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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醋意骤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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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醋意骤起
子时三刻,新房中的水晶吊灯于夜风中微微晃动,将江玥星的倒影细碎地洒落在梳妆镜上,光影闪烁,明明灭灭。她缓缓卸去凤冠,珍珠流苏轻轻划过锁骨,不经意间触碰到汪雪峰昨夜攥出的指痕,一股凉意顺着神经末梢迅速窜入心脏。王亚峰斜倚在胡桃木衣柜旁,指间的徽章飞速转动,铜面与他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相互碰撞,发出一连串细碎而清脆的声响,恰似医院心电图那有节奏的滴答声,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
“所以,” 他突然开口,声线中夹杂着威士忌带来的沙哑质感,“你们在社团期间,每周三下午都会前往图书馆顶楼?”
卸妆棉停留在眼尾,江玥星看着镜中自己的瞳孔骤然收缩,思绪瞬间飘回到大二那年连绵不绝的梅雨季。图书馆顶楼的天窗总是漏雨,汪雪峰总会在她到来之前,细心地摆好搪瓷盆。水珠砸落在盆底的声响,与他翻书时纸张摩挲的声音相互交织,构成了她整个春天如影随形的背景音。“不过是讨论社团活动罢了。” 她的声音比卸妆水还要清冷几分,“你竟然调查我?”
“调查?” 王亚峰冷笑一声,向前迈了两步,皮鞋尖毫不留情地碾过地毯上的喜字,“是你那位老同学的朋友圈太过引人瞩目 ——” 他高高扬起手机,屏幕上赫然是汪雪峰刚刚发布的照片:陈旧的木质书架前,半杯已然冷却的拿铁旁边,静静躺着一枚齿轮徽章,配文写着 “有些回忆,永远不会生锈”。
江玥星的指尖猛地收紧,紧紧攥住化妆棉,乳液与泪水混合在一起,缓缓渗进指缝之间。她清晰地记得,图书馆顶楼的铁架上,确实摆放着这样一个搪瓷盆,盆底还用修正液写着 “W&J”。去年台风天,她去整理旧物时,亲眼目睹汪雪峰用钥匙刮掉了那个 “J”。
“解释一下这个。” 王亚峰将手机重重甩在梳妆台上,屏幕亮起的瞬间,锁屏壁纸如同一把尖锐的刺,刺痛了江玥星的双眼 —— 那是他们在三亚拍摄的照片,她戴着他赠送的珍珠耳坠,笑容如同被阳光晒化的蜜糖般甜蜜,身后海景窗的玻璃上,隐隐约约映出了行李箱拉杆上的小熊挂饰。
“那是社团公用的地方……” 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发颤,镜中王亚峰的倒影突然迅速逼近,他身上散发的雪松香水味,瞬间掩盖了她身上淡雅的茉莉香气,“你仔细闻,他身上有我送给他的香水味。” 他的鼻尖几乎要触碰到她的耳垂,“而你的枕头上,至今还残留着他的烟味。”
这句话宛如一根极其纤细却又尖锐的针,精准无误地扎进了她的心脏。上周她感冒发烧,王亚峰的确抱怨过枕套上有奇怪的味道,当时她以为是医院的消毒水味,直到此刻,她才惊觉,那竟然是汪雪峰平日里常抽的骆驼牌香烟的味道。她想要解释,那是婚礼当天被他强行拥抱时不小心染上的,然而,当她触及王亚峰眼底那一抹血色时,喉咙像是被什么紧紧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脱了。” 王亚峰突然猛地扯下领带,随手扔在椅背上,动作间带着一种难以压抑的狂躁。江玥星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后腰抵在冰冷的镜面上,眼睁睁地看着他解开衬衫纽扣的手在微微颤抖 —— 那是他第一次参加庭审时就有的习惯,表面上看似镇定自若,可指尖却不由自主地泄露了内心所有的紧张情绪。
“你要干什么?” 浴巾从肩头悄然滑落,她惊慌失措地伸手去按住,却被他一把用力扯开。王亚峰的视线缓缓扫过她肩头的胎记,那道月牙形状的疤痕此刻微微泛着淡红,宛如一朵即将凋零的花朵,凄美而脆弱。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指腹轻轻抚过那道伤痕,然而,当手指移到锁骨下方的红痕时,却突然紧紧掐住她的手腕。
“这里,” 他的拇指在那片淤青上辗转碾磨,“是他的左手还是右手留下的?”
