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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鹅卵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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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高中生立香的一次南极行,她说自己做了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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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一种生理现象,生物课上用“REM(快速动眼)睡眠期间大脑活跃度增加的结果”作为其名词解释。对课内知识“不屑一顾”,而对课余知识都满怀好奇的立香用蓝色的笔给“REM”划了一道横线以示自己有在听课,随即手托腮无所事事地将课本翻到下一页,她在很努力地回味自己昨日的梦境,却又不那么遗憾地意识到自己仍然什么都未能想起来。
天色尚早,未至傍晚,午课后的时间段是藤丸立香的社团活动。换回排球鞋与队服的装束,她习以为常地贯彻着属于藤丸立香的每日固有日程表,唯独心底始终存在哪里不对劲的感知。
鞋子与地板的摩擦声嘎吱嘎吱,抛起排球的立香顺从身体记忆与经验地起跳,准备为这个发球赋予最重要的“发出”。直觉仍然在大脑底端叫嚣着这里不对、哪里不对,没什么耐心留给自己的藤丸选手为眼前成功得分的跳飘振奋挥手。她压制着自己的奇思妙想,全神贯注于训练赛的进行:毕竟,比赛和排球都很重要,而且能打一场是一场。
很奇怪呀,心底的声音如此困惑,拥有着与藤丸立香一模一样的音色,不觉得这些都很奇怪吗?
奇怪在哪里?
及时完成这个被针对的一传,脚下已从未懈怠地奔向网前为攻手组织起应有的进攻,背号1的国三生藤丸队长在排球馆中挥洒着一日复一日的汗水。顺理成章地进入正选,理所当然地成为队长,也毋庸置疑地拥有跌倒与失败。
158cm的二传实在是很难继续坚持下去吧?哪怕原本没有这样的想法,也会被超手球教会这个道理。只是立香始终对一次挫折便再不能起的可能性拥有常人无法理解的“前进就好”,她总能贯彻着这样的原则然后继续跌跌撞撞前进。
“就是很可惜呀!”擦着眼泪说自己很不甘心的后辈哽咽,“这是前辈们的最后一次了。”
“想要打排球的话,无论怎么样都会继续打下去吧?”立香揉了揉远比自己高的后辈的头,“还有高中三年,怎么看都不是最后一次吧?所以不值当流这么多眼泪的。”
“可是前辈之后都不会再打排球了,”赌气的王牌攻手后辈还在擦她怎么样都擦不干的眼泪。
“这么肯定的语气?”立香忍俊不禁。
“……”后辈顿了顿,有些恍惚地看立香,“因为就是这样的感觉呀,立香前辈以后都不会再打排球、再也不和我们一起打排球的感觉。”
晨练,上课,部活,打工,家务,不用掰着手指头也能轻松数清楚自己每日的单调日程,朋友很多的立香对自己的空余时间怎么处理没什么概念。只是,在有的时候,她会非常罕见地在打工下班后的时间段里拥有独自回家的放空时刻。而每到这个时间都会有微妙的思路从脑海底端浮现: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对这个想法只做撇嘴的少年人步伐轻快,略过那些未成年人就应该去拯救世界的jump剧情,捧出银OO作为大人救世主也可以的立香审慎回忆今日课间小憩时所做的白日梦,却又苦思冥想都找不到任何的思绪,只能在即将踏上家门口的最后一块砖时毅然决然地抛开。大声与家门口对话“我回来了”的立香得到了母亲温暖的“第一口汤哦,立香要不要试一口?”
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对青春的感知是鹅卵石被流水冲刷的轻盈比喻。迈一步是正经走路,迈两步的排球步伐,迈三步是华尔兹转圈圈,快乐时应当用最欢快的大笑,伤心时应当用最大滴的眼泪,张开双臂只为在狭小台阶上保持平衡继续前进的立香垫着脚尖降落在朋友们的笑声,理所应当的美好时光将缤纷多彩的画卷都张开。嘟嘟囔囔说今天居然不等我、打闹着问明天要不要去市区买新的护膝,眉眼中流淌着温暖的泉水,温和柔软的热情在她金色的眼眸中盛大如太阳,而朋友们都将这温暖视作属于藤丸立香的理所当然。
也因此,路过献血车时,日行一善爱心献血的这件事,是非常藤丸立香的做法吧?
