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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习射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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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行舟坐在石凳上,与周桐不着边际地聊着天。
他的回应其实没过脑子,话赶着话顺嘴就说了。
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能找到什么借口出周段府。
师父说的半山腰的小草屋还在等着他呢。
也不知道这师父是怎么回事,当时把他扔在冰天雪地里,现在都了无音讯。
不过师父他向来神出鬼没,指导他的武功也是偷偷摸摸的,抽空来指导他一番检验一番他的修炼成果后,人就没影了。
他做叶行舟师父也这么三心二意的,也好意思埋怨他叶行舟习武态度不端。
叶行舟除了知道他这师父叫承风华,其余关于他的信息一概不知。
这么多年,师父除了告诉他自己的名讳以外,再也没有和他说过别的。
叶行舟从未想过要过问。
他不是不好奇,只是怕他问了以后,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对他上过心的人也要离他而去。
叶行舟不敢问。
其实活在迷糊中挺好的,不必事事都探究出那个“为什么”来。
探究出来了又如何。
如果那个真相让人承受不住呢?那不如活在谎言里。
师父这人很神秘。
随手救下三岁时迷失在外的他,随口与他约定在不老峰教他习武,随便把他拉扯到十六岁,现在又随心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搞不懂师父,但是师父却永远能一眼望他到底,看破他所有的小心思,看透他所渴望的所惧怕的。
叶行舟望着天,此时此刻突然好想念师父。
在周段府里,他是一个做事靠谱的下人,他是一个无人可依靠的仆从。
如果有师父在的话,他可以与他开玩笑,和他插科打诨,不必担心有任何的后果。
在师父面前他可以永远假装他还是当年三岁时,那个爱哭的小屁孩。
周桐看周全脸色有些古怪。
每个人和周全相处,都能第一时间和他熟悉起来。
这是周全独特的个人标签,哪怕是和有缝的石头,他也能跟石头聊上两句。
周桐很是佩服他。
她从未见过有这么活脱,反应能力这么迅速的入。
周全永远都是开心的,讨人喜欢的。
但是此时此刻,周桐却从他的脸上读出了寂寥的意味。
周桐经常忘记周全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周全这人为人实在是太‘周全’了,这周兆还真是会取名字。
周桐打破他的寂寥,将话题引到别的方向上:“你这会儿怎么还闲着呢,周青管事没把你的时间安排满?”
叶行舟思绪被打断,愁眉苦脸地吐槽:“可不是吗,每天上蹿下跳忙得跟个猴似的,哪有活哪有我。每天睁眼抓耳挠腮就是干,你说这府上怎么就有这么多忙不完的活呢,实在不行再多招几个干活的下人呗。这周青管事啊,真是把我榨得……”
周桐本在乐呵呵听他表情浮夸地讲述,像看戏一般,忽地脸色一变,用力咳嗽一声打断了叶行舟的表演。
叶行舟一回头,正对上周青管事那张板着的严肃万分的脸。
石凳烫屁股似的,他从上面弹射下来,讨笑道:“周管事早啊,怎亲自来到松露轩,可是有事安排?”
周青:“跟我来,段夫人命令要在松露轩安装上箭靶。”
又对周桐说:“去藏屋阁取夫人的弓。”
叶行舟忙不迭地跟上。
周青走路迅捷,像是在地面上平移,没有落地一样。
她边走边说:“我安排你的活太多了?”
叶行舟冷汗落下一滴:“不多不多,看您哪的话,能成为府上的一份子是我的荣幸,能帮上大家的忙更是我的幸福。若不是我被收留在此,能混上一口饭吃,我早就被冻死饿死了,我哪是那吃里扒外的白眼狼呢。”
周青冷哼,其实也并没有真的生他气,“今后你不必去伙房做事了。”
叶行舟大惊:“青管事,您这是要把我赶出去的意思吗?可千万不要啊。方才我说的那些抱怨话都怪我心眼太小,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过我这一回吧。在外面我三天吃不上一顿热乎饭,我才您这么好的心肠也不忍心对不对?您就尽管给我安排事,我绝对再无半分虚情假意!”
叶行舟滑稽地连连作揖,那副讨喜的模样把周青给逗笑了,“谁说要把你赶出去了?你之后不必去伙房做事,只留在松露轩照顾沈姑娘。”
叶行舟夸张地呼出一口气:“您可把我吓一跳,说话不带您这么喘气儿的。”
周青斜睨他:“谁让你打断我说话?”
叶行舟嘿嘿傻笑。
周青:“你活干得不错,周桐和周蔚那两丫头,也心细,把沈姑娘托付给你门三个全权照顾,我也放心。”
叶行舟思索着,那日后既然只需要围着阿白转了,那岂不是自行活动的时间会大大增加?
周青把叶行舟领到一间库房,墙面上全部摆的都是一排排武器,有剑有刀有小飞刀有飞镖有鞭子,琳琅满目,脚一踏进去都感觉屋子里的一股浓浓的寒意。
这大概就是周段府里的武器房之一了。
周青命叶行舟把立在角落里的一个箭靶扛回松露轩。
这箭靶甚是奇怪,不是常见用稻草、麻布做的草靶,而是用一块石头做成!
叶行舟咂舌,这箭就算瞄准了靶心,要怎么留住箭矢?要用一支箭把石头射穿?