江玥星倒抽一口冷气,指甲下意识地深深掐进他的手背:“放开!你弄疼我了!”
“疼?” 王亚峰忽然发出一阵笑声,那笑声中带着破碎般的自嘲意味,“那你昨天在他怀里尖叫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会疼?” 他松开手,从西装内袋中摸出一个丝绒盒子,缓缓打开 —— 里面静静躺着一对镶钻袖扣,百合造型的铂金底座上,精致地镶嵌着她名字的缩写 “Y.J”。
“今天早上,” 他拿起袖扣,对着灯光轻轻转动,钻石折射出的光斑在她胸口欢快地跳跃,“张姨说,你把我所有的衬衫都送去干洗了。” 丝绒盒的边缘不经意间蹭过她锁骨下方的肌肤,带来一阵细密的电流感,“是不是害怕我发现,衬衫领口有别的男人的头发?”
“够了!” 江玥星愤怒地挥开他的手,袖扣掉落在地毯上,咕噜噜地滚到了床底。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犹如一只被猛兽追猎的惊慌失措的小鹿,“你要是怀疑,那就去查!去查监控,查我的手机,查我所有的聊天记录!”
王亚峰紧紧盯着她,忽然缓缓弯腰捡起袖扣,指尖轻轻拂过她方才蹭到的污渍 —— 那是一点暗红的痕迹,看上去宛如干涸的血迹。“不用查,” 他将袖扣小心翼翼地别回袖口,动作异常轻柔,“明天早上六点,我们一起去后山一趟。”
凌晨五点的后山,沉浸在一片朦胧的薄雾之中,老槐树的枝干犹如嶙峋的骸骨向四周伸展,每一片槐树叶上都凝结着晶莹的露水,远远望去,仿佛悬着无数把微型的匕首。江玥星默默地跟在王亚峰身后,走在碎石铺就的小径上,他皮鞋踩碎露珠发出的声响,竟与七年前汪雪峰运动鞋发出的声音悄然重叠。她紧紧攥着毛衣的下摆,手指触碰到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尚未发送的消息:“亚峰,相信我”。
“冷吗?” 王亚峰忽然停下脚步,将身上的风衣轻轻披在她的肩上。布料带着他身体的余温,却无法掩盖袖口百合袖扣泛出的丝丝冷光。江玥星深深嗅着衣料间残留的雪松味道,不禁想起昨夜他紧紧抱着她时,也是这般用体温将她温柔裹住,然而,当触碰到她腰间那处旧伤时,他的身体却瞬间变得僵硬 —— 那是大二实习时,她不小心被摩托车擦伤留下的伤口,汪雪峰曾经用牙膏细心地替她涂抹,还说 “这样伤口好得快”。
在老槐树下,汪雪峰正靠着树干悠然地抽着烟,烟头忽明忽暗,映照出他眼下深深的青黑。王亚峰的脚步突然加快,江玥星清晰地看见他袖扣在雾气中划出一道清冷的银光,宛如武侠片中刚刚出鞘的锋利宝剑。“纸条呢?” 王亚峰的声音还未落下,拳头便带着风声擦着汪雪峰的脸狠狠砸在了树上,树皮碎屑四处飞溅,有一些落在了江玥星的睫毛上。
汪雪峰不紧不慢地吐出烟蒂,用皮鞋将其缓缓碾灭:“这么大的火气,亚峰哥?” 他抬手优雅地整理着领带,江玥星一眼便瞧见他腕间系着的红绳 —— 那是她大二时亲手编织的,当时说是 “本命年保平安”,后来他竟然戴了整整四年之久。
“少废话!” 王亚峰怒目圆睁,猛地揪住他的衣领,“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汪雪峰微微挑眉,视线从王亚峰的袖扣上轻轻掠过,最终落在江玥星的脸上:“我想干什么,不如问问你老婆 ——” 他突然伸出手,看似温柔地替她拂去肩头的槐树叶,“昨天分别的时候,她偷偷塞给我这个。”
那张雪白的纸条在晨光中缓缓展开,“明早六点老地方,最后一面” 的字迹刚劲有力,力透纸背,落款处的 “玥星” 二字,连笔的弧度与她大学时的签名如出一辙。江玥星清晰地感觉到王亚峰的手瞬间收紧,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锁骨:“解释清楚。”
