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幽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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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郭芙在栏杆旁看到个小包裹，伸手进去，摸到几颗圆润微凉的物事。
她掏出来一看，是一串滚圆的山葡萄，上面还带着晨露。
这玩意儿是哪来的？
耶律齐从她手上接过，淡淡道：“这葡萄倒是鲜亮。”
郭芙心头一跳，突然想起昨日午后，她独自在山道上散步时，远远瞥见杨过在崖边采摘着什么。当时她还故意绕道而行，避开了他。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她勉强一笑，随手放在桌上，“我们走吧。”
接着第二天，她发现口袋里出现了新鲜的野山枣。
第三天，又变成了几个香甜的丹柿。
每一次，耶律齐都只是淡淡看一眼，不曾多说，但那目光却让郭芙如坐针毡。
接下来的几天，她试图早起避开，却发现无论她起得有多早，门口那桶泉水和那些零嘴永远都比她更早一步！
耶律齐有一次早起撞见，只是对郭芙说：“杨兄倒是用心良苦。”
郭芙听不出丈夫话中是讥是叹，只是心中更加烦乱。她默不作声，把零嘴全都分给了郭襄。
而杨过那边一连多天都见郭芙毫无反应，不免心急火燎，终是忍不住，一日寻到机会便不顾客栈来来往往的人群，就追了上去。
郭芙正要离开，杨过快步走来，挡在她面前。
“芙妹留步。”他声音不大，却引得周围几人侧目。
耶律齐微微皱眉，上前一步，“杨兄有何指教？”
杨过盯着郭芙道：“我方才运功过度，旧伤发作，能否请芙妹帮我把把脉？”
郭芙蹙眉，“杨大哥，我医术不好，一灯大师在那里，你找大师给你看看吧，我们先告辞了。”
她拉着耶律齐就要走，杨过却踉跄一步，左手捂住胸口，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你...”郭芙一惊，下意识伸手去扶他。
郭芙发觉他真的在发抖，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杨过声音虚弱：“我真的不太舒服，就一会儿，好吗？”
周围有人窃窃私语，耶律齐面色沉静，轻轻拍了拍郭芙的肩膀：“既然杨兄不适，你便为他看看吧，我在那边等你。”
郭芙虽不情愿，但还是伸出了手，指尖搭上他的手腕。
她的手指微凉，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杨过的心跳漏了一拍，差点维持不住那副病弱模样。
郭芙凝神细查，脉象虽因他刻意压制内力而略显沉滞，但根基雄厚，流转有力，哪里是什么重病之兆？她立刻明白过来，这家伙又在装模作样！
一股被戏弄的恼怒涌上心头。她猛地想抽回手，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杨大侠好得很，不必拿我消遣！”
就在她抽手的刹那，杨过那只一直看似无力垂着的手，却如铁钳般猛地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郭芙猝不及防，挣脱不得。
“你！”郭芙又惊又怒，抬头瞪他。
“芙妹……别走，你别不理我……”
他这话说得极低，有些近乎卑微，郭芙从未在他身上见过。那个骄傲的、从来不肯低头的杨过，此刻竟在她面前如此脆弱无助。
郭芙被他的低三下四给震住了，一时间忘了挣扎。
杨过执拗地攥紧她，“我知道你厌我，烦我……可你不能当我不存在，哪怕骂我几句，打我几下都行，别这样冷着我……”他顿了顿，又道：“如果你能解气，就算再给我一刀，让我一只胳膊都不剩也行。”
郭芙见他语无伦次，哪还有半分神雕大侠的风采，又见他提起断臂之事，心情复杂：“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何曾烦你、厌你了？”
见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又道：“我把你当亲哥哥一样，怎么会真的烦你、厌你了？”
“杨大哥，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和杨大嫂好好休息，我爹爹说明早大家一起上山华山论剑。”
趁杨过一脸懵，她挣脱出他的钳制，逃也似的一溜烟儿就没影了。
杨过僵在原地，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现在手中已空空如也。
......
