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 夜兔的刃》小绒SAMA

7、其他的滋味

　　吉原最深处的宫殿，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巨大的空间被昏暗的烛火分割，浓烈的熏香也掩盖不住一种陈腐的、属于强大野兽巢穴的腥臊与血腥气。
　　夜王凤仙，如同一座盘踞在阴影王座上的肉山，庞大的身躯裹在深紫色的华服里，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斜倚着，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指节粗大得如同攻城锤。
　　神威站在大殿中央，姿态闲适得像在自家后院散步。橙红的发丝在摇曳的烛火下跳跃，脸上挂着那副招牌的、甜腻到近乎无辜的笑容，仿佛感受不到那巨兽散发出的、足以碾碎常人的恐怖威压。
　　我落后他半步，站在阴影与光亮的交界处，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掌心微潮。阿伏兔和扛着米袋的云业像两尊沉默的门神，立在更靠后的位置。
　　“啧，”凤仙粗嘎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毫不掩饰的审视，那只眼扫过神威，又落在我身上片刻，浑浊的瞳孔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小鬼头，春雨的米虫派你来啃我这把老骨头了？还自带点心？”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粗粝而充满恶意，大手随意地一挥，指向侍立两旁、穿着薄纱、妆容精致却眼神空洞的游女们，“看中哪个？当是老头子给你的见面礼。”
　　神威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甚至更甜了几分。他看也没看那些如同精致人偶般的游女，反而微微侧过身，目光精准地落在我身上，冰蓝的瞳孔在烛光下闪着光。
　　“不用麻烦了，老爷子。”他声音轻快，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却像裹着蜜糖的刀锋，“让她来就行。”他下巴朝我抬了抬，“倒酒，添饭。”
　　我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倒酒？添饭？在这头恐怖的老夜兔面前，当我是侍女？一股无名火夹杂着荒谬感瞬间窜起，但接触到神威那双看似含笑、实则不容置疑的冰蓝眼眸时，那点火苗又被强行压了下去。
　　疯子！我在心底狠狠咒骂了一句，面上却只能维持着惯常的冷硬，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拿起旁边矮几上温着的清酒壶。
　　凤仙的眼神在我身上停留的时间明显延长了。瞳孔里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是更深的、混合着嘲讽和某种奇异玩味的笑意。
　　他看着我僵硬地拿起酒壶，给神威面前那小巧的酒杯斟满清冽的酒液，又拿起旁边巨大的木勺，从热气腾腾的木桶里盛出满满一勺晶莹剔透、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白米饭，压实，堆在神威面前的海碗里，堆成一座冒尖的小山。
　　“呵……”凤仙发出一声低沉沙哑的笑声，像砂纸摩擦着朽木，目光在专注盯着白米饭、笑容满足的神威和我那张冷得能刮下霜的脸上来回扫视，“小鬼……”他拖长了调子，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洞悉一切的暧昧，“看来除了白米饭，你也终于尝到点别的‘滋味’了？这地球，倒也不全是垃圾。”
　　“滋啦——”
　　我握着木勺的手猛地一紧，勺柄在碗沿刮出一声刺耳的噪音。一股血气直冲头顶！什么叫别的“滋味”？这老不死的眼神和语气，简直……简直龌龊！我和这个疯子？除了被打、被泼咖啡、被当成沙包和工具人，还能有什么“滋味”？吓死人的滋味吗？！
　　我猛地抬头，想用眼神把这老东西烧出个窟窿，却正对上神威看过来的目光。他刚吞下一大口白米饭，腮帮子鼓鼓的，脸上那满足的表情还没完全褪去，冰蓝的眼睛里却带着一种纯粹的无辜和……一丝被噪音打扰用餐的不悦？
　　“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看”神威歪了歪头，像只不解的猫，喉结滚动咽下米饭，声音含混，“米饭的滋味还不够好吗？”他舔了舔嘴角沾着的米粒，两眼微眯仿佛真的完全没听懂凤仙话里那赤裸裸的暗示和暧昧。
　　装！你就装吧！我在心里咆哮，手指捏得木勺咯咯作响。这疯子怎么可能听不懂！他绝对是故意的！故意让我难堪，或者……就是单纯觉得看我这副憋屈又不敢发作的样子很有趣！
　　凤仙显然也没料到神威会如此“纯真”地反问回来。他眼神里的玩味凝固了一瞬，随即化为更深的、如同泥沼般的浑浊。他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巨大的身躯在王座上微微前倾，眼神锁定了神威，那无形的压力瞬间暴涨，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沉重起来。
　　“春雨的走狗，”凤仙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带着米袋和一个莫名其妙的丫头片子，跑到我的地盘，总不会真是来讨饭的吧，你们是上面排下来试探我的吧，开始忌惮夜王的强大了吗。”
　　神威脸上的满足感和无辜瞬间如同潮水般退去，被一种冰冷的、公式化的笑容取代。他放下筷子，端起那杯我倒的清酒，却没有喝，只是轻轻晃动着，看着里面清澈的液体旋转。
