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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国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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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姬快走!”
沈堂溪坐在梳妆台前,正将耳坠戴在耳洞里,侍女冒冒失失冲进来,那瞬间耳坠刺破耳垂,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耳洞处便有鲜血溢出来。
“怎么了青阳?”
她快步上前扶住踉踉跄跄的青阳,见后者一脸焦急,自己也不由有些担忧。
“王姬,我们快走,王都城破了!”
她一时没明白青阳意思,有些怔愣。
青阳却攥住她的手,厉声道:“王姬!王都被宸国大军攻破了,现在已经往王宫来了,我们得赶紧离开王宫!”
沈堂溪反应过来,反抓住她的手,安抚她:“不可能!我们先去找父王母后,找他们问个清楚!”
说罢,她拉着青阳,快步离开寝殿,如果她没记错,今日早朝,大臣明明还说过宸国军队离王都尚远,攻破城门简直痴人说梦,怎么可能就几个时辰过去,王都就被攻破了?
离开寝宫,沈堂溪见奴才,婢女有条不紊忙着手里的活儿,远处还有大臣往朝阳殿走,神色轻快,哪里有国破的慌张?
她不由怀疑起来,可她了解青阳,后者从小在她身边长大,保护她,什么性格自己是最清楚的,也从不会欺骗自己。
莫非,有人传谣?
朝阳殿内,沈堂溪见母亲拉着父亲的手,与他有说有笑,便快步上前,顾不得礼数,直接问道:“父王母后,王都被攻破了?”
母后松开父亲的手,上前拉着沈堂溪,微笑着说道:“溪儿,王都已破,无力回天,这朝阳殿有一条密道,让青阳保护你,即刻离开吧。”
她不可置信看着母亲的脸,嘴唇颤抖:“那你们呢?”
母后笑着摸了摸她的脸,说:“溪儿别怕,母亲得等宫里的人遣散了再走。”
沈堂溪看向父王,见他笑着冲自己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母亲什么时候走?”
王后看了看殿外,天空艳阳高照,明媚温暖,便回头笑着说:“午时之前,母亲一定来找你。”
此时离午时不过半个时辰,可宸国军队从城门来到王宫,就算快马加鞭也要两个时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来得及的。
她还想说什么,却见王后却往自己身后看去,随即她后颈一阵钝痛,眼前一黑,四肢无力而倒下。
迷迷糊糊,沈堂溪好像闻见了血腥味儿,新鲜的,浓重的血腥味儿,好像被自己血液包裹起来,鼻腔里难受得喘不上气。
她猛的睁眼,入目却不是熟悉的宫殿瓦房,而是阴暗潮湿的泥土墙洞,自己还被人背在身上,一步步晃悠悠地向前走,脚步声被泥土遮掩,沉闷又轻微。
沈堂溪立马认出身下人是谁了,是青阳。
她拍了拍身下的人,说道:“青阳,放我下来。”
侍女不敢违抗王姬的命令,便将她放了下来。
沈堂溪指着眼前的地洞,质问她:“谁让你带我走的?”
她没有片刻犹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闷声说道:“王姬,王后吩咐奴婢一定要将王姬安全带离王宫,奴婢不敢违抗。”
沈堂溪把她拽起来:“起来,带我回去。”
她站在原地没动,伸出手拦着自己,沈堂溪便就这么看着她,面无表情冷声道:“青阳,你要违抗我的命令吗?”
她立即下跪,说道:“青阳不敢。”
侍女跪在地上,心知自己阻止不了什么,王姬的命令她不敢违抗,王姬也从来没有这样生气地跟她说话。
沈堂溪没有再上前扶她,只说:“你想走可以走,我不拦你,也没资格拦着你,但我不能走,我的父亲母亲都在王宫,我不能一走了之,你走后,便好好生活吧。”
她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抬起头,眼神坚定地说:“奴婢愿誓死跟着王姬。”
沈堂溪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里不由感到闷疼。青阳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她,小时候她看书识字,她就在院里练武,就算摔倒受伤也从不喊疼不喊累。
她顽皮逃课时,被发现了也是青阳替她受罚,挨夫子的戒尺或者父王的责罚,有时候罚的狠了,小女孩儿便满身都是伤。
沈堂溪眼前一恍惚,好像小时候的青阳和眼前的她重合在一起,她发现,青阳从来都是只在乎她的。
沈堂溪看着她,说道:“青阳,最后再连累你一次。”
说罢,主仆二人便原路返回。走的时候青阳背着沈堂溪走了一个时辰,回去两人边走边跑,也花了半个多时辰,到的时候,正巧看见数名大臣被身着重甲的敌将所杀,而她的父王母后,躺在地上,没了呼吸。
看着倒地不起的父母,她心口骤然一痛,眼泪不自主便流了下来,心口好像不能呼吸,压地她喘不上气,但她拉着侍女,将自己藏在密道口,死死捂着口鼻,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骗她了,母亲骗她了……
母亲根本没想过要走。
“锦国君后自戕!王姬不知所终,众将士听令!给我一寸一寸地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为首的那人一身戎装,背对着阳光,好像从地狱闯出来索命的恶鬼,沈堂溪看不清他的脸,却已经开始惧怕起来。
青阳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王姬,这次宸国是太子亲自带兵出征,我看那为首的,应该就是宸国太子萧九陌。”
萧九陌……
她牙根狠狠咬着,反复咬着这个名字,似乎要将这个名字拆成碎片,恨意涌上心头,拉扯着她所剩不多的理智。
萧九陌靠近吩咐了身旁的将士一句,那将士随即高声喊到:“沈氏余孽,抓活的!”
