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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心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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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嗐,还能怎么……”恣寒对黎墟明的话毫不在意,仍是笑眯眯地与白济泽闲聊。
她左右观望一番,凑到白济泽耳边,小声道:“和她姥闹脾气呢……”
经过先前朱家八卦的洗礼,白济泽大致理解人物关系,朱家大哥二哥十几年前就去了,四哥去年成了瘫子,一家上下由三姐操持,孙辈都是在她膝下长大的。
白济泽对这些家庭情景剧不感兴趣,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但恣寒憋得难受,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在砭赫城等到一个不怕和她唠朱家闲话的人,嘴一张就停不下来。
她买了兜炒货,递给白济泽,煞有其事道:“我听说啊,是因为温血玉王的事情。”
白济泽栗子刚进嘴里,听见这话差点囫囵喷出来。
恣寒:“您还别不信!我来这第一天就打听到了,朱家这枚玉王……大有来头。”
白济泽把还热乎的一袋炒栗塞到黎墟明怀里:“寻常玉石能有什么来头?”
恣寒等他搭腔许久,迫不及待接道:“那可不是寻常玉石。泽墟妖,您知道吧?”她又四处看看,街上人来人往,不时有人朝他们一行人点头问好,实在不适合谈论这些大事。
她索性把白济泽拉到身侧无人的巷子,两个人做贼一样蹲在废弃的竹筐后面。恣寒再起身看了看,确认此处只有充当门神面色不佳的黎墟明关心后,才放心道:“那枚红玉是泽墟妖半颗心丹练成的续命法器,根本不是什么祖传宝物!”
白济泽:“……”
……这又是什么方便虐男主的新设定?就知道下山没好事!
“三小姐的爱猫十岁有余,半个月前吧……天气转凉饭吃不进去,只喝清水,眼瞅着是快到年头了。她不晓得从哪知道了这个消息,非要朱老夫人把玉王给她,要不然她就不嫁了!吵好几天……”
白济泽擦擦额上虚汗:“……”
“老夫人拗不过她,坦白说玉王被伍徵仙尊带上明决门,是仙家玩意,凡人不能肖想。她安分了几天,也抹了几天眼泪……想起来我都心疼啊。”
恣寒面露不忍之色,拍了拍胸口:“这三小姐是个有主意的。一周前,肆免仙尊惯例巡查边界,到我们这来,她以自己父亲的名义写了请帖,麻烦肆免送上明决门去。”
“这不就真把老祖宗请回来了吗!三小姐再去一哭二闹三上吊,求伍徵仙尊把玉王给她。这闹的。好了嘛,嗐!”恣寒拍手,学着朱砂的神态表情,怒道。
“胡闹!温血玉王是你们朱家的东西,怎么就在我一个外人身上?”
恣寒摇摇头:“然后事情就麻烦咯,现在还在吵。”
她表情虽略有忧虑,但言语之间都是兴奋,讲着讲着手舞足蹈快要跳起来,似乎格外期待后续发展。
黎墟明听她所说,面色愈发阴沉,连平常明亮的金瞳都黯淡了几分。
他踢飞脚边碍事的竹筐,挤进了二人焦灼的会谈,微笑总结道:“那看来这续命法器也不顶用。四个活两个,一个还瘫了。要是玉王真在……唔!”
黎墟明话还没说完,白济泽一个飞扑把他嘴捂住了。
白济泽大脑飞速运转,还没等他想好如何解释黎墟明这张要命的嘴,恣寒先开口说话了。
“这就是贤侄你不懂了。泽墟妖的心丹所练,那能是普通法器吗?”她不在意被黎墟明言语冒犯的朱家,反而兴致更高地解答起来,“心丹只有半颗,必定是泽墟妖主动赠予,而不是剖尸所得。它只会护着自己认定的人,其他人死不死的,它也不管。照我说啊……”
恣寒压低了声音:“我去找老人家打听过了,心丹的主人原是朱家往上十几代的一位旁系女眷。她死后,朱家才把留下来的心丹制成了法器。我猜,这法器也只认女不认男!所以朱老夫人重病无药自愈,年过古稀,头发都没白!那三小姐为了个畜牲找她要命根子,她能给吗?!怕不是给出去自己变成一堆白骨。啧啧啧……”
黎墟明扒开白济泽的手,道:“有心丹护着,那名旁系女眷怎么会死?”