　　“元老院的指令。”神威的声音失去了所有温度，清晰而冰冷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你已经失去战斗的心了，只会沉溺于女色之中吗？吉原的花魁，日轮小姐。”他顿了顿，冰蓝的瞳孔抬起，直视着凤仙那只骤然收缩的独眼，笑容如同淬毒的冰花，“真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啊，不如借出一晚，怎样？”
　　死寂。
　　凤仙庞大的身躯纹丝未动，但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烛火疯狂摇曳，在他脸上投下扭曲跳动的阴影。眼里的浑浊瞬间被点燃，化为焚尽一切的暴怒岩浆！
　　“你说……什么？”凤仙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低沉得如同地底滚动的闷雷，每一个字都带着毁灭的气息。
　　神威似乎完全感受不到那即将爆发的火山。他甚至微微笑了笑，从怀里慢条斯理地掏出一个东西——一个小小的、用布包裹的定位器，随意地丢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作为交换，”神威的声音轻快依旧，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礼物，下巴朝那定位器点了点，“这孩子—晴太就还给您了。很划算，不是吗？”
　　筹码！晴太！那个日轮视如己出的孩子！
　　“吼——！！！”
　　一声非人的、饱含着狂暴怒火的咆哮如同惊雷般炸响！整个大殿都在簌簌发抖！凤仙猛地从王座上站起！那庞大的身躯如同拔地而起的山峦，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般席卷而来！烛火瞬间熄灭了大半，仅剩的光线将他扭曲狰狞的影子投在巨大的墙壁上，如同苏醒的远古巨兽！
　　“神——威——！”凤仙的咆哮震得人耳膜刺痛，那只独眼死死锁定着下方依旧挂着浅笑的橙发少年，狂暴的杀气几乎凝成实质，“你这小鬼……是替那群老东西来试探我的爪牙钝了没有吗？！还有日轮……”他巨大的手掌猛地攥紧，空气在他拳心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你也敢觊觎？！”
　　神威在恐怖的威压风暴中，连衣角都没动一下。他脸上的笑容反而加深了，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冰蓝的瞳孔亮得惊人，如同发现了最顶级的猎物。
　　“试探？”他轻笑着反问，语气带着一丝刻意的疑惑，随即化为尖锐的嘲讽，“老爷子，您太高看自己了。我只是来传达命令而已。至于觊觎……”他耸耸肩，笑容灿烂而冰冷，“我对老男人藏起来的金丝雀没兴趣。不过，”他话锋陡然一转，声音拔高，带着一种刻意模仿的、尖锐的挑衅，“您的眼神……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让人作呕的家伙呢。”
　　凤仙狂暴的动作似乎停滞了一瞬。
　　“那个秃子，”神威甜腻的声音如同毒液般流淌出来，清晰地吐出那个称呼，“我的父亲，星海坊主。”他歪着头，笑容天真又残忍，“简直一模一样啊。那种……被无聊的东西绊住手脚，软弱得令人发笑的眼神。”
　　“你说什么？！”凤仙眼里瞬间布满血丝，狂暴的杀意几乎要冲破屋顶。
　　“不是吗？”神威向前踏出一步，毫无惧色地迎上那足以撕裂钢铁的目光，冰蓝的瞳孔里是纯粹的、如同看待腐烂垃圾般的鄙夷，“拘泥于所谓的‘家人’？执着于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女人？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把自己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穴里，像只守着腐肉的老秃鹫？”他嗤笑一声，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极地的寒风，“这种眼神……才真正让我恶心！和那个秃子一样，都是被感情拖垮的、彻头彻尾的弱者！”
　　“弱者”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凤仙最深的疮疤上！
　　“神——威——！！！”
　　最后的理智彻底崩断！凤仙发出震碎灵魂的咆哮！他庞大的身躯爆发出与其体型完全不符的恐怖速度！巨大的手掌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如同拍打苍蝇般，朝着神威和他旁边的矮几（以及那桶珍贵的白米饭）狠狠拍下！目标不仅仅是神威，更是要将他连同他珍视的“滋味”一起碾成齑粉！
　　毁灭的风暴中心，神威脸上的笑容却在这一刻绽放到了极致，甜腻中带着一种终于得偿所愿的、近乎病态的满足。冰蓝的瞳孔里燃烧着纯粹的战斗狂热，再无一丝杂质。
　　“这才对嘛，老家伙！”他兴奋地低吼，小小的身体爆发出骇人的气势，不退反进！
　　就在那遮天蔽日的巨掌即将拍落的千钧一发之际——
　　“啪！”
　　一声清脆到刺耳的碎裂声，不合时宜地炸响！
　　一只盛满清酒的瓷杯，被狂暴的气流卷起，狠狠摔碎在冰冷的地板上。晶莹的酒液和锋利的瓷片四溅开来，映照着烛火最后摇曳的光芒，也映照着王座上暴怒的巨兽和下方那抹迎向毁灭的、疯狂燃烧的橙红火焰。
　　我站在飞溅的酒液和碎片旁，心脏被那纯粹的暴力和疯狂狠狠攥紧，几乎忘记了呼吸。两个怪物，一个因执念而暴怒，一个为战斗而癫狂。而那句“弱者”的宣判，如同淬毒的匕首，彻底撕裂了吉原地下这虚假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