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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 8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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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更何况乐燎原一惯认为自己命数不佳。冯原落抛出的叫诱饵,他若应了,不是愿者上钩,也得叫与虎谋皮。
但是诱惑太大了。
若此刻不应,乐燎原恐怕就此错过拿到冯氏凌波卷的唯一机会。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方法能拿到冯氏的凌波卷,至少短期内不行。
乐燎原从下方抬眼,便有些无辜眼色了,自是骗不到冯原落,可有一时混沌也是好的,就像人都爱听好话,爱看弱者。
冯原落看了一眼,原是不屑,却不由得再看一眼。
乐燎原楚楚可怜地说反话:“你能做你兄长的主?”
冯原落皮笑肉不笑:“你果然想要。”
乐燎原认真看他,举重若轻的,还有一点娇嗔:“全天下就你不想要。”
冯原落再次对上乐燎原的眼睛,两个人目光相触只有一瞬,冯原落告诉他:“我父亲已经冯氏交给我兄长,凌波卷亦已认他为主。”
无论乐风和离开乐氏的真相如何,他的确带走了凌波卷,那么冯提灯还活着,冯氏的凌波卷改换门庭也不奇怪。但乐燎原是个谨慎且不好糊弄的人,只问:“那冯氏的凌波卷,如今变成什么样子了?”
冯原落乜他一眼,看出他心思,却不介意告诉他:“凌波卷到了我兄长手中,自是认我兄长为主,我原先以为不过是琴,哪知道是桐木的样子。”
这是冯原落的诚意。
两个人在九重境内达成苟且,可并未做成什么实际的事情。冯原落给他一份大礼,且不说乐燎原有没有命来受,于情于理就是不符合。
冯原深看重冯氏,犹胜自身。
是和乐昭郎一样心性的人。
这样的人,自是坚韧,不会为名利轻易打动。
乐燎原笑了一下,说:“若是在你手中,什么东西我都可以笑纳,可我和大公子无甚交情,大公子犹负冯氏,岂可感情用事?”
“我和兄长的感情自不必提。”冯原落笑眯眯的,言语间透露的却是截然相反的意思:“先前便告诉过你,族中诸人认为你身份存疑,是兄长力排众议,要襄助你。”
乐燎原真笑了。
修真界世家皆以主支嫡系为尊,地位超然,族中诸人的议论从何而来,乐燎原自己又何曾要求过鼎力相助?
但乐燎原知道此刻后退已无路,只当默认,含笑回道:“我麻烦事颇多,如何帮我?”
冯原落答:“自然是举族之力。”
掺杂在凌波卷斗争中的身份之争,已被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架起如满弓之箭,乐昭郎执意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他们势必不能两全。
如果世家在这趟浑水中成功,乐燎原和乐昭郎都不会有好下场,所以乐燎原想要所有的凌波卷,保全自己也保全昭郎,但如果乐昭郎成功结果会是什么样,他没想过。
或者说他不愿意想。
无论如何,大概不会是他想要的那一种。
从他冒认身份的一刻开始,他想要的就不止是活着,如今,他还要想爱。
他从未得到过,却心生向往,以至于奋力拼搏的爱。
乐燎原以退为进,说:“举族之力,我一个外人怎么担得起?”
冯原落轻轻一笑:“你救过我的命。”
是个好借口,乐燎原不信,却无法反驳。他微怔的样子就像是动容了,但还说说:“救人性命不图回报,我想秘境之中若是你有侥幸,也会救我的,不是吗?”
乐燎原想问清楚真正的代价,但落在冯原落眼中就像小猫张牙舞爪,见他执着,才说:“世家与凌波卷的关系不可分割,凌波卷可以换主人,但不能下落不明。”
冯氏要何氏凌波卷的下落,其实就是想要何氏的凌波卷。
他们敢给乐燎原,无非是觉得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拿回来。
好一桩不赔本的买卖。
乐燎原想,世家果然束缚的紧,到这时候了还要扯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不累吗?
乐燎原拱手行了一个很郑重的礼:“若有下落,必定告之。”
冯原落扶住乐燎原的手,皮肤相贴的瞬间激起乐燎原本能的战栗,他果然还是不喜欢,天生的不喜欢。
冯原落一个反手,和他的身体极度贴近,太过猝不及防,也太超过了。乐燎原几乎是本能的蹙了蹙眉头,冯原落见了只当不见,握着他手以灵力题字,写了一个“乐”。
乐字代指乐氏,更代指乐昭郎,本无甚稀奇,乐燎原一开始正是这么想的,但很快意识到——
这不是冯原落本身的笔迹。
冯原落学的没那么像,惊鸿一瞥中,却也有六七成,足够令乐燎原明白。
见他懂了,冯原落才笑了,似乎还有意欣赏乐燎原狼狈的样子,却道:“你很聪明。”
乐燎原有些踉跄,硬是在一个很别扭的姿势里直勾勾看着他,而后所有都化为无声。
乐燎原想起对冯原落的第一眼印象,潇洒肆意,谁都不放在眼里,原来仍不过是世家牢笼中的囚鸟。
真是遗憾。
乐燎原以为自己在九重境的时候就足够看清,可直到此时此刻,好似那一重认识才随着遗憾轻轻落进了心里,落成一种更理智更通透的心态。
所以乐燎原没有愤怒,笑了一下,表情是空空荡荡的。
冯原落看得懂乐燎原表情的细节,乐燎原自然也看得懂冯原落一闪而过的疑惑。乐燎原的笑意有点像在笑他了,问:“婚礼不日举行,大公子何时前来?”
