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不知秋》云渡浮舟

10、接力赛

　　秋季运动会的第二天，接力赛是压轴项目。

　　操场上人潮涌动，各班都举着手工制作的加油牌，标语花里胡哨，声音此起彼伏。

　　阳光穿过云层洒在塑胶跑道上，把每一道白线都照得明亮锋利。

　　许然坐在班级的休息区，背对着人群，望着不远处准备区发呆。

　　他原本没打算拉沈秋进队。

　　她不爱出风头，不擅长运动，而且一向把“避免被注视”当作行走世界的底线，可在排项目的那天，不知为何，许然还是在纸上写下了她的名字。

　　他知道这不合逻辑，但喜欢本就不太讲逻辑。

　　沈秋犹豫了很久。

　　她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淡淡地说：“我跑得很慢，可能会拖后腿。”

　　“我不怕输。”许然看着她，眼神真诚，“我只想跟你在一队。”

　　最终她还是去了。

　　跑前集训的几天里，他们每天下午放学后在操场练交接棒。

　　沈秋动作生疏，起初总是握不稳、转身慢，跑得磕磕绊绊，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站在跑道边轻轻道：“不如换人吧。”

　　“你已经进步很多了。”许然一边跑一边回头鼓励她，“我第一天连鞋带都跑飞了呢。”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我也不是天生跑步的料。”他笑，“我们是一个队，谁也别自己吓自己。”

　　沈秋没说话，但那天晚上她回去之后，在小区公园里绕着跑道跑了十圈。

　　正式比赛那天，沈秋被排在第二棒，许然则是最后一棒。

　　他站在终点看着她紧张地站在起跑线上，手里的棒紧握得指节发白。

　　发令枪响起，第一棒冲了出去。

　　沈秋在接力区紧张地准备着，当她接到棒的那一刻，几乎是凭本能往前冲的。她跑得不快，步伐也不算稳，但她很认真，很拼命，脸颊被风吹得通红，眼神却没有一丝游移。

　　她把棒交到第三棒手里时，整个人几乎要跌倒，是许然冲过去扶住了她。

　　“你很棒。”他说。

　　她抬头看他，气还没喘匀，但眼里竟有些湿意。

　　最后一棒时，许然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他跑得极快，像把所有力气都攒到这一刻去释放。

　　他飞快追上前面两个人，几乎在终点前两米反超，对方全班哗然。

　　终点线那一刻，他回头望了一眼，看到沈秋站在人群边，正抬头望着他。

　　他朝她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颁奖的时候，他们班拿了小组第一。大家兴奋地跳起来，围着许然喊“牛逼”“你太狠了”，还有人跑来拉沈秋，说她是“藏得最深的那颗星”。

　　她有些局促，只说：“我其实没做什么。”

　　“你在，我们才是完整的队。”许然在一旁说。

　　奖状发下来时，他把她的名字写在最前面，折好后塞到她书包里。

　　“留个纪念。”

　　那天放学后，操场上渐渐空了。

　　沈秋和许然一起收拾器材，两人没说话，只是默契地把水瓶、毛巾一一归位。

　　天色慢慢暗下来，校广播里开始放音乐，是一首老歌，女声清淡，歌词听不太清，只觉得像雨后黄昏的风。

　　许然忽然停下，转头看着她：“你今天，是不是有点开心？”

　　沈秋也停住脚，低声道：“嗯，一点点。”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得一小分奖励？”

　　她没接话，只轻轻侧过身，把头埋进肩膀的阴影里，小声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

　　“让我知道，我也可以参与一些事情。”

　　许然望着她，那一瞬间，他很想做点什么。

　　比如伸手拉住她的指尖，比如大胆一点亲她一下。

　　可他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你本来就可以。”

　　沈秋望着他，眼睛里有什么东西轻轻晃动了一下，像是心底一根多年没被碰过的弦，发出一点几不可闻的颤音。

　　回家的路上，他们没再说话。

　　她走得比往常慢，似乎不舍。可就在校门口两人要分开的时候，沈秋忽然说了一句：“以后也别太靠近我。”

　　许然愣住。

　　“怎么了？”

　　她低着头，声音低得快要被风吹散：“我怕，太靠近的人，最后都会走远。”

　　他张了张嘴，没能接上话。

　　风穿过树叶，叶影摇晃，像一块光斑投进彼此眼里，却没来得及说完。

　　那一刻，他意识到，他们终于靠近到了一个临界点——再往前一步，也许就会跌入真正的情感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