太奇怪了,抱头痛思也得不到答案,对所有的一切都抱有“哪里不对劲”的感觉。赖床的坏习惯,消失了;体能比较一般的弱势,不见了;历史课上贫乏的大脑,多了很多野史;国语课上明明啥也没听的清少纳言专题课,突然就什么都知道了;朋友们口中谈论的美剧夏洛克与莫里亚蒂,莫名其妙就知道谁是谁了……太奇怪了!气愤地在心里控诉大脑的不对劲,想要哭的欲望却突如其来地缠上了自己。被对面发球误砸的高一新生立香流着自己怎么都擦不完的眼泪,被慌张的前辈们左抱歉右鞠躬地带到休息区域继续擦眼泪去了。
“我要去南极。”
“诶?”\“啊?”\“什么?”异口同声的问号来自朋友们,“一点铺垫都没有就发展到要去南极吗?”
“国立极地研究所确实有项目是公开招募的哦,”才知道学生有这个想法的老师有些诧异,“不过从现在才开始准备可能有点太晚了呢。”
笑眼眯眯的立香接过老师手中的赛事纪要,她向四处打听的老师认认真真地鞠了一躬以示自己的感谢。
“那南极有什么呢?”朋友们问。
“唔,企鹅?”对答案不太确定的立香从自己奋笔疾书东跑西跑的竞赛日程中抽头回答,“总之肯定没有北极熊!”
“那就是不知道南极有什么的意思了,”同学们如此困惑,“那立香想要去南极做什么呢?”
“去看《比宇宙更远的地方》实拍地。”
十六岁的年轻正好,高一生的什么都可以刚刚开始,不管怎么想都是未来时间还有大把的可挥霍,总是步伐匆匆的立香飞奔向自己梦境中零零散散碎片。
应该是个U形的外部形状,有很大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南极,白色的外壳……在笔记本上描摹具体事物的立香苦恼于现实卫星图中的什么都没有,却又耐心可佳地放下苦恼,继续自己奔向南极的计划。
负责霓虹南极观测事业的霓虹国立极地研究所,偶尔会与教育部或特定科学协会合作,面向中学生和高中生举办极地相关的科学项目比赛,公开招募胜利的学生团队前往南极或北极考察站参观学习。非常幸运,今年是南极。
非常幸运,擅长爆发潜能的立香常常被幸运眷顾,她在名单公开的次日欢欢呼呼,决意要让所有人知道自己的快乐。
“好夸张的横幅!排球部的前辈们这么好脾气让你挂排球馆外面?”
“我可是整个排球馆第一个去南极的部员哦!”
“今年的春高呢?”
“可是我们没进全国……”诚恳回答的立香猛遭背后前辈们的大力敲击,她灵活避开,大声嚷嚷着自己的聪明脑袋不能被敲坏。
打打闹闹跑遍全校还不忘传达自己要去南极的立香,为自己逃过排球部前辈们的攻击而得意大笑,然后喜提南极回来后第二天就要开始合训的“坏消息”。
“才不是坏消息!”藤丸选手如此回答,“总之我会带着排球去南极,很勤奋吧?”
“只是带排球捏捏而已,谁允许你大放狂言的?”送出排球挂件的部长闻言扭捏后大怒!
海风的呼啸声很大,什么都白花花一片,一眼望尽,好像什么都没有的样子。如此做出评价的立香抱着自己的相机拍来了又拍——南极好冷呀。
“然后呢?”追问的朋友们还在问,“就没有了吗?”
“那还有什么?”被反复问来问去的立香左手中指对右手中指,“我只是待了一个星期哦!你们应该问我来回路上碰到的东西!”
然后呢?心底那个叫嚣不对劲的声音还在问,然后呢?
终于能断断续续哼出整首曲子的立香整理着自己洗出来的照片,她与一片白茫茫的南极再次对视,却又委实没能找到属于自己梦境的那个地方。
没有然后哦。她步伐轻快地回答自己,带着自己的照片们抵达自己床头的照片墙,用白色的大地取代一部分的过去时光:毕竟,南极已经过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