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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节外生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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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凌泉没想到的,董世钰在昨日愤然离去后,没有搬离,依旧住在这间悦来客栈。
次日,这纨绔依旧过了晚饭才从他的客房出来。可能是小二送餐及时,今天董世钰离开得非常安静。
凌泉和褚远画一早吃过晚餐,候在客堂。眼瞅董世钰出门,方才跟上。
二人在客栈旁的小巷里上了屋顶,一路跟着董世钰,越过好几条街,来到一条充满脂粉香气和笙箫声的巷子。
小巷由歪歪斜斜两排小楼围成,说不上宽敞,约摸五人宽,却热热闹闹游走着不少人。
褚远画认得这里。胭脂巷。凌泉被关的地方。
董世钰刚踏进此巷,就像被里头的空气灌醉了一般,走路摇摇晃晃,倚红偎翠,放/荡得不成样子。
褚远画不忍直视,干脆合上双眼。
凌泉却将视线钉在董世钰身上,直到后者淹没在人群中。他可不记得自己给对方解阴蚀蛊,为什么董世钰还能造访花街柳巷?有人替他解了蛊,还是……?
凌泉原本舒缓的眉头渐渐拧起,他不知道现在中原还有多少蛊师。如果正好是他认识那位的话,是不是说明铁衣镖局内部暗藏玄机呢?
似乎让他歪打正着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二人从屋檐下来,也跟着进了胭脂巷。巷子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男人,他们最大的共同点恐怕就是来此处的目的都是猎\艳。
身娇体软的美人站在各自所属楼前,眼送秋波。还有一些不小心把秋波送到凌泉这来的。
至于她们为什么放过了褚远画?原因很简单,后者甫一进该巷,就保持眼观鼻鼻观心的姿态,满脸写着生人勿近。
流落在烟花巷的女子都不是傻子,很快看出褚远画来此不是为了寻\欢作乐。一个捞不到油水的人,不值得她们费心思撩拨。但他又长得实在英俊,要是能抬头看她们一眼,她们也不介意逗他玩玩。
可惜这位黑衣少侠只愿意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一点不给她们机会。
凌泉也觉得褚远画这副“唐僧进了盘丝洞”的样子很有趣,忍不住调侃:“你这样光看着地面,能知道董世钰往哪儿走了?”
褚远画脖子都涨红了,半天憋出一句:“跟着你走就好了。”
凌泉笑了,伸手拉住褚远画的袖子引着他走,“那你可得跟紧了。”
可是胭脂巷里人潮涌动,没一会儿就看不到董世钰的头顶了。
凌泉干脆领着褚远画往美人堆里凑。
那些姑娘见凌泉长得稚嫩,又是褚远画的同伴,以为他们是来此处见市面的,既然褚远画不好下手,便专注调\戏起凌泉来。
“小公子是第一次来花街么,要不要姐姐带你们转转?”
“来都来了,就不要害羞了,让你身旁那位公子也大方一点,好不好?咱们不是妖怪,吃不了人。”
“就是说嘛,要是不喜欢女人,我们软玉阁还有小倌哦!”
“有什么了不起?我们百花楼也有!”
