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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龙舌兰日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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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五点的时候他们有节晚课,所以提前回学校了,并肩走在路上。
路上遇到一个足球队的队员,笑着和他们两个打招呼,眼尖地看到今何顾手指上的红痕,还有戒指,哈哈一笑,调侃道: “哇,嫂子脾气那么暴躁啊。”
今何顾脸色一沉,牵起何为空也戴着戒指的手,冷声道:“兄弟,你的眼睛不要可以捐掉。”
那位兄弟眼中划过一瞬属于直男的茫然,似乎不明白两个男的为什么要一起戴对戒,但是求生欲让他尴尬道:哈哈哈哈何哥的手真好看。”
然后就快步溜走了,毕竟如果眼神是刀,他现在已经被今何顾千刀万剐了。
他小心翼翼地转头,观察着何为空的神色,而他只是像一株昙花一样慈悲的矗立在风中。
“这货讲话不过脑,你别生气。”
何为空微微摇头,温柔一笑,眉眼弯弯的,看不出一点恼意,他淡淡道:“不重要。”
今何顾心间一空,愣道:“什么不重要?”
何为空缓缓笑着,牵起他的手,十指相扣,温柔地亲了亲他的食指,安抚道:“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所以无关人员说的话,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今何顾觉得自己听到这句话本应该开心的,但他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恐慌之中,好像即将失去什么东西一样。
可何为空的眼神还是那么温柔眷恋,还带着对他的所有纵容和依恋,今何顾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但他的第六感冲撞他的脑子就像往水池里砸出了无数次眩晕,
脑上的青筋突突地跳着,他为了不吓到何为空,他只好强压着自己的情绪,艰难地扯出本应该有的笑容,攥紧了何为空的手,似乎这样子就可以徒劳的重新抓紧。
今天的太阳很大,但吹的风却有刺骨的凉意,就像冬天,太阳高悬,却没有温度,白茫茫一片的天空,干净的街道,但太安静了,安静到让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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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益于何为空在一个学期的努力学习以及今何顾的环境演练,何为空已经可以熟练掌握了西语日常交际用语。
可今何顾很不高兴,特别是最近的学期末,白纸是缠着他,但是缠着他让他做西语情境演练,一天到晚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好像无情地把他当成一个西语AI对话工具一样。
睡前都不让他说睡前故事了,不讲悄悄话了,两眼一闭就是睡觉,徒留他瞪着眼无措地只好数他脸上的睫毛。
放暑假了,今何顾决定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那天他们去千粵吃早茶,刚进门,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一袭淡金色玉兰暗纹长衫,胸针是他常拿着的小八卦算盘,何为空眼前一新,但又觉得好笑,枕千秋究竟有多少个八卦算盘的衍生品,光他看到的典藏版传家宝小叶紫檀苍云晶玉石八方算盘,他还看到过一个手掌大的全金八卦算盘,现在还有一个紫宝石红流苏算盘胸针。
他笑着唤道:“千秋。”
枕千秋正在吩咐经理按照他的要求调整门前发财树的位置,听到有人叫他,回眸,就看到门前并肩站着的两人。
他轻笑着点头应下何为空的呼唤,对经理又说了几句话后,来到两人面前。
“欢迎。”
三人对视,默契又安静的任枕千秋将他们带进枕雪轩,关上实木铜锁雕花门。
在座的各位都是聪明人,看到经理对千秋毕恭毕敬的样子,两人还站在玉石前台之后商讨事务,再结合门匾上的千粤二字。
何为空感叹道:“原来千粤的背后老板是你啊,小时候跟爸妈来光顾着吃喝玩乐了。”
枕千秋笑笑,摇头。
“是我母亲的,不是我的。”
“她的宗旨就是让大家吃得开心,做人嘛,开心最重要。”
他顿了顿,“不过平常我都是以千粤的算命先生过来看的,毕竟在这种地方,太招摇,目的就太明显了。”
今何顾点头赞同,他们就这样又聊了十几分钟。
但这十几分钟后,今何顾觉得有点奇怪,他默契地和何为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和了然。
因为平常枕千秋是以比较神秘的形象出现的,他们几个拉近距离是因为有一次撞见了枕千秋在一分钟之内的对算盘不断碎碎念,嘱咐又关心,眼中又心疼又幸福,这对于一个处于现实社会中信仰马克思主义无神论者的21世纪两位有志青年来说,太诡异了,但后来枕千秋对他们两个就破罐子破摔了,和他们说三两句话就会和算盘温柔地说一句话,就像算盘里面有一个人也在参与他们的讨论中。
但是在这十几分钟,他居然都没跟算盘说过一句话!