这奇怪的箭靶看上去就不轻,叶行舟试探性地搬了搬,对他来说是毫不费力的重量,但是考虑到他在周段府里要隐藏自己身怀武功,于是装得龇牙咧嘴,费尽全身力气才能把石靶搬起来的样子。
周青这才发现自己考虑欠佳,这周全身高上虽仅与成年男子相差了一点,但怎么说也不过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年轻。她当时也是秉持着要敲打一分周全的目的,让他来搬石靶。
如今这决定倒是砸自己脚了。
周青叹一声气,看上去毫不费力地托起石靶的一边:“走吧。”
两人回到松露轩时,段蓉与沈白已经来了。
段蓉命二人将箭靶放在靠近墙边的地方。
又在地上划了几道白线,白线相距石靶的距离逐渐拉远。
她带着沈白走到最近的那条线上,“从这里开始练。”
段蓉从周桐手中接过弓。
那弓一看就不平常,通体呈黑色,但弓在阳光下转动时,时不时闪着银光。
黑檀木中掺杂着银丝,木质黑亮如深夜,银丝带来高贵与灵动。
握柄处缠着柔软的动物皮,皮革上的使用痕迹昭示着这把弓经住了漫漫时光的传承,此时此刻由段蓉手上传承到沈白手上。
沈白抓着弓,手掌很契合地镶在握柄上。
拿到近处看,才发现弓身上刻了一个“段”字,字体融入黑檀木中,侧过来才发现那字闪着金光。
段蓉立于她身侧,指导她用弓:“侧身,面朝箭靶,双脚与肩同宽,将重心放在两脚之上,保持身体的稳定。”
沈白顺着她的势转过自己的身体,段蓉拖着她的手肘关节,把弓举起:“手自然地握在弓把之上,不要抓得过紧,不要紧张放轻松。手臂关节微曲,不要伸直。”
她带着沈白的右手到弓弦上,“弓弦拉至下巴,肘部自然向后展开,绷紧背,肘与肩持平。然后,将手中之箭自然送出。”
沈白松手,段蓉的手心还包裹在她的手背上。
弓弦回弹时发出低鸣,像风闯过山谷。弓弦细如丝,却坚不可摧。
段蓉退后一步,沈白也自然地从她半包围的怀抱中脱离。
她取了一支箭矢,箭矢倒是很普通平常的木箭,这平平无奇的木箭一点杀伤力都没有,要怎么才能穿透那块坚硬的石头?
段蓉从沈白受伤再取回弓,动作干脆利落地将木箭射出,木箭势如破竹地钉在了石靶正中心。
她说:“想必你也看到了,箭靶是用岩石做的,与普通的箭靶并不相同,你要做的就是像我刚刚那样,瞄准石靶的正中央,然后将木箭留在石靶上,不能脱落也不能击碎石靶。”
叶行舟在心中感叹道,这得多难啊。
段蓉:“你现阶段肯定认为很难,但必须克服困难。等之后,你能在这个距离实现我的要求之后,再退到下一根白线处,直到在最远的线外也能箭穿石靶,那你便成功了。”
段蓉在习武上是一个严厉又一丝不苟的师父,她的目标设立得清晰,被她指导的人只能朝着她设定的目标前进,没有第二条路。
段蓉将弓箭递给沈白:“你可以做到吗?”
沈白神色认真地接过:“可以。”
段蓉笑了,道:“不错,勇气与决心是成功的开始,接下来你便自主练习,每日辰时我来指导你。你既然不愿意在练功房与大家一起习武,那便在自己的住处练习,这里没人监督你,但也不能懈怠。”
沈白垂着头,她知道自己的要求很别扭,得到段夫人的许可也是受到了她的优待。
这样做或许会让大家对她的偏见更大,但是她不想再面对那些或戏谑或鄙夷或嘲讽或可怜的目光与窃窃私语。
既然段夫人说她现在是自己的娘了,那么她便决定任性一把。
娘不会让她受那样的委屈。
周灵觅双手握拳地在松露轩外,指甲已经用力到穿破了手掌心。
娘居然将‘玄影’交给了沈白!
那可是段家世世代代传下来的传家之宝,凭什么传给一个外人!
她愤怒,她想毁灭这一切!
“怎么不进去呢?”
周若蝶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吓了她一个激灵,连愤怒也忘了。
周若蝶目光落在她咬出血的下唇上,啧啧叹道:“真可怜。”
周灵觅伤心与愤怒混杂的情绪又浓烈了一分。
“你既然想学,”周若蝶道:“为什么不敢进去?怕你娘不教你?”
周灵觅含着泪:“谁说的!”
周若蝶手在她背上往前一推,周灵觅踉跄地跌进松露轩中。只闻周若蝶说:“那我助你一把。”
说完人就消失不见了。
段蓉看闯入之人是周灵觅,道:“灵觅,你怎么在此处?”
周灵觅狼狈地爬起,朝段蓉怒喊:“为什么你只教她射箭,凭什么!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为什么对一个外人都比对我好!”
段蓉眉毛微蹙:“不得无礼。”
这时候自己的母亲还为维护那姓沈的而凶她,周灵觅眼泪喷射而出,“我讨厌你!我讨厌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