，对他而言是弊大于利，会打乱他更长远的布局。那么，不如利用这次危机，设下一个完美的长期枷锁。用这份契约，既满足了奇犽救人的迫切需求，又从根本上杜绝了亚路嘉力量被滥用的风险，同时还将奇犽和亚路嘉未来的所有权牢牢攥在了自己手里。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如果奇犽真的能忍住一辈子不再使用亚路嘉的力量，那说明他确实有超越常人的决心和毅力，对自己而言，不过是暂时“寄存”了亚路嘉。而伊尔迷自信，他并非那种离了亚路嘉的力量就实现不了野心的人。反之，如果奇犽将来一旦动用，那么，他将一次性收获两个潜力巨大的绝对服从的傀儡。无论哪种结果，他都是赢家。
然而，令伊尔迷感到一丝真正惊讶的是，奇犽在听完所有苛刻条款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眼中的挣扎和恐惧被一种更为强烈的名为拯救的信念所取代。
“我签！”奇犽的声音斩钉截铁。他上前一步，咬破自己的拇指，将涌出的鲜血用力按在了那份古老的卷轴上。暗红色的符文仿佛活了过来，如同血管般缠绕上他的指尖，一股冰冷的直达灵魂深处的束缚感瞬间传来。
完成这一步，奇犽抬起头，眼眶因为愤怒和屈辱而泛红，泪水在其中打转，却倔强地没有落下。他死死盯着伊尔迷，声音带着哽咽却无比清晰：
“我从来没有！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亚路嘉！亚路嘉是我的弟弟！我只是不想他被关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我只是想让他能像普通孩子一样，拥有自由和快乐！这种感情……这种珍惜家人，想要保护弟弟的感情……根本不是你能够理解的！”
奇犽吼出了最后的质问，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可以这样……毫无心理障碍地算计，利用自己的弟弟？！”
面对奇犽饱含血泪的控诉，伊尔迷脸上的虚假笑容慢慢收敛了。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这个银发弟弟的身影，不再是看作需要矫正的作品，而是作为一个拥有着他无法理解的炽热情感的独立个体。
伊尔迷看着奇犽脸上滚落的泪水，看着他眼中那份纯粹到刺眼的对弟弟的维护，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近乎叹息的感叹。
“奇犽，你果然和我们不一样。”
这句话，与其说是评价，不如说是一种确认。确认了奇犽是揍敌客家族中的一个真正的异类，一个拥有着正常情感回路的珍贵的瑕疵品。
“走吧，”伊尔迷不再多言，转身向囚禁亚路嘉的密室方向走去，“这份契约，也需要亚路嘉本人的自愿签署，才能完全生效。”
缇尔妲默不作声地跟上。
奇犽擦去眼角的湿润，深吸一口气，跟在了他们身后。每一步都无比沉重。
堆满玩偶的密室里，亚路嘉看到奇犽的出现，漆黑的大眼睛里瞬间迸发出璀璨的光芒，欢呼着扑了上来：“哥哥！你来看我了！”
奇犽紧紧抱住亚路嘉，感受着弟弟温暖的真实的躯体，心中百感交集。
伊尔迷看着眼前紧紧相拥的兄弟俩，嘴角最终勾起了一个冰冷的满意的弧度。棋局，依旧在他的掌控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142章 契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