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真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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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静明近来很忙，直到今日定了案才得闲来赵府，见赵羌谪气色好些，裴静明的愁意便散去大半：“案子定了，高往以、白宁梧被换进了刑部大牢，连同大理寺追账查出来的一应官员两月后斩首。江氏的罪不痛不痒，只让他们还了钱，又把东北一些横行无忌的官裁了。”
夕阳血色的光照在赵羌谪的脸上，有种诡异的祥和，他问：“圣上见过韩才俞？”
赵羌谪这句话就是在问，是谁定的案？
慈悲亭中，裴静明在赵羌谪的对面坐下，他说：“刑部新官上任，是大理寺跟御史台一起定的。”
赵羌谪点头，他平静地看着前方，面上无悲无喜：“那便如此吧。”
“顾南庭怎么又咬着东边了？”裴静明问。
赵羌谪整个人都清淡，没什么兴致的模样：“我哪知道？他做什么也没必要告诉我。”
顾南庭回府时听说裴静明来了，就回屋等人，岂料等到天黑了，顾南庭才等到赵羌谪，看他如此忧郁，顾南庭问：“出事了？”
“高往以、白宁梧两月后斩首。”赵羌谪靠着椅靠，望着漆黑的屋顶。
顾南庭在他一旁的椅扶上坐下：“江鹤阙很快就能出狱了，他现在恨我恨得牙痒痒，必要报复，等不到云何回来了，我把崔燕燕供出的位置让北眠带去给云何，云何会带着账本回京。”
“拿到账本，查出通敌则江氏必死无疑，而高往以、白宁梧知道走投无路，必定联手造反拼死一搏。”赵羌谪说，“但我们时间不多，现在已经二月，你再过两个月就要回踽北。”
“还有李福，李福死了，他掌管的八卫也成了‘无主之物’，这也是他们可以利用的，白宁梧有兵，高往以有钱，江鹤阙有权，他们确实可以联手造反。”顾南庭顿了顿，继续说，“你想要加快脚程？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崔燕燕已经被关了这么久，我们骗江鹤阙，告诉他我们在账本中已经查清楚了他们父子跟陈珏的往来，并且查到了他们父子一年前让大梁长驱直入的铁证，如此一来，他必定图谋造反，此事就能加快脚程。”
赵羌谪笑着说：“你真是神机妙算，行景，我正打算骗他。”
顾南庭啧一声：“你真令人害怕，他们真的反了怎么办？阖阳没有兵可以给我们。”
“这些你不需要知道。”赵羌谪轻柔道，“你只需要知道，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顾南庭离开椅扶，走到赵羌谪面前俯身：“万一这句才是你的玩笑话呢？”
赵羌谪笑道：“你瞧，我都敢拿命跟你玩，你却一点都不肯信我，真令人伤心。”
顾南庭伸手摸上赵羌谪的颈脖，在揉按几下后陡然改成掐，掌心的脆弱让顾南庭心软，可他明白那脆弱下都是要人命的东西。
顾南庭凑近赵羌谪的脸：“欺骗我是有代价的。”
“骗你是什么价？”赵羌谪丝毫不顾自己被掐着要害，温柔地笑了起来。
“你试试就知道了。”顾南庭的鼻尖几乎顶到了赵羌谪的脸。
赵羌谪受着顾南庭危险的目光，无动于衷，他伸手摸上顾南庭的手腕，带着点儿欲说还休的亲昵，顾南庭被他摸得心跳如鼓，只能松手。
赵羌谪笑了。
“江鹤阙隔三差五就跑你这儿来混面熟，你不会从那时候就想弄死他了吧？”顾南庭说，“我跟你就像见不得人，在这小院子外你都看不起我。”
赵羌谪温和笑着。
“啧，仔细想想，那江鹤阙还挺可怜，不知道你是个骗人精，看着你笑就魂都没了。”顾南庭也笑。
赵羌谪惆怅地叹气：“他也不过是在利用我，看谁手段高明罢了。”
“你这样的人，到底什么是真的？”始终看着他的顾南庭也叹气。
赵羌谪说：“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顾南庭蹲身，平视着赵羌谪：“好好说话。”
赵羌谪垂眸望他，露出抹凉薄的笑：“我对你是真的。”
“你看我信吗？”
“你瞧，我说的你不信，你又让我说。”
“少糊弄我，我让你说真话。”
看着顾南庭，赵羌谪静会儿：“高白二人死后，我会跟你说真话。”
顾南庭说：“他两的死已经是板上钉钉，江鹤阙也跑不了。”
赵羌谪叹息一声，随后笑道：“这世间万物瞬息万变，就连死了的，都不能算板上钉钉。”
顾南庭看着他：“你之前确实被流放过，西南王妃，还有你的阿姐，都是被胡嵩杀的，是吗？”
“假的多，真的只有我被流放这一句，而剩下的，我暂且不会告诉你。”赵羌谪望着他，说。
这个人很聪明，赵羌谪很多时候忽悠他反而会弄巧成拙，赵羌谪犹豫片刻，说：“圣上会召见你，不论他怎么问，你都不能供出我来，你必须坚持案子是你自己要查的，你必须说你与我毫无瓜葛，知道了吗？”
