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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邙墟龙眠冢 第七章 真正的入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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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里面还有大个的!”辉子的声音都变了调,攥着狗腿.刀的手指节发白,眼珠子像是要瞪进那堆封洞的乱石里,好像真能看见底下那要命的玩意儿似的。那沉闷的“咚…咚…”声,隔着厚实的岩层和碎石,还是像鼓槌一样敲在我心口上,震得我后槽牙发酸。
三叔猛地把烟屁股摁灭在石头上,火星子滋啦一下就没了影。“操!这鬼地方不能待了!”他眼神像刀子,飞快地刮过满地狼藉的青铜碎片和冒着黑油的傀儡残骸,“那东西要真爬出来,咱们这点肉馅儿,都不够它塞牙缝!快!找路!他娘的活路!”
我喉咙发干,心脏还在刚才那场搏命厮杀里没缓过劲儿,又让这地底下的动静吓得更慌了。活路?这鬼气森森的山坳,除了我们炸出来的窟窿和傀儡钻出来的破洞,哪儿还有路?我下意识地看向小沉哥。
小沉哥已经收回了盯着傀儡核心残片的目光。他没看那还在震动的洞口,也没看我们,那双深得不见底的黑眼睛,直勾勾地钉在山坳最里面。刚才爆炸震塌了不少碎石,扯断了好些老藤,露出后面黑黢黢的岩壁。
“入口不在这里。”他声音不高,冷得像块冰,砸在这死寂的空气里,却带着一股子让人不得不信的劲儿。说完,他抬脚就往那塌方的地方走,步子稳得吓人,好像刚才差点被锤成肉泥的不是他。
我眯缝着眼,使劲在还没散干净的烟尘里瞅。辉子的手电光柱跟着扫过去——乖乖!真有个缝!就在那些断藤和滑落的碎石后面,一道斜着往下、黑得跟墨似的口子,窄得要命,瞅着也就够一个人侧着身子挤进去。一股子阴冷潮湿的土腥味儿,混着陈年老墓的霉烂气,从那缝里丝丝缕缕地往外冒,跟傀儡身上那股子铁锈机油味儿完全两回事。
“这…这才是正路?”我嗓子眼发紧,声音有点飘,“那些要命的铁疙瘩…是看门的?还他娘的是个幌子?”
“障眼法。”小沉哥已经走到缝隙口,侧身让开,示意辉子过去,言简意赅。他那眼神扫过我,没啥温度,却让我心头那点慌稍微定了定。
“障眼法?”三叔跟上来,凑近那缝口往里张望,眉头拧得死紧,能夹死苍蝇,“用这种能拆房子的玩意儿当障眼法?里头供着玉皇大帝还是咋的?”他骂骂咧咧,但脚下没停。
“不知道。”小沉哥还是那副死人脸,两个字就把三叔堵了回去。他朝辉子抬了抬下巴:“探路。”
辉子狠狠吐了口带着泥腥味儿的唾沫,把对洞里头那“大个儿”的恐惧硬压下去。他动作麻利地从那个油渍麻花的帆布工具包里掏出强光手电,又摸出根冷光棒,往膝盖上一磕——“啪!”幽绿幽绿的光猛地亮起来,跟鬼火似的。他看都没看,扬手就把那玩意儿顺着缝隙扔了下去。
那点绿光骨碌碌往下滚,像掉进无底洞。光晕晃过的地方,隐约能看见湿漉漉、长满青苔的石阶,一层层往下,最后消失在更浓的黑暗里,那黑暗瞅着还挺宽敞。
“有台阶!底下有地方!”辉子低吼一声,拔出手电,雪亮的光柱像把剑,狠狠捅进黑暗里。“我先下!”他没半点犹豫,侧着身子,吸着肚子,硬往那窄缝里挤。狗腿.刀横在身前,手电光警惕地扫着前面和两边湿漉漉的石壁,像头准备搏命的豹子。
三叔一把薅住我胳膊,把我往他身后塞:“知白,跟紧!贴着我后背!两边石头滑,别他妈乱摸乱碰!”他声音压得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我赶紧点头,感觉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手里的工兵铲攥得更紧了,木头柄上的毛刺扎着手心。
小沉哥殿后。他挤进缝隙前,脚步顿了一下,最后回头瞥了一眼那堆封死的乱石。洞口深处那“咚…咚…”的闷响还在执着地传来。他黑沉沉的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东西,像冰面下的暗流,警惕,还有别的什么,我看不清。随即,他身影一缩,也融进了缝隙的黑暗里。
一股子冰冷刺骨的霉味儿和土腥气瞬间裹了上来,钻进鼻孔,直冲脑门。通道窄得憋屈,石壁上湿漉漉的,长满了滑腻腻的苔藓,蹭在冲锋衣上,发出“沙沙”的轻响。脚下的石阶又湿又滑,我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脚下一滑直接滚下去见阎王。空气又冷又沉,像浸了水的棉被捂在身上,冻得我牙齿直打架,忍不住哆嗦。
台阶像是走不到头,往下延伸了十几米,寒意越来越重,冻得我骨头缝都发凉。就在我快被这压抑的黑暗和阴冷逼疯的时候,前面辉子的手电光猛地一阔!