月色如水，洒在陡峭的山道上。
耶律齐独自漫步在崖边，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峦，他想起白日里杨过那毫不掩饰的眼神，想起郭芙挣扎却又忍不住关心的模样，想起自己这十年来始终如一的付出。
“我究竟哪里不如他？”他低声自问，右手不自觉握紧了腰间的打狗棒。
“耶律帮主好兴致，深夜独自赏月。”来人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口音。
他猛然转身，看到松树阴影下站着一个身着汉人服饰的中年男子。尽管对方刻意改变了装束，但耶律齐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你竟敢上华山？”耶律齐压低声音，警惕地环顾四周，“今日群雄齐聚，若你身份暴露，必死无疑。”
阿剌罕从容走出阴影，微微一笑：“为见耶律帮主，冒些风险也值得。”
“何事？”耶律齐语气冷淡。
“忽必烈王爷即将继承大汗之位，他托我再次向你发出邀请。”阿剌罕直视耶律齐的眼睛，“王爷说，蒙古需要耶律楚材之子这样的英才。你若归顺，不仅恢复家族荣耀，更可官至中书令，实现令尊未竟的理想。”
耶律齐沉默不语。若在从前，他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但此刻，想到杨过那嚣张的气焰，一种从未有过的动摇在心中滋生。
“我不需要忽必烈的怜悯。”他语气冰冷。
“这不是怜悯，是尊重。”阿剌罕敏锐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
“王爷还让我转告你一句话——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岂能久居人下，受辱于人？”
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剑，直刺耶律齐心中最痛处。
襄阳大战那一跪，大家在他面前都装作无事发生，包括郭芙。
那一跪，让他在郭芙面前永远抬不起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之间不再坦诚了？
他那个单纯鲁莽的妻子也学会了暗藏心事。
既然她假装没发生过，那他也装作不知道就是了。
“我需要时间考虑。”耶律齐最终说道。
阿剌罕点头：“三个月后，我在襄阳城外那处树林等您。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耶律帮主。”
说罢，他恭敬地递出那枚金狼头令牌，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入阴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北风更劲，吹散云雾，露出一弯残月。
耶律齐木立在原地，他忽然想起了父亲生前的话：“齐儿，人生在世，要么甘于平凡，要么追求极致。最痛苦的，是心有不甘却无力改变。”
耶律齐轻声自语，“杨过，你仗着武功高强，便以为可以随意践踏他人尊严。”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明白，这世上还有比武功更强大的力量。”
他将令牌收入怀中，转身下山。
他要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不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强大到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
另一头，夜色渐深，郭芙在院落里等了许久，却仍不见耶律齐归来，心中不免有些担忧。她披上外衣，提着剑出了房门，想去寻他。
从客栈后院寻到附近的竹林都不见人影，她晃悠着手里的灯笼，撇了撇嘴准备掉头回去，却不经意间瞧见一道黑影自墙角一闪而过，形迹可疑。
“齐哥？”无人应答。
可疑的奸细！郭芙心头一紧，来不及细想，转身便要跟上去查探。
刚迈出一步，身后一只手伸出的速度却比她更快，温热的大手猛地捂住了她的嘴，衣袖环过她的腰肢，她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向后倒去，被牢牢禁锢在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身后有人！什么时候？！
“唔！”郭芙又惊又怒，以为是同伙偷袭。她反应极快，手肘猛地向后击去，同时脚下发力，想要踩中对方脚背挣脱。
然而身后之人似乎对她的招式极为熟悉，那条环住她腰的衣袖巧妙地一收一挡，便化解了她手肘的力道，同时双腿如同磐石，让她踩了个空。
郭芙更加奋力挣扎，可却被收得更紧，几乎将她整个人按进他怀里，两人身体紧密相贴，她越是挣扎，那怀抱收得越紧，她居然无法挣脱开来。
“放开我！”她含糊地低吼，声音被手掌捂住，带着羞愤的呜咽。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低笑，“郭大姑娘，几日不见，投怀送抱的本事见长啊？”
郭芙浑身一僵，停止了挣扎——是他！
“嘘——”男子温热的气息喷在耳畔，是杨过刻意压低的声音。
郭芙立马眼神锐利地扫视四周，用气声紧张道：“有贼人？”