诡异的事情熟悉多了,忽然不发生,那才叫作真正的难以捉摸,扑朔迷离。
幸好枕千秋敞亮,看到他们的眼神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拿起茶杯喝了口水,微微地笑道:“他......”
“死了。”
包厢里一下子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
“但我父母回来了。”
饶是他们两个都没有理清楚这两句话之间的关系,但这一刻,他们只觉得在面前的人是一座金色雪山,日照金山,却燃着刺骨的寒冷,苍山负雪,明烛天南,不是常理,眼前他的笑容,更像少年人逞强的欺骗,他们都才19岁,见草说月,负雪说灼,但支撑起枕千秋风骨的那根蜡烛似乎随着他了然地说完这句话后彻底熄灭。
他就这么笑着,却也太不似那错见时眉间情深,情逾常伦。
空洞,好像灵魂也被一同带走。
今何顾动了动唇,却什么都没说,何为空却问道:“那你......算到过这个将来吗?”
枕千秋抬眼,看向窗外的玉兰花。
“我从幼时起,便知道这个结局了。”
。
千粤三A楼新建了静吧,不同品牌的酒都被源源不断地运进图书室的周围,直到恰好今天,他们开始营业。
书香和酒香,绝不是宿敌,他们都有着让人逃离现实与沉沦的魔力。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两人脑海里枕千秋的笑容还历历在目,而原来一夕之间的变故,就能燃尽人一生的希望。
今何顾在想,何为空也在想,不过一个想的是哪一天自己意外死了,遗嘱一定是何为空的名字,而何为空在想,身边人的预兆不断响起,他的审判又何时到来?
酒吧的暖光低垂,琥珀色灯光像被威士忌浸泡过,一圈圈晕开在深色木质吧台和皮质高脚凳上,那扇窗是狭长拱形,玻璃呈暗紫色,映出天外时像盛着一汪凝固的落日,紫金交融,被定格在深红色的实木细框中。
屏风是深墨绿铜框嵌磨砂玻璃,三扇折叠,微微张开,坐落在大门前,耀眼的阳光落不进旧世纪的迷离,却恰恰可点缀屏心蚀刻着的玉兰花,正午高悬,便镀上了金边,倘若日落,花影跌落地面,也可纳进酒中的无数故事,雾里看花,欲盖弥彰。
无论天外颜色,天花灯总是亮着的,两盏天花顶吊灯,像是旧宫廷法国最时兴的水晶灯样式,但乳白玻璃罩的钨丝灯像一支支蜡烛,久远的燃烧着, 16支蜡烛圈圈圆圆,明灭起伏的烛火随着酒吧爵士乐和情诗摇晃着。
Waiter为他们开门后,两人就近坐在了吧台的皮质高脚凳上,椅子下两双腿的脚腕娴熟地靠在了一起。
何为空一进入这个复古古典风格的静吧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生怕自己喝了酒后受暧昧迷离的氛围影响就一时无法情难自抑吻上今何顾。
灯光很暗,但他的意识清醒明亮地像初升的太阳。
正襟危坐。
忽然,今何顾揉了揉何为空的食指,在耳边落下一句。
“等我。”
便离座,不知何去处。
何为空松了一口气,他不在自己身边久一点,自己就能放松一点,他现在要扮演他最好的朋友,以后也是最好的朋友,他该知足了,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的手指无规则地按着酒单,垂眸,看着食指上泛着光的金戒指,铃铛也随着他的动作轻声摇晃着。
忽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将他的酒单推开,食指灵动的一何为空手上的戒指,何为空抬眸,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庞一下子变得忍俊不禁,面前的调酒师也与他笑得暧昧不明,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已经看过无数次了,但是穿上黑白格调的衣服Cosplay,他还是第一次见。
“欢迎光临,何生,有什么中意的酒吗?”
何为空撑着脸,轻笑道:“你。”
今何顾笑着点头,“荣幸之至。”
今何顾手腕轻轻一转,熟练的拔下瓶塞,倒酒,摇晃,入杯,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在他手中,那酒液如同无比信任自己的精灵,变幻出日出的魔法,最后的红石榴糖浆如同一条蜿蜒的红线,慢慢的渗透进酒液中扩散开来,恰似日出时那一抹绚丽的红霞,他将酒放上杯垫,推至为空面前,笑道:
“龙舌兰日出,请。”
试问谁能够抵抗暗恋的人在自己面前无限地散发魅力呢,他的目光一直随着他的手法游走,直到那杯炫目的酒伴着无名指上的金戒指来临,他才绝望地意识到,自己又再次身陷囹圄,他怔怔地问:“为什么把它戴上无名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