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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沉默与骚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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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然很久没有像那天下午那样安静地坐着了。
他不是安静的人，连睡觉都会翻来覆去地把床单拧成麻花，可他就那样坐在原地，背着书包也不走，盯着沈秋离开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
教室渐渐空了，窗外的天色也慢慢暗下来，余晖洒在黑板上，把那几个还没擦掉的字拉出长长的影子，他的目光从教室的一头游移到另一头，又最终落回眼前的课桌上。
沈秋的书桌井井有条，像是有某种隐藏的坐标系，每一本书都有它明确的方位，连笔袋的角都对得整整齐齐。
他好奇地伸手想挪动她的橡皮，却在触碰到的一瞬间停下了——不知怎的，那一方被刻得像小石碑的橡皮突然像一块界碑，提醒着他：别越界。
第二天的课间，许然又开始躁动了。
他嘴上说着“我才不管那个什么沈秋呢”，但一进教室，眼睛还是会第一时间扫她一眼，看看她有没有生气。
她当然没有生气，至少脸上看不出来。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光线打在她的侧脸上，睫毛落下的影子像笔画工整的素描，专注地做着题，周围的喧闹仿佛与她无关，她仿佛生活在另一个静止的世界里。
许然趴在她旁边，一边晃笔，一边侧头看她写字。
“你昨天下课是不是生我气了？”他小声问。
沈秋没抬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像是为了打发他。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原谅我了啊。”他又说，“我爸妈逼我换座位的，我也很无辜。”
沈秋停了一秒，抬眼看了他一眼，说：“你每天都这么吵吗？”
“不是。”许然想了想，认真地说，“只有在你身边才会。”
这句话刚说出口，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他没想好这是个什么逻辑，但沈秋也没有追问。她只是盯着他几秒，像是在思考他这句话的语义是不是值得浪费脑细胞，然后低下头继续写题。
许然被她这反应噎了一下，决定先退一步：“行吧，那我以后安静点。”
他说完真的安静了一会儿，盯着自己的试卷发呆。可没过多久，他又忍不住凑过去：“你这个数学题会吗？我感觉这题出的特缺德。”
沈秋没回答，他以为她没理他，正想收回身子，她却递过来一张纸条，纸条上是她迅速写下的解题步骤，整整齐齐，箭头、公式、一目了然。
许然愣了愣，然后咧嘴一笑。
“你其实还挺仗义的。”
沈秋没说话，只轻轻翻了一页书。
他低声笑了笑，小声说：“不过你笑起来应该挺好看的吧，可惜我到现在还没见过。”
沈秋的笔停了停，似乎有一丝犹豫。但她终究没有回应。
午休时，许然照常赖在教室里，趴在桌上翻着漫画书，嘴里嚼着口香糖，他用余光瞄着沈秋，却发现她正在翻他的英语作业。
“你干嘛偷看我作业？”
“你名字写错了。”沈秋平静地指出。
许然低头一看，果然把自己的英文名写成了“XUURAN”，多写了一个“U”。
“我那是艺术字！”他理直气壮地狡辩。
沈秋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说：“艺术也要讲规则。”
那一眼里似乎带着一丝真正的情绪，不是嘲笑也不是嫌弃，而像是一种——意外的调侃。
许然瞬间愣住，他没想到沈秋还能开玩笑，他总以为她是那种看不懂玩笑的人，像颗没糖味的杏仁核，硬邦邦的。
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女生不是无趣，而是“太克制”，她像是把所有的情绪都压在书页和沉默里，不说、不露、不回应。
他突然很好奇，她的情绪都藏去了哪里，是不是也会在某个深夜，一个人偷偷哭？
“你每天这么早来学校，是怕迟到还是不想在宿舍里待着？”许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沈秋翻书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平静地说：“怕晚自习前图书馆没座位。”
许然笑了：“你这理由也太官方了吧。”
沈秋没理他，又翻了一页。
那天自习结束后，两人都留下来值日，许然负责擦黑板，沈秋扫地。
他一边胡乱擦着，一边用余光看沈秋怎么用扫帚一丝不苟地清理讲台角落。他忽然觉得她的动作特别认真，像是在对待某种重要的仪式。
“沈秋，你以后想干嘛？”
“考大学。”
“我知道，我是说……你想当什么？”
“还没想好。”
“你不是成绩很好吗？想当科学家还是作家？”
沈秋停下手里的扫帚，站在讲台前望了他一眼，那眼神淡得像雪后清晨的天色：“我只想安静地生活。”
许然没再说话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接，只觉得这句话很轻，却比任何大声喊出的梦想都沉。
那天回去的路上，许然走在沈秋后面，两人一前一后，没有说话。
校门口的灯刚亮起来，微弱的光打在她的背影上，许然突然很想走上前去拍一下她的肩膀，说点什么，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她前方不远处停下了脚步。
“沈秋。”
她转头。
他却只是伸了个懒腰，笑着说：“你明天早点来啊，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
“秘密。”他笑着转身跑开，像一只打了胜仗的野猫。
沈秋站在原地，望着他背影消失在校园尽头的那道拐角，慢慢把手插进了兜里，低头继续走路。
没人注意到，她嘴角微微翘起了一点点。
像风吹起一条沉寂许久的河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