凌泉眉头一纵,玩心顿起,拱手道:“各位姐姐,实在不好意思。我这位兄弟不是什么假正经,我们来这儿也不是玩的。”
他停下脚步,视线缓慢扫过周围站着的美人,一字一顿道:“我们是来捉、奸、的。”
此言一出,美人堆里又炸开了锅。“倒是奇了,见过女子雇打手来捉奸的,两个男子来捉奸的还是头回见。”
她们最反感的客人就是有妇之夫,大部分人长得磕碜不说,兜里还没几个子儿,更糟糕的是他们中有些人的老婆会来胭脂巷捉奸,搅得她们生意都做不了。
导致现在听到“捉奸”二字,她们心头就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其中一个美人硬着头皮问:“小弟弟,不知你们要捉谁的奸?我们也好为你们指路?”话语间再无方才的热情,连称呼都变了。潜台词是找到了就快走吧,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烟花女子见惯了人情冷暖,熟知男人的皮囊再好也当不了饭吃。既然不是来消费的,她们就不会在二人身上浪费时间。
感知到她们态度的变化,褚远画松了口气,终于将头抬起,正视周围的环境和人。虽然习惯了凌泉的胡说八道,但他还是好奇对方这次又给自己和他编了什么身份。
“我们要找的人姓谭,已经行过冠礼了,长得嘛人模狗样的。是我们的……姐夫。”到了最后一句凌泉变得为难起来,仿佛和“姓谭的”之间的关系十分难以启齿。
控诉对方时,他又言辞恳切:“我们是郁林人士,姐夫在老家那边就是风流出了名的。本以为他成家后会改好,没想到新婚不满一年,他就终日不着家,留我家姐独守空闺。被我们发现两次后,他发誓自己会改,结果就是跑到扬州来寻快活了。”
这种事在青楼女子眼中已是屡见不鲜,她们不疑有他,直接信了凌泉的说辞。纷纷回忆起自己接触过的客人里是否有外地来的姓谭的。
很快便有了答案,一个穿藕色纱裙的美人怯怯道:“我好像听窃香阁的姐妹们说起过这么一号人,他来扬州有段时日了。之前也点过其他姑娘,据说出手挺阔绰……自从见过窃香阁的文鸢姐姐一面后,就一门心思在她身上了。”
文鸢?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她边上的姑娘们纷纷跟着撇清关系。“原来是这样,难怪我都没听过什么谭公子。”“也是,有些家产的贵客都更乐意去窃香阁,那边虽然价格高,美人却都是一等一的。”“哈哈哈,我们怕是入不了谭公子的法眼。”
言外之意就是与我们无关,别来找茬。
凌泉差点没笑出声来,这帮姑娘还真是有点心眼全摆脸上了。“敢问窃香阁在什么地方?”
“巷子最里边,看着最富贵的那座就是了。”
“很醒目的,你们一看就知道了。”
“慢走不送呀。”
又走了一段路,褚远画渐渐习惯了斑斓炫目的灯笼、刺鼻的香气、吵闹的调笑声……他盯着凌泉抓住他袖子的白净手指,又说着手臂看向对方纤瘦笔挺的背影。恍惚间竟生出全世界只剩他二人的错觉。
突然,前面的紫色身影听了下来。褚远画终于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窃香阁矗立在眼前。光彩夺目,金碧辉煌,奢华无比。和褚远画上次来时无二致。不过他上次一路飞檐走壁过来,没注意到窃香阁这边的香气要淡雅一些。果然是最富贵的青楼,连香料也更高档些。
因他二人身着锦衣,看着还算贵气,便没受阻拦,顺利进了飘着彩纱的大门。
大堂房梁高阔,显然是把二楼也纳进来了,中央悬挂着八盏八角宫灯,外边又围了五圈琉璃灯,照得室内亮如白昼。八角宫灯正下方是一个朱漆圆木台,台上又铺了一层红色绒毯。一位身着彩纱裤裙的美人正赤着脚,在丝竹声中翩翩起舞。
舞台周围散放着十多张八仙桌,这是三教九流的聚集地。
大堂内共有四处楼梯可以通往二层。
二楼的东西两边排着厢房,南北两侧却未设房间,而是放了同样的八仙桌,但桌桌之间隔有屏风,是比一楼更雅致的看台。坐在上边的人衣着也普遍更考究。
钱财果然是最好的通行证。
整个大堂估计塞下了几百个男人,要想在其中找到董世钰,恐怕得费点功夫。
他俩在入口处站了没一会儿,一个珠围翠绕的中年女子手持团扇翩然而来,“二位客官瞧着眼生,是第一次来吧?”