豁然开朗!
我跟着三叔挤出来,差点被眼前的景象噎住呼吸。
这是个……太大了!大得离谱!辉子的手电光像个可怜的小灯泡,只能勉强划开眼前一小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几根粗得吓人的、天然形成的石柱子,像巨人的大腿一样,歪歪扭扭地杵着,撑起一个高得看不见顶的穹窿。脚下根本不算路,全是狰狞的怪石和深不见底的黑窟窿,整个地方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从山肚子里抠出来的,透着一股子蛮荒原始的劲儿。死寂,绝对的死寂,只有我们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这空旷里被放得老大,冰凉的空气吸进肺里都带着股陈年的死气儿。站在这儿,我感觉自己渺小得像只蚂蚁,四面八方涌来的黑暗和压迫感,攥得我胸口发闷,喘不上气。
“操……”辉子低低骂了一声,手电光柱猛地钉在石殿中央。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离我们落脚点不远,一块磨盘大的、黑黢黢的平整石头上,趴着一个人!
冲锋衣,登山裤,鼓鼓囊囊的专业登山包……是个男的!脸朝下,一动不动。他身边,散落着一把齐根断了的合金工兵铲,一个摔得稀碎的矿灯头,还有个熄灭的手电。背包被划开个大口子,几包压缩饼干和瘪掉的水壶滚在地上。
嗡的一声,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浑身血液都好像冻住了。那是和我们一样的人!也是钻地耗子的!他……他怎么了?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
“有人?!”三叔的声音又惊又疑,带着十二万分的警惕,“比咱们还快?”
辉子立刻像炸了毛的猫,伏低身体,狗腿.刀横得更紧,手电光死死咬住那具趴着的身体,光束飞快地扫射着周围嶙峋的怪石和深不见底的裂隙:“当心点!别是埋伏!仔细看看!”
小沉哥没看尸体。他的目光像探照灯,越过那片死寂,投向石殿更深、更黑的腹地。辉子的手电光追过去——我的老天!
乱石堆里,半埋着些巨大的、形状怪到姥姥家的青铜玩意儿。有的像折断的巨兽骨头,有的连着比大腿还粗的管子,那管子内壁黑乎乎的,结着痂,跟傀儡身上淌出来的黑油一个德性!更远的地方,石缝里透出点点微弱的、鬼火似的暗绿幽光,一闪一闪,跟那些傀儡烂掉的核心发光一个样,只是更散,更老,更瘆人!我顺着那光看过去,黑暗中像是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盯着我们,后脊梁的汗毛“唰”地全立起来了。
“没活气儿。”小沉哥的声音冷冰冰地砸在地上,他这才把目光落回尸体上,“就他一个…折这儿了。”
确认周围暂时没蹦出个啥玩意儿,三叔和辉子才猫着腰,一步步挪向那块黑石头。我紧跟在三叔屁股后面,腿肚子有点转筋,攥着短棍的手心全是滑腻的冷汗。辉子用刀尖,小心翼翼地捅了捅那人搭拉下来的胳膊,硬邦邦,冷冰冰。三叔蹲下身,从兜里掏出副脏兮兮的线手套戴上,深吸一口气,抓住那人的肩膀,用力一扳——
“嘶!”