“你放心,肯定比你婚礼要早。”冯原落说:“我哥是送礼的人,大约和你结婚的定礼一起到。”
乐燎原说:“看来不需要很多时候,大公子在家中素有威望。”
“我只知我兄长不以威势压人。”冯原落对冯原深一贯是从不逾矩的调侃,此刻更是不吝推崇:“提醒你一句,我哥来时,何氏也会来人。”
冯原落这句话说错了,不止何氏来人,徐氏送礼也会来人。
何氏来的是何冲冲和慧夫人,徐氏来的是徐有年。
徐有年眉眼之间的高傲疏离比之第一次来凤凰丛时更甚,何氏到的比他早,便站在一旁,一脸骄矜地等着他们叙话。
慧夫人还是那般模样,乐燎原倒想看她还能整出什么活儿来,但思绪重心已不在她身上。何冲冲疏疏落落站着,往另一侧看过徐有年,但只有一眼,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乐燎原说:“你好像长高了一点?”
何冲冲还真比了比,似乎在袍袖之间鼓尽了他最后的孩子气,说话的语气很淡,笑意也是淡淡的:“好像没有。”
若非乐燎原亲眼所见,很难相信一个少年就这么长大了。
乐燎原过去亦觉得何冲冲冲动莽撞,可何冲冲真变得稳重淡然,他反而生出一点难言的遗憾来。
真奇怪,他都没有为冯原落而遗憾过。
何冲冲在刹那间长大,揶揄玩笑自然就变得不合适了,其实他和何冲冲算的上亲近,何冲冲一度很黏他,此刻熟门熟路的话硬是哽在喉咙里,变得干巴巴的:“最近可还好?”
何冲冲说:“一切都好。”
何赢自顾不暇,慧夫人便失了倚仗,何冲冲在名位之外又多了一重审慎。
乐燎原忽然明白慧夫人为什么要那么做了,为什么在何冲冲出了秘境之后,明知道可能母子离心还是一派淡然——
她要的便是一个最像家主的家主。
乐燎原垂了眼,他知道慧夫人对何冲冲是有爱的,但这爱包含着淬炼和残忍,令乐燎原不胜唏嘘。
他亦再度想起荆棘儿,他总觉得荆棘儿就算活着到了修真界也会被撕成碎片,似乎乐昭郎也是这么认为的,却不曾考量过另一种可能。
乐燎原占了荆棘儿的身份,占的理直气壮。
他在此刻生出不忍,却又因为这不忍更觉得自己的残忍。
何冲冲这时主动开口,语气还残留几分熟稔,说:“怎么对着我走神了?”
“离开时仓促,一直担心你。”乐燎原说:“你无事便好。”
何冲冲问:“我自是无事,倒是郎主……”
何冲冲看了一眼慧夫人,再看了一眼徐有年,乐燎原说:“是徐氏大公子治好的。”
何冲冲由此得了话头,和慧夫人去找徐有年打招呼,不过几句话。徐有年看着何氏母子离开,轻笑一声,说:“何冲冲是成熟了点儿,但也就一点,至于让你忧心成这样?”
“那是昭郎该操心的事情。”面对徐有年,乐燎原的脸孔换的很快:“我不过想到来时,大约那时候的我,就和过去的何冲冲差不多?”
徐有年上上下下看了他一圈,只吐出四个字:“这怎么比?”
听着像何冲冲不配和乐燎原比,又像是乐燎原不配和身为家主的何冲冲相比。
左右都不是什么好话,乐燎原懒得辨,更不问。他和徐有年没什么话说,就只能顾着客气:“大公子一路辛苦。”
徐有年连笑意都有凉薄之意,微微摇了头,就算是礼貌了。乐昭郎和徐有年商议了婚事,他跑这一趟自是应该,所以只笑着说:“旁的也就罢了,有一样东西是必须亲手交到你手上的。”
乐燎原当然知道是什么,所谓婚事,无非是为了这一场交换。
他伸出了手,徐有年在他掌心轻轻落下一个物件,比想象中更轻易——
什么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