从她的模样、打扮、举止、所说的话来看,这就是窃香阁的老鸨了。
窃香阁还有老鸨。这倒是凌泉没想到的,他以为文鸢就是这座青楼的第二掌权人了呢。不过嘛,这个老鸨看起来气场不强,至少压不过文鸢,她们俩究竟谁当家做主还真说不定。
他冲老鸨笑笑,“是第一次来,我想问问,去二楼看台有什么条件吗?”
“哎呦。”老鸨堆笑道,“公子们真是来对地方了,咱们窃香阁的姑娘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儿。这儿啊,每晚都会有舞蹈表演。台上的那位叫春杏,她跳的敦煌舞可是一绝……”
她又吹了一通后,才用精明的眼睛打量面前二人:“二楼看台都是些有身份的客人,要想证明自己有上去的资格却也不难。二位每人给我五两银子,就能上去了。”
秦楼楚馆不愧是销金窟。六两银子够书院一年的束脩了,在这里五两银子居然只能买个上二楼看台的资格。
凌泉不信邪,又问:“这五两银子买的是终生资格还是只有今夜一晚啊?”
老鸨摇着团扇,习以为常地笑笑:“能管一个月的呢,怎么样,不算太离谱吧?”之前应该有很多人提出过同样的疑问。
得到答案后凌泉爽快地付了银子。
老鸨笑着接过,“公子们有什么看上的姑娘,随时来找我,保管叫你们春风一度。”
褚远画一瞬间僵住了,神色尴尬。凌泉见况不妙,连忙推着他往楼梯上走。
令凌泉没想到的是,走到半路他就被褚远画抓住手腕。“我们是不是该先替你把东西拿回来?”
褚远画本能地认为他们和董世钰撞上一定会起冲突,如此高调一定会让老鸨记住他们,到时候再想神鬼不知地取回凌泉的物品可就更难了。
“如果你想低调的话,现在已经晚了。”凌泉扭过身,自上而下看着他,“我想在咱们把钱交给老鸨的时候,她已经记住咱们了。你有这么厉害的功夫,管他们发不发现呢?”
自年初入世以来,褚远画总是尽量避免与别人产生冲突,他实在不擅长应对争端。正因如此,他才会被伶牙俐齿、仿佛什么都不怕的凌泉吸引。
对方似乎对什么事都无所谓。不在乎别人的误解、污蔑,想做好事还是坏事全凭自己心情。凌泉解决问题也不靠积极的思考,更多是顺势而为。幸运的是,他几乎每次都能成功。这恰巧与云机教给褚远画的“无为”“道法自然”有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这次,他依旧选择相信凌泉。
见褚远画纠结不到三息就松开阻拦他的手,凌泉脸上笑意加深。他喜欢这种永远有人和他站一边的感觉。
他带着得意的情绪上了二楼,却发现褚远画不知何时把视线投到正在跳舞的美人身上。
凌泉压下心里的不快,打趣道:“不是说好来找董世钰的吗,你怎么还看起舞来了?不想让白花花的银子白费?”
“不、不是!”褚远画连忙解释,差点舌头打结。“我只是觉得这个姑娘不像简单的舞姬。”
凌泉也倚在栏杆旁往下方看去,发现春杏不止上臂肌肉紧实,举手投足间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攻击性。和文鸢给人的感觉很像。想必这里的姑娘们都会两下子。
他虽然已经知道褚远画没别的意思,却又忍不住逗逗对方:“怎么,难道你还想了解人家复杂的过去?”
褚远画有些恼了:“你明明也看出来了,就别寻我开心了。”
凌泉张开双手,仰靠在栏杆上,“大家都是来这寻开心的,像你这样一脸苦大仇深的才奇怪呢。高兴一点嘛。”
褚远画深吸一口气:“好吧。”
然后他就被空气中浮动的香粉激得打了个喷嚏。
凌泉笑着拍了拍他的背。
他们两个都没注意一个醉醺醺的身影正在靠近。
“你们两个挡在这做什么?大伙是来看美人的,不是看你们两个死断袖的!”说话的是个陌生男人,三十来岁,着绿色锦衣,头戴金冠,体态微胖,长相颇不尽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