“不是我写的!” 她心急如焚,伸手想要夺过纸条,却被汪雪峰敏捷地躲过。指尖触碰到他掌心厚厚的茧子,那是常年握刻刀留下的痕迹,和当年替她刻徽章时一模一样。“你仔细看笔迹!” 她急忙转向王亚峰,焦急地解释道,“我现在签名用的是圆体,这个是手写楷体!”
王亚峰的视线在纸条上反复游移,喉结上下滚动:“或许,” 他的声音低沉得令人心生寒意,“你是故意用旧字体,借此怀念你的旧情人?”
这句话如同冰锥一般,直直刺入江玥星的心脏,她只感觉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逆流。她突然想起婚礼前夜,王亚峰帮她整理嫁妆时,曾指着抽屉里的钢笔好奇地问:“这是谁送的?” 那时她随口说是 “社团前辈”,此刻她却惊觉,那支钢笔的笔帽上,竟刻着一个小小的 “W”。
“亚峰,” 她焦急地抓住他的手腕,触碰到他剧烈跳动的脉搏,“你还记得我们在三亚潜水的事吗?你说‘就算沉到海底,也要抓住我的手’。” 她的眼眶渐渐发热,“现在我求求你,抓住我的手,别让我被这些误会淹没。”
王亚峰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动摇,然而,就在汪雪峰轻轻发出一声轻笑时,他的眼神瞬间重新变得冰冷无比:“潜水?她跟我提过,说海底的珊瑚像碎掉的星星。” 他微微凑近王亚峰的耳边,声音轻柔得如同雾气,“不过她大概没告诉你吧?我们大二的时候试过憋气比赛,她在水里睁眼的样子,美得就像一条人鱼。”
“住口!” 王亚峰终于忍不住,拳头如疾风般挥出,正中汪雪峰的颧骨。江玥星清晰地听见骨骼相撞发出的沉闷声响,眼睁睁地看着汪雪峰嘴角缓缓渗出血丝,可他却依旧挂着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她心急如焚地想要拉开他们,却被王亚峰用力甩到一旁,后腰重重地撞上槐树,震落了满树的露珠,冰冷的水珠顺着衣领迅速滑进脊背,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们上过床吗?” 王亚峰的声音夹杂着粗气,紧紧掐住汪雪峰的脖子,近乎嘶吼着问道,“告诉我!”
江玥星的世界仿佛在这一刻瞬间陷入了静音状态。她看见汪雪峰的视线缓缓扫过她,在她微微颤抖的嘴唇上短暂停留,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社团庆功宴那晚的场景,他喝了许多酒,醉意朦胧地趴在她耳边呢喃:“玥星,你的嘴唇像樱花果冻。” 此刻,他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与七年前竟然毫无二致。
“你猜呢?” 汪雪峰伸出舌尖,缓缓舔过嘴角的血迹,“反正她睡觉时,总是爱蜷成小猫一样的可爱模样。”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王亚峰的袖扣上,“不像跟你在一起的时候,连脚都要分得清清楚楚。”
“够了!” 江玥星尖叫着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然而,就在拉扯的过程中,她不经意间瞥见王亚峰手机屏幕亮起 —— 是一条未读彩信,附件是一段视频。她的血液瞬间仿佛凝固在血管中,那是去年冬天,她在公寓客厅打电话的画面,镜头显然是从窗外偷拍的,而她身上穿着的,正是汪雪峰送的小熊睡袍。
“这就是你所谓的‘彻底了断’?” 王亚峰的声音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来,透着无尽的寒意,“穿着前男友送的睡袍,跟我视频说‘想你’?”