这时身后紧贴着的胸膛一阵震动，耳边传来压抑的低笑。
他没有松开手，拇指甚至恶劣地在她脸颊上蹭了蹭。
郭芙一愣，反应过来，这“贼”分明就是他本人吧！她又气又恼，却灵光一闪，决定将计就计。
杨过低头笑了一会儿，却发现身前娇小的身形有些颤抖，好像真的被吓到了，他连忙松开裹住她腰肢的衣袖，整个人僵立，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在哪儿？有多少人？”郭芙一边小声问，一边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微微用力。
杨过感受着身前人难得的依赖，心软得能滴出水来。他望向黑暗处，轻声安抚：“别怕，好像就一个，身形很快，往那边去了……”
郭芙见他随意指了个方向，“真的吗？”她使劲抓住他的胳膊，几乎掐进他肉里。
“那我们快去告诉齐哥和爹爹！”说着，她作势就要拉他回去。
“等等。”杨过连忙制止，“深更半夜，兴师动众不好，万一是认错了呢。”
“看错了？”郭芙猛地转过头，直视着他。
月光下，她眼中哪有半分惊慌，“杨大侠武功盖世，眼神也好得很，怎么会看错呢？”她故意学着他平时那惫懒的腔调。
杨过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上当了，他看着郭芙此刻鲜活的模样，那双明亮的眸子里映着他的脸，哪里还有刚才半点害怕的样子？
他这才感觉到胳膊被她指甲掐住的地方隐隐作痛。
“好啊你！”杨过一脸无奈，心里却因为她这难得的小算计而软得一塌糊涂，趁她不注意，他的左手又环在了她的腰间，手臂不自觉开始收紧。
“学会诈我了？”
“就是跟你学的！”郭芙下巴微扬，终于松开了掐着他肉的手。
“兵不厌诈，是杨大侠教得好！”
杨过看着她这得意模样，摇头失笑，眼底是化不开的宠溺，心甘情愿道：“行，郭大姑娘技高一筹，杨某认栽了。”
郭芙哼了一声，下一秒就低头去掰他环住自己腰的手，含混斥道：“我看黑影就是你这登徒子吧！快放开我，这成何体统？”
杨过心中暗笑，他索性顺水推舟，下巴轻蹭她发顶，假装听不懂，语气无赖：“黑影？什么黑影？莫不是芙妹想我想得眼花了。这月黑风高夜，特意来此与我幽会？”
“你胡说！”她气得脸颊绯红，在他怀里扭动，“什么幽会，松开！”
“偏不。”他低笑，感受着怀中的温香软玉，心头悸动，竟真的有些舍不得放开，“芙妹，你看，今晚月色真美。”
他这话语气太过温柔，与方才的无赖判若两人。郭芙下意识顺着他的话抬头，见清辉洒落，竹影摇曳，夜风带着凉意拂面，她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但随即她便回过神来，更加羞恼：“你少来这套，快放开我！万一被人看见误会了怎么办！”
“看见又如何？”杨过见她耳根都红了，心中爱极，忍不住又凑近几分，几乎贴上她脸颊，声音带着蛊惑，“你我又非……”
“芙妹？”
一个温和却带着惊愕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郭芙浑身一僵，猛地回头，只见耶律齐不知何时已站在数步之外，手中提着的灯笼映出他略显苍白的脸和难以置信的眼神。他回来的路上居然就恰好撞见了这一幕。
“齐哥！”郭芙如同被烫到一般，用尽全力猛地挣脱杨过的怀抱，踉跄着退到耶律齐身边。
她衣襟和鬓发微乱，脸上红白交错，语无伦次，急切地想撇清关系。但对面的杨过却只是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扯乱的衣袖，非但没有丝毫慌张，反而对着耶律齐露出了一个愉悦的笑容，他语气轻松：
“耶律兄，回来了？我与芙妹方才在此赏月，就闲聊了几句。”
郭芙又急又慌，“齐哥，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是有一个黑影！”
杨过闻言，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挑了下眉，打断她，“芙妹，耶律兄在此，有些话，还是慎言为好。”
他这话，简直是火上浇油！
郭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耶律齐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他沉默片刻，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温声道：“芙妹，夜里风大，你先回去吧。”
他没有质问，没有发怒，却让郭芙更加无地自容。她看着杨过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又看看耶律齐看不出情绪的脸，只觉得百口莫辩，于是狠狠跺了跺脚，瞪了杨过一眼，便转身快步冲回了院子。
漆黑的竹林里，只剩下杨过与耶律齐相对而立。
杨过看着耶律齐，脸上那点玩世不恭的笑意慢慢敛去，眼神变得深沉难辨。
耶律齐也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才缓缓开口：“杨兄，好自为之。”说完，便也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幽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