恣寒笑道:“按这边流传下来的说法——泽墟妖的事情没瞒住,引来了明决门的人,情郎被围剿身死。她便丢下心丹,随情郎去了。也不好说……”她佯装思考,“说不定是朱家想独占心丹,大义灭亲也不一定。毕竟看伍徵仙尊那个样子,总感觉他们家没什么好人呐,哈哈……”
白济泽:“……”
……你说那么多就是为了最后骂朱砂一句吧。
白济泽笑也不是,接话也不是。眼看黎墟明嘴一张又要说话,白济泽眼疾手快给他捂住了,生怕这孩子跟在恣寒话茬后面说出些大逆不道的话来,叫人拿了把柄。
黎墟明不解地望他,眼神中含着一分不明显的幽怨,白济泽再多捂会那点幽怨能化成晶莹的泪滑出来。
白济泽装瞎,道:“哦,你饿了是不是?”
他转向恣寒,问:“附近有没有清淡些的饭店酒楼?”
希望吃点东西能把这两个祖宗的嘴都堵上。
聊完了八卦,恣寒心情大好。分享欲得到了充分的疏解,她起身敲敲肩膀,大气道:“有!我请!”
“来来来随便点别和我客气。”
恣寒带着师徒二人,直奔城内装修最奢华的酒楼,放在上辈子白济泽进都不敢进的那种,感觉只要呼吸就能听见余额扣款的声音。
一杯加冰可乐能卖八十八的地方。
白济泽坐在梨木椅上观望内部装潢,得到如此结论。
他接过菜单扫了一眼,暗道大酒楼是不一样,都有菜折子。白济泽把菜折子转给身旁的黎墟明:“想吃什么自己点一个。”
黎墟明接了,看也不看,淡然道:“要最贵的。”
桌旁的店小二看了看恣寒的脸色,为难道:“恣寒仙长,这……”
恣寒摆摆手:“记朱家账上。其余老样子,这两位可是贵客,快去准备。”
感觉黎墟明火气格外大……
水土不服?烧得头昏?童年阴影?
一路观察下来感觉都不太像,白济泽怀疑他和恣寒八字不合。
黎墟明这个人能忍,且能装会演。
就算是与他相处不和睦的师兄,表面上他也不会显露出半分厌恶,还能笑眯眯地阴阳怪气,游刃有余。今天这种演都不演肆无忌惮发散恶意,宛如一只炸开的毛栗的状态,上次出现还是在面对青良时。
可恣寒的外貌怎么看也与青良毫无共同之处。一个喜爱八卦的活泼人士,怎么就压到黎墟明的警戒线了?
白济泽对她的印象还算不错,言语之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简直就像砂锅店爱刷短视频的老板一样亲切……
店家的上菜速度很快,白济泽忧虑期间,菜品上了大半。
恣寒招呼二人吃饭,伸筷夹向盘中的红烧卤翅。
“烧鸡翼,我钟意食——”
白济泽拿下黎墟明手里的筷子,指使道:“去楼下打壶酒来。”
黎墟明:“……酒?”
恣寒叼着鸡翅,含糊道:“不用那么麻烦,叫小二送上来就成。”
“他腿脚快点,我急。”白济泽又推了推黎墟明。
黎墟明这才极不情愿地起身,摸了个核桃包塞在嘴里,鼓鼓囊囊地下了楼。
黎墟明一走,白济泽深吸一口气,和桌对面啃鸡翅的恣寒遥遥相望。
恣寒看出他有话要说,放了筷子。
白济泽忐忑地验证心中猜想:“……开封菜疯狂星期四。”
恣寒并未如他所想激动,反应平平,还不如之前聊朱家八卦情绪高涨,明显在状况之外。
她试图理解这句话的含义,问道:“师弟你……是要加菜吗?”