视频里的她正笑着说 “三亚的阳光很好”,然而背景音里却清晰地传来电梯叮咚的声响 —— 那是汪雪峰居住的公寓楼特有的声音。江玥星瞬间想起来了,那天她去取寄存的行李,却被他堵在电梯口,强行塞给她这件睡袍。此刻,所有想要解释的话语,都像尖锐的玻璃渣一般,卡在她的喉咙里,无法说出。
王亚峰突然猛地扯下袖扣,毫不犹豫地扔进了旁边的水潭之中。铂金制成的百合袖扣在水面上漂浮了两下,随后缓缓沉底,恰似他们曾经许下的婚礼誓言,渐渐消逝。“从今天起,” 他的声音平静得让人感到恐惧,“你自由了。”
“亚峰!” 江玥星惊恐地抓住他的手腕,再次触碰到他剧烈跳动的脉搏,“那睡袍是他硬塞给我的,我根本就没穿过!你看,标签都还没剪呢!” 她慌乱地扯开毛衣,露出里面的吊带 —— 那是王亚峰送的,草莓图案的蕾丝边缘,还留着他昨晚失控时咬破的痕迹。
汪雪峰的脸色瞬间变得如同白纸一般煞白。王亚峰的视线落在她胸前的红痕上,那是昨夜他情绪失控留下的暧昧印记,此刻在晨光的映照下,泛着一抹令人遐想的粉色。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忽然伸手用力扣住她的后颈,不由分说地狠狠吻了下去。这个吻带着浓烈的惩罚意味,牙齿甚至咬破了她的下唇,血腥味在两人之间迅速蔓延开来,然而,当她呜咽着回应这个吻时,这个吻又渐渐软化,变成了一种绝望的索取。
“下次再让我看见他碰你,” 王亚峰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沙哑而低沉,“我会打断他的手。” 他俯身捡起水潭里的袖扣,用衬衫的衣角仔细擦干,重新小心翼翼地别回袖口,“现在,跟我回家,去敬早茶。”
江玥星转身之时,看见汪雪峰依旧靠在树上,指尖捏着一枚徽章,正是她昨夜不慎丢失的那枚。他对着晨光轻轻转动徽章,齿轮图腾的阴影落在他的脸上,宛如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她下意识地摸出兜里的手机,点开相册,找到那张在三亚拍摄的照片 —— 小熊挂饰的线绳上,隐隐约约缠着一片槐树叶。
晨雾渐渐散去,老槐树的年轮里,又悄然增添了一圈潮湿的秘密。江玥星默默地跟在王亚峰身后,朝着晨光走去,他的风衣下摆轻轻扫过她的膝盖,仿佛一道温暖而坚实的屏障。她心里明白,这场由醋意引发的风暴远远还未结束,但至少在此刻,他的袖扣重新稳稳地扣紧,宛如两颗固执而坚定的星辰,在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刻,顽强地坚守着最后的一丝光芒。
手机突然震动,是王亚峰发来的消息:“袖口有点紧,回家帮我改改。” 江玥星抬头望向他的背影,阳光正缓缓爬上他的肩线,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而当她快步走近时,他的手臂轻轻揽住了她的腰。
有些误会,或许真的需要用一生的时间来澄清。但所幸的是,他们还有一生的时间,可以一起去面对,去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