后面的将士们抱拳高呼一声:“是!”
旋即,后面的人全部一拥而散。
外面没有刀剑挥舞的声音,也没有杀人时惊恐的呼唤,只有身着战甲的将士踩在地上沉重的脚步声,一顿一顿,好像踩在沈堂溪身上。
她看着地上躺着的父母,一丝怪异涌上心头,又不明所以,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落不下来,她微微侧头吩咐道:“青阳,你呆着别动。”
侍女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便看见身形瘦弱的姑娘一步跨出密道,穿过遮蔽物走向萧九陌,嘴里喊着“太子饶命。”
脚步一点没停,停住时任由敌国将士将刀刃架在她的脖子上。
“何人在此?!”
锋利的刀锋划破细嫩的皮肤,脖颈处传来刺痛,沈堂溪被压着扣到萧九陌面前。
后者上前几步,她便闻见一阵浓烈的血腥味儿,那味道直冲鼻腔,她忍着恶心,抬起头看向萧九陌。
此时,她眼眶里的泪将落不落,眼角因为落泪而绯红,鼻头红润,看起来楚楚可怜又不失美艳。
萧九陌挥了挥手,一旁的将士便松开桎梏着她的手,他也不知从哪儿掏出的一张手帕,用它蒙着手,捏住了沈堂溪的下巴。
她听见面前人玩味儿地说:“自己跑出来,送死吗?”
她不去看他的眼睛,暗暗调整呼吸,自顾自地说:“我不想死,求太子饶我一命。”
太子却无故笑了一声,笑的沈堂溪手都在发抖,余光处,沈堂溪看见一旁大臣的尸体涌出了很多血,胸口的刀痕清晰可见,狰狞夺目。
她看着尸体胃都在翻涌,坚持不住立马移开眼神,努力压制着干呕。
她不知道萧九陌在想什么,半晌都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等她说什么,但过了一会儿又不耐烦地说:“听说锦国王姬生的倾国倾城,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既然王姬主动投降,那便来——做我的暖床侍女吧。”
说罢,他快步上前两步,在沈堂溪答应前捏住她的下颌,凑近她,低声道:“闭上嘴,想活命就老实听我的。”
她这次来不及躲避太子锐利的目光,看见他那一双如鹰般的眼睛里没有色欲,只有坚定和严肃。
其实沈堂溪原本就没想拒绝,这便顺着他的意,故做害怕的说道:“是……太子殿下。”
太子松开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扯过不远处的围帐,将她裹起来,抗上肩头,嘴角噙着笑,吩咐一旁的将士:“告诉所有将士们,抓住沈氏余孽,我们班师回朝!”
沈堂溪被抗在肩上,围帐束缚了她的行动,她抬起头看见了父王母后完整的尸体,在一众大臣尸体前,父亲胸口有道刀口,血渗出来染红了衣服。
母亲被抹了脖子,长长一道,穿过整个脖颈,血顺着流到衣服上,鲜红一片,那衣服,还是她前些日子送给母亲的生辰礼……
地上的那些大臣,被穿腹的穿腹,被抹脖的抹脖,身上的刀口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离得远了,眼前闪过朝阳殿殿门的门槛,几滴血落在上面,竟毫不起眼。
沈氏皇亲大多都在王宫外面,王宫里的将士们找不到人便也回来了,跟在萧九陌后面,看着她扛着美娇娘,一个两个羡艳得紧。
沈堂溪看着眼前一个又一个敌将的脸,一时间眼前开始模糊,她又使劲儿掐自己肉,迫使自己保持清醒。
她得记住,记住这些人的脸,记住是他们踏碎了王都的门,是他们害她失去双亲,沦为婢女。
宸国太子的盔甲做工良好,材质生硬,顶着她的腹部让她分外难受,要吐的感觉卡在喉咙不上不下,还有挥之不去的腥味儿,更是在胃里翻江倒海,她听见萧九陌说:“你装的真不像。”
沈堂溪勉强打起精神,双手勉强撑在他肩上,缓解腹部的压力,有气无力回答:“那你不怕?”
太子将她放在马上,她被裹得像个粽子,想动也不成,萧九陌笑着说:“你没那个本事,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说吧。”
“驾——!”
萧九陌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匹长鸣一声,奔腾着向前,她被颠得难受,不由说:“你跑慢点,我快吐了。”
他闻言却未停下动作,笑着回她:“吐了你就得去马厩把马洗干净,我的马可金贵得很。”
是比我现在的性命珍贵……
沈堂溪模模糊糊地想,眼前渐渐模糊,看不真切,眼皮也越来越重,抬都抬不起来……
“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