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阳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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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鹤阙死死瞪着他：“你不可能知道，你想蒙我。”
顾南庭像看死人一样地看他：“很快你就能知道我知不知道，知道多少了。”
江鹤阙连眼睛都在打颤：“你想要什么？”
顾南庭看着他：“你、我、赵羌谪、圣上，我们之间是什么？”
“君臣。”江鹤阙不敢跟他对视。
“真令人失望。”顾南庭无情地扒开他的手，“我用你的秘密去跟赵羌谪交换，说不准更可行。”
江鹤阙听见这话，忽然笑起来，他有恃无恐地坐了回去：“我爹让我忘记，我差点还真忘了，你去说啊，赵羌谪要是能告诉你，我把头伸着给你砍，你如果真的知道真相，赵羌谪绝对会杀了你。”
顾南庭注视着江鹤阙。
江鹤阙撑脸看他：“你以为赵羌谪是善心大发救你？因为他要你沾上他呐，蠢货，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他为什么杀我？”顾南庭问。
江鹤阙笑得前扑后仰：“我凭什么告诉你？”
顾南庭注视着他，轻声说：“因为要杀你的人，是赵羌谪。”
听到这句话，江鹤阙的笑容瞬间凝滞，他惊恐起来，全都连起来了，赵羌谪耳目遍地，怎么可能对当年的内情一无所知？顾南庭又是怎么查到那些的！顾南庭不可能有那样通天的能力！江鹤阙先前认为是裴静明为了帮赵羌谪，所以给顾南庭行了方便，都是假的！赵羌谪就是个骗子！他被赵羌谪迷惑了！
江秉曾无数次告诫他赵羌谪不可信。
顾南庭好奇道：“你能杀他，他为什么不能杀你？”
因为愉悦，江鹤阙浑身颤抖起来，他阴翳地笑看着人：“他要是知道你跟我说了这句话，你会比我死得更快，他处心积虑，这么好的一局棋啊，被你一句话毁了。”
“哈哈哈哈！”江鹤阙大笑起来，“他根本不是要我死，是要东边死！这么好的条件啊，他按着急递，用踽北四十万条人命开这场局，他救你，是要你做他的刀，因为他不能动，高往以、白宁梧他们都是弃子！用这么多人命，来杀东北，顾南庭，他下一个杀的，就是你！”
“圣上一定见过你，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查我，是不是？”江鹤阙笑得开怀，“赵羌谪一定骗过你，让你说这一切都是你的主意，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一但你说出是他让你查我，此案就只能不了了之，赵羌谪欺骗圣上，四十万条命啊，两个世家，结果没弄死东北。”
“他知道这事，那肯定是赵晋嘉死前告诉他的，毕竟这事我们谁都不知道，都是隐约猜的！这盘棋下了四十多年啊，元直死了，赵晋嘉死了，先帝也死了，他们都输了，我跟你，也快死了，看来这局棋，是赵羌谪胜，可他也是棋子，你说，布这局棋的人该多厉害，才能把赵羌谪、赵晋嘉、先帝，全算计了。”
“那个人还活着，他还在看着这局棋，所以赵羌谪不能让他知道自己这颗棋子要坏了这场大局，甚至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知道这个局的存在！赵羌谪要以假乱真以真乱假，现在，赵羌谪连那个人都骗过去了。”
“那个人……那个人是赵羌谪的先生，我没见过，是我爹告诉我的，那个人教赵羌谪，让他走到今天这一步，赵羌谪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要砸了这盘棋！”
“可他砸棋，你跟我就必须死！你死后，他就会直接对上他的授业恩师，斗个你死我活，我跟你，都是他这颗棋子的垫脚石！”
顾南庭看着江鹤阙，问：“赵羌谪的先生是谁？”
“我不会告诉你”江鹤阙又笑起来，“我死了，你也别想话！”
顾南庭沉默许久，说：“我相信你，我们当摒弃前嫌一同御敌，江兄，我们造反吧，我拖着赵羌谪，给他下药让他不能给西南通风报信。”
江鹤阙笑着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顾南庭蹙眉，说:“因为你跟我都想活，而赵羌谪要我们死，那他就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事成之后，我回我的踽北老实打仗，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江鹤阙看着他，笑眯了眼：“你错了，我不会死，更不会拖着东北跟我赌。”
“你是害怕一日就能翻过镇秋山的西南铁骑。”顾南庭看着他，坚定地说，“我们用赵羌谪当人质，如此，西南就不会轻举妄动，只要皇帝还姓李，西南也没功夫事后追究。”
江鹤阙在沉思。
顾南庭看上去有些急了，他说:“我已经拿到了账本，陈珏与你们通敌卖国已是不争的事实，我想活！此刻我们应放下芥蒂，同仇敌忾。”