“……”
白济泽摇头,随手夹了一筷子凉菜塞进嘴里。嚼到一颗炸糊的花椒。
天杀的炒面害人不浅!
写文的时候老喜欢夹带私货塞点东西进去,搞得他根本分不清是不是配角设定,听见童年电影名场面台词还以为是老乡在和他对暗号呢。早知道有今天,当初他追连载的时候就该多点点举报,把这些“致敬”全部打成侵权删掉!
白开心一场。
不过在这个世界过了这么多年,他也差不多接受了一辈子都回不去的事实。
白济泽许久没见过明决门外的人,被恣寒带动一时情绪上头。可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如果真出现了一个和他一样熟知剧情的读者,那要怎么办?
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了。评论区不止有主角粉,还有配角粉、CP粉、毒唯、嬷嬷、乐子人、我行我上男主不行……等等。
他要怎么保证对方和他目的一致?怎么确定对方是个好人?万一有人想伤害黎墟明取而代之,他这般行径和递刀子出去没有半分差别。
“……”
愣神恍惚时,白济泽的肩头被人轻轻点了点。
“师尊,酒拿回来了。”
黎墟明端着青瓷小壶,迟疑道:“师尊您要……喝吗?”
白济泽往里挪了挪,腾了个位置给黎墟明。
“现在不喝,回去喝。辛苦了,坐下吃饭。”
白济泽心虚地多往黎墟明碗里夹了几筷子菜。
白济泽沾酒就容易发疯,这世界的酒不知道放药了还是什么,比他原来世界的酒更容易上脸,沾一口就要命了,平时能不喝就不喝。
上次还是为了庆祝明运顺利渡劫,掌门师姐说自己门里酿的不醉人,他被劝着喝了两杯。回自己山头疯了一样,什么都不记得。还是第二天听黎墟明说,他大晚上把黎墟明从被窝里抓出来练剑,黎墟明错了一招被他按无忧泉涮菜一样洗了七道。
黎墟明支支吾吾,答话时完全不敢看他,脸被搓红的印子一晚上都没消。
听见白济泽说回去喝,黎墟明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还是乖乖坐下吃饭,不再言语。
估摸在心里盘算回去路上怎么把这壶酒倒掉。
白济泽没什么吃饭的心情,吃了点凉菜就放下筷子。另外两个人胃口倒是好,爱唠嗑的不唠嗑了,爱挑刺的也不挑刺了。
白济泽斜靠椅背,去看酒楼顶自上而下垂下的纱幔,有几条是明决门产出的鲛纱,让他生出了几分怀念。
黎墟明的猫就喜欢扑这些亮晶晶的东西。
离开这么久不知道那只猫会不会生气……
一阵琵琶急弦勾走了白济泽的视线,他顺着声音找过去,与那抱着琵琶的红衣女子视线交汇。她起身冲白济泽稍一躬身,连带着身边几位抚琴的乐手都站起来行礼。
白济泽有些不知所措,朝她们僵硬地挥了挥手。
一楼原本摆着屏风瓷瓶的布景清出一片空地,这支不知何时上场的乐队,正在专注地表演。
贵确实有贵的理由。
白济泽欣赏着这段意料之外的音乐,曲调悠扬,和黎墟明常哼的那首曲子风格有些相似。
乐声渐缓,一名身穿黑红戏服的演者从西边楼梯缓缓而下。她以宽袖掩面,细小的声音拉长了去,娓娓诉说着自己的来历。
“小女子初到宝地。问上郎君一问,此处可是‘桃源乡’?”
“是哩!”
一侧的男音回道,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白济泽没见过这种形式的剧目,坐直了些,惊奇道:“酒楼里居然还有唱戏的……”
吃饱了的恣寒放下筷子:“没有啊。这不贤侄点的吗?”
白济泽:“?”
恣寒一指楼下咿咿呀呀的戏班众人:“最贵的。《狸娘记》,经典曲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