顾南庭抓住赵羌谪的手：“看来你不仅是个小骗子，你还欺天了，连圣上都骗，圣上那么信任你啊，你们这么多年的情意，你让我怎么敢信你？赵羌谪。”
赵羌谪看着顾南庭，语调认真：“供出我，你必死无疑，明白吗？”
顾南庭注视着他：“你、我、圣上齐心协力铲除奸恶这难道不是好事？你又不是栽赃的江鹤阙，还有，为什么我必死无疑？”
赵羌谪俯身凑近他的耳朵，轻声说：“我是近臣，你一旦说是我让你查案，文士的口诛笔伐你扛得住吗？你的脑袋硬，还是刽子手的刀硬？”
“你还在骗我，你难道就不怕我反水吗？查江鹤阙有陈珏兄妹作为遮挡，他们涉及踽北，圣上给我权利可以便宜行事，所以你说一句让我继续去查也不算有失公道，这其中定有缘故。”
“就算结交近臣，那先死的也是江鹤阙，你的骗术那么高超，这次却漏洞百出，说明你的真话多了，所以你之前扯的慌就会不攻自破，但你太可怕了，你隐藏得太深，你的每句话都可能是假的。”
“即便从账本上查出通敌，圣上都不想让江鹤阙死，是不是？所以你才会跟我说让他造反。”顾南庭看着赵羌谪的平静，说，“可他坏事做尽，圣上为什么想他活？他的作用是什么？跟胡嵩一样，是吗？那他要制衡的是谁？”
“我？可是江鹤阙为什么一开始是奔着你来的？他不可能不知道你的重要，且不说圣上如此信你，你赵氏百万雄兵，岂是他那些残兵衰将能够牵制的，如果是制衡我，那我也不可能死，我想不通这点，你告诉我，我就照你说的做。”
赵羌谪笑问：“你不怕我还骗你？”
顾南庭说：“你之前解释，不论真假都毫无纰漏，而现在，是因为不论你说真话还是假话，都会戳破你之前说的慌，你是不敢说，赵羌谪。”
赵羌谪拍了拍手：“让你做个边陲野人是屈才了，你若为政，想必与胡嵩有得一拼。”
“那与你呢？”
“半斤八两。”赵羌谪笑了笑，“我觉得你不得不信我，所以我不说，你也会照我说的做，你说的反水，只是想诈我。”
顾南庭看向他，说：“看来我这点道行，是在班门弄斧。”
“因为你知道我还不会让你死，所以你诈我，是想从我这里得到更多信息，但可惜。”赵羌谪笑意温柔。
顾南庭轻柔地摸上他的脸：“你还要杀谁？胡嵩？还是裴静明？告诉我你的目的，我愿意为你赴汤蹈火。”
赵羌谪的笑意愈发温柔：“我的目的？我没有目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圣意。”
顾南庭注视着他，问：“那你为什么瞒着圣上。”
赵羌谪露出点浅笑，眼睛就因为极致的美而稍显秾丽，但又被那清冷冷的神情与寡淡忧郁的眉宇点到即止，他望着顾南庭，仿佛情真意切：“江鹤阙恶行滔天，难道他不该死吗？我瞒着圣上是为了你啊，我不是说过吗？我对你，才是真的。”
顾南庭笑着看他：“什么真的？你对我是什么？”
赵羌谪笑容凝滞，只是一瞬，可这一瞬间的凝滞已经让顾南庭知道，这个人还是在撒谎。
要不是离得这么近，那一丝停顿也要被蒙过去，赵羌谪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一瞬间的停顿后，赵羌谪蛊惑似的声音继续：“我对你的心，是真的。”
“你这是在说你喜欢我？”顾南庭含笑，拇指摸红了他的眼尾，“我也喜欢你。”
“嗯，喜欢你。”赵羌谪笑得仿佛情意绵绵。
顾南庭开口：“先行其言，然后从之①。”
“玉宁，给点甜头。”
“你先，我跟。”赵羌谪说着，顾南庭就起身吻一下他的脸。
果然，赵羌谪的笑僵住了，顾南庭饶有兴致地看他：“该你了。”
赵羌谪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他微垂着眸，在静默许久后，他抬脸慢慢凑近顾南庭，目光看着，在那唇上碰了一下。
见顾南庭发愣，赵羌谪笑起来：“能信了吗？我的心，是真的。”
顾南庭抬手摸上赵羌谪近在咫尺的唇：“你知道喜欢是什么吗？小骗子。”
赵羌谪摸着顾南庭的手，主动又顺从地去抱他，在不自觉的引诱中耳语：“喜欢就是我对你，行景。”
“吱呀——”
一阵恶寒冷风徐徐推开窗子，轻轻地吹灭了熹微的烛光，只留下一缕阴惨惨的白烟。
顾南庭忽地笑了，声音冷硬：“既然是两情相悦，我自然信你，不过撒谎是有代价的，你受得住吗？”
赵羌谪没有迟疑，贴着他说：“当然。”
顾南庭摸着他的脸，怜惜道：“你可不要骗我，我这么喜欢你。”
“我怎么会骗你呢。”赵羌谪轻声说，“去吧。我透风给韩才俞，用你又查出了重要东西为由，他现在在良善居等你，带着他上疏，行景，相信我。”
顾南庭把赵羌谪压下去，跟椅子合伙困住他，随后俯身，吻住了那张要人命的嘴：“我怎会不信你。”
赵羌谪只能鼻音嗯声，没能开口说话。
很久，顾南庭才放过赵羌谪，他起身说：“等我回来。”
赵羌谪嗯一声，等看不到人后，面色才冷厌下来：“放消息给江鹤阙的人，告诉他顾南庭已经去东北拿账了。”
寂夜无声，只有阵风略过。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真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