江鹤阙审视着他，在静了许久之后，才说：“赵羌谪监考后，你把他绑起来，我们还需要高往以跟白宁梧的帮助。”
顾南庭郑重说：“自然，我会对他们明言。”
走出大理寺时，顾南庭还在思考到底是怎样的一局棋，这局棋的目的是什么？
顾南庭仰头，阳光刺目而温暖。
……
是夜，江鹤阙照例蹲在牢中，他敏锐地听出今日来送饭的人脚步不似以往。
这人行走无声，是个暗卫。
来了啊，看来今日跟顾南庭的对话他都已经知道了。江鹤阙唇边露出抹笑，他藏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着那碗被推进来的馒头咸菜，等人走后，他才起身去拿。
月光漫过窗栏，在地面投出宁静的影子，江鹤阙在看到那馒头里藏的“可”字时，无声地笑，他和着馒头咸菜，把那张写着字的纸条咽下。
……
夜里，顾南庭知道赵羌谪回来了，于是回屋，光亮再次造访这间屋子。
赵羌谪瘫坐在地，墨黑的衣摆散了一地，那一头披散的乌发似云似雾般笼着白如鬼魅的赵羌谪。
听见动静，赵羌谪稍稍偏头，门外的光亮便洒在他那美得惊心动魄的一方侧脸上，明与暗中，他微蹙的眉眼间是仿佛万年都无法消融的忧郁哀伤，光色之下，他肤色胜玉，细腻过脂，那要落不落的泪水晶莹脆弱。
似乎脆弱到连目光都承受不住，他纤长的睫毛微颤，泪水随之坠落，他垂下眼帘，顾南庭就觉得心都软了。
“江氏的账房跟侯府被烧了，他们的账房没有建在侯府，这是故意的，烧得干干净净，之后查也只能查出那是一间账房。”赵羌谪含着难以言喻的冷厌说，“这是昨日发生的事情，你应当还不知道，我也是适才听说。”
顾南庭觉得古怪，说：“账本我已经拿到了，他们烧账房做什么？”
赵羌谪收回视线，从地上慢慢起身，他说：“那我猜你一定还没翻开看过，因为你翻开账本，就会知道这些能被你查到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或者说……能被利用的。”
顾南庭其实已经看过账本了，只是他没想到这里边的阴谋，顾南庭看向赵羌谪：“你看过？”
赵羌谪一笑，只说：“没看过，但猜也能猜出来了。”
顾南庭疑惑，赵羌谪说：“你还不明白吗？东北通敌卖国，可东北经商，这么多年来跟东北做过生意的世家绝对不少，你拿着账本，就是拿着他们的命。”
“你拿着的是陈珏跟江鹤阙勾结的账，这是江鹤阙通敌卖国的铁证，可世家不知道你拿到的账本上有什么，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拿别的东西，不知道就会乱猜，猜你拿到的账上面有没有他自己的名字。他们会想方设法让你去死。”
顾南庭沉默地关上门。
江氏谋逆，而顾南庭查了东北那么久，如今手里还捏着账本，没有哪个世家敢保证那上面没有自己的名字，而顾南庭的命无足轻重，所以他们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杀了顾南庭。
赵羌谪看顾南庭明白了，就说：“这是阳谋。江鹤阙谋逆的前提是通敌账本的暴露，所以你要杀江鹤阙，就得说自己有账本，可事后你必死无疑。但这个阳谋是可以破解的，很简单，江鹤阙死后你多此一举把账本拿出来给江氏来一个罪加一等，再把所谓的江氏余孽，也就是账本上那些跟陈珏、江鹤阙做生意的商人以及世家砍了，如此，没被点到名的世家就能安心。”
“并且他们也不会担心秋后算账，因为你已经把账本交了，你往后如果敢拿出所谓的账本威胁他们，就会被弹劾意图扰乱朝纲，到时候，你就成了江氏余孽，因为你杀江鹤阙时的多此一举就会变成蓄意为之，会有无数人抨击你在杀江鹤阙时故意隐瞒账本是因为私情。”
“别忘了，你的姐夫王冉，是东北人。”
“欺君之罪，世家弹劾，你必死无疑。”
顾南庭只觉得阖阳恐怖，他走到赵羌谪面前，没有说话，坐在椅子上的赵羌谪问：“你拉着江鹤阙造反的事情怎么样了？”
顾南庭没有隐瞒:“我拉着江鹤阙造反，但他有个条件，我得捆你当人质，东北才会动。”
赵羌谪没看他：“嗯，那你的条件呢？”
顾南庭没想过自己要什么，一时说不出来。
赵羌谪看向他，目光满是猜忌，怀疑已经成为他刻进血肉里的本能，他问：“你为什么跟着他造反？江鹤阙告诉你什么了？他知道的不多，都是他爹十几年总结出来的，这世上没几个人知道真相。”
顾南庭望着他：“他告诉我他死后，我会是下一个被杀的人。”
赵羌谪目光冷漠地说：“你跟他说是我让你杀他的了？”
“随安是谁？”顾南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抛出另一个问题。
果然，他看着赵羌谪长睫缓缓地垂下，盖住了那抹一闪而逝的无措，赵羌谪说：“你对他说错了话，你完蛋了，你联系过高白二人？”
顾南庭摇头说：“授人以柄？我没天真到那种地步，怎么个完蛋法？”
赵羌谪捏着眉心。
见他如此，顾南庭就知道事情麻烦了，于是说：“我对江鹤阙说错了话，可陈珏跟江鹤阙真的在通敌卖国，他活不了。”
“这是圣上让我带给你的茶叶。”顾南庭把桌上已经冷掉的茶水倒出一杯，“我喝过，但我是个糙人，喝不出好坏。”
赵羌谪看着茶叶，有些悲伤：“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