三叔倒抽一口冷气。
我也看清了那张脸,胃里猛地一抽,酸水直往上涌!那张脸扭曲得不成人形,眼珠子瞪得快要爆出来,瞳孔散得老大,可那眼神……那眼神里凝固的恐惧和痛苦,浓得化不开,好像死前看见了什么能把魂儿都吓飞的东西!我猛地扭过头,喉咙里“呃”地一声,差点把早上吃的压缩饼干全吐出来。
他胸口……冲锋衣被撕开个大口子,伤口边缘焦黑焦黑的,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过,又像是被强酸泼了!皮肉和骨头茬子露出来,竟然结着一层诡异的、半透明的暗绿色晶壳!在手电光底下,那晶壳还幽幽地反着光!这他妈……这他妈绝对不是刀砍的,也不是枪打的!
“操他大爷的……”辉子看得脸都白了,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声音发飘,“这……这是啥东西搞的?烧红的铁钎子捅了还得泼硫酸?”
三叔眉头拧成了个死疙瘩,他强忍着不适,仔细翻看那伤口,又去掰尸体紧握的拳头。那手指头硬得像铁条,三叔费了点劲才掰开——里面死死攥着一块巴掌大、边缘跟狗啃似的暗沉金属片!
三叔就着手电光看那金属片,脸色越来越难看。一面刻满了歪歪扭扭、蝌蚪爬一样的古字儿,另一面坑坑洼洼,像是被炸过。“这小子……临死还在记东西?”三叔的声音干涩,“这字……有点像老辈子‘禹书’上的玩意儿,但更邪乎……写的啥‘归墟’、‘门扉’……还有‘不可直视’……”他眉头锁得更紧了,“意思太碎了,拼不全。”
就在这时,小沉哥蹲到了尸体散开的背包旁。背包那道大口子的边缘,同样残留着焦黑和那种恶心的结晶痕迹。他用他那柄从不离身的青铜短刺,小心地挑开破口。
背包里,一堆常见的破烂底下,有个用银灰色金属壳子包着的盒子,看着就结实。可惜盒子一角被撕裂了,露出里面东西的一角——
是块东西!非金非玉,暗沉沉的,跟那些傀儡烂掉的核心很像,但更大块!上面天然长满了更复杂、更玄乎的纹路,此刻正像喘气儿似的,一明一暗地散发着幽幽的暗绿光!这光,跟石殿深处那些鬼火似的光点,隐隐约约呼应着!
小沉哥的青铜短刺刚一靠近那裂口,异变突生!
“嗡——!”
短刺猛地发出一阵清晰的高频震颤!刃身上那些干掉的黑油残留,还有之前沾染的傀儡核心的微光,像是活了的萤火虫,突然沿着短刺上古老的花纹疯狂流转起来!跟盒子里那块碎片发出的幽光,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小沉哥眼神骤然一厉,手腕一翻,迅速把短刺收了回来。那嗡鸣和流光才像被掐断了脖子,不甘心地黯淡、平息下去。他盯着背包里那块碎片,又看看尸体胸口那个能把人吓尿的伤口,扫过地上断成两截的工兵铲和稀碎的矿灯,最后目光回到三叔手里那块刻着古字的金属片上。
“不是傀儡。”小沉哥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穿透迷雾的冰冷笃定,砸在死寂的石殿里,“傀儡杀人,靠砸,靠碾,靠撕。”
他顿了顿,目光像冰锥一样刺向那致命的伤口:“这伤……是‘东西’打的。他……”小沉哥的下巴朝那堆散落的装备扬了扬,“要么是碰了不该碰的机关,要么……是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他的视线,最终落向石殿深处那片明灭不定的幽暗鬼火,“这地方……比外面那些铁疙瘩守着的东西,凶得多。”
死一样的寂静重新笼罩下来,比刚才更沉,更冷。手电光柱徒劳地在巨大的空间里切割着,晃动的人影在嶙峋怪石上拉得老长,扭曲变形。尸体脸上凝固的极致恐惧,胸口那个烧焦结晶的恐怖窟窿,背包里幽幽发光的邪门碎片,还有刚才短刺那要命的嗡鸣……所有东西搅和在一起,像一张冰冷粘稠的蛛网,兜头罩下,比面对那些青铜傀儡时还要让人喘不过气。
那“咚…咚…”的沉重闷响,虽然被厚厚的岩石隔得遥远模糊,却像阴魂不散的丧钟,固执地从我们身后那被封死的来路方向传来,一下,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