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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 8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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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爆炸画面穿来,乐燎原无法躲避,几乎是被炸回了现实。
他是没有经历过爆炸的人,此刻只有无限眩晕和后怕。乐燎原好一会儿才适应安全的现在,却有无形的驱使,他奔向窗口,看见自己本来暗淡的命星如烟花闪亮,随即化作一道下坠的弧线。
夜空中有淡淡的硝烟般扫过的痕迹,很快消弭无形。
乐燎原的脑子就和这空空如也的夜空一样空。
好一会儿,乐燎原才找回了神智,力气从脚底一点点如水流漫溯身体,好像才重新拥有了温度,恐惧后知后觉,就像脑子里未尽的硝烟——
我,该怎么办?
难道是乐燎原的愿力让命星陨落了,可是他并没有许过这样的愿望,那就是破绽!
他必须想一个足够说服乐昭郎的理由。
可是比起如沙漠中寻找水源一般寻找遮掩的谎言,乐燎原对此已心生疲惫,他独自一人,用了许多手段,忍了又忍,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强大起来!
不是说凌波卷是最厉害的吗!
乐燎原虽然没有发出声音,可念想却如惊雷炸响耳边,力道之大情绪之足直叫人惊骇……乐燎原不动,他不敢动,不能动,他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乐燎原感觉身体都僵硬了,那股子不顾一切的热烈和激亢才慢慢平息。他只觉得如同被人夺舍了一般,不由得对自己产生怀疑,随即不由得一笑,再次转变为凌波卷超凡诱惑力的惊叹。
世上竟有如此之物。
乐燎原轻轻扶额,就此获得轻轻一刻的喘息。
光芒就从他的指缝中闪过。
乐燎原瞪大了眼睛,仍是一动不动的,目光穿过了指缝,越过了窗栏,看到了天边明亮如昔的命星。
双星如旧。
陨落,乃至先前的暗淡,都像是乐燎原的一场幻觉。
乐燎原连呼吸都谨慎,感知被拉到最大,黑夜里仍然是安静的。他有意识地去想,还不如是幻觉呢!
天边的命星消失了。
乐燎原等待的就是这一刻,他立刻探头望去,使劲儿揉了揉眼睛,紧接着,几乎是一瞬不瞬的,乐燎原心念一动,夜空中便星象恢复。
不是幻觉,一切都是真的。
乐燎原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却不敢再动了。
如穷人乍富,首先感受到的会是恐惧,就像当初死里逃生进入凤凰丛,不同的是,这一次只有他一个人。
乐燎原已知世家对星象关注远超他的想象,今夜命星如晚烛一般灭了又亮来回两次,不会逃过他们的眼睛。
乐燎原很紧张的,手都在抖,脸上肌肉却不由自主地牵扯成了一个笑容。
他得到想要的东西,不该怕。
不要怕。
乐燎原定了定神,想要喝一口水,于是桌上的茶杯就自动到了他手里。
是真的,是好的。
乐燎原终于摆脱了恼人的借口,此刻只剩下时机。
乐燎原的危机感很重,时间却不多,只能在诸多道路之中选择他最想走的那条。
翌日,乐燎原再度试图拜访慧夫人。
很美的一个清晨,曦光正从东方升起来,乐燎原进门的时候,慧夫人正在院子里折花。
乐燎原静静看她动作,白色的花枝纤细,花朵上似乎还有露水的痕迹,慧夫人折了一小束,乐燎原跟随她返回屋内,又见她将花朵插入花瓶。
乐燎原不懂插花,不过是寻个话头:“……这样就能让花多活几天?”
慧夫人摆好花瓶,看他一眼,笑了,说的却是:“花都摘了,还在乎这个?”
慧夫人今天愿意见他算是乐燎原的意料之中,但此刻语气不善,乐燎原就没有再说话。
慧夫人说:“你今日比郎主都早。”
乐燎原自然是算过时间的,他对乐昭郎在凤凰丛中的作息有所直觉,况且一大早来找凡人的麻烦也绝非郎主的气度做派。
乐燎原想了一下,说:“大概也比家主要早。”
何冲冲年幼,乐燎原仍旧给足了面子称他家主。慧夫人昨夜不愿见他或许有何冲冲在场的因素,但慧夫人明明白白告诉他:“冲儿这些日子练功都很早。”
乐燎原觉得这不重要,所以说:“那是很好了,家主真正长大了。”
“冲儿如今勤学苦练,一心以郎主为榜样。”慧夫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随即话锋陡转:“你觉得冲儿能比郎主强吗?”
事关凌波卷,乐燎原不动如山:“我不知道。”
慧夫人乜他一眼,并不深究,转而问:“你知道为什么选这束花吗?”
慧夫人既然问,乐燎原自然答:“夫人喜欢这颜色?”
乐燎原并不确定,进门时脑海中就闪过刹那的疑问:慧夫人在九重境时案牍如山,怎的到了凤凰丛就如此闲情逸致,好似做给他看一般,偏又选白花。
乐燎原自己是不太信这些的,也没觉得慧夫人信,可慧夫人和他都是来自凡间,自然明白白花的意义。
慧夫人摇头,不经意间识人如钜,说:“怎会?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修真界马上就有大丧。”
乐燎原自来到修真界,遇到的聪明人许许多多,唯独慧夫人——或许是因为她与众不同的凡人之躯,手无缚鸡之力,却站到了和修士一样高甚至更高的地方。
乐燎原佩服她,一直佩服,但这佩服在今日变了味儿。
他有些懂得世家看待慧夫人的心态了。
“徐金一?”乐燎原说:“徐金一这口气吊了这么久,原来是要在这时候派上用场。”
慧夫人说:“徐氏出尔反尔,坏你大事,你倒不生气?”
“气能如何?”乐燎原说:“我早就知道徐氏不会轻易舍得这个女儿,只是他们有他们的想法,别人也有别人的想法。”
慧夫人笑了,笑的很了然:“志在必得?”
乐燎原惯于隐藏,说:“那是郎主该考虑的事情。”
慧夫人笑的更加意味深长,说:“郎主如今考虑的可不止这一桩事情。”
乐燎原说:“夫人见我,不会又要和我说些车轱辘话吧?”
慧夫人伸手一指,却说:“既然你觉得喜事依旧,不如把那花换个颜色。我觉得凤凰丛中凤凰花就很好。”
乐燎原不喜欢她提及凤凰花时的语调,混沌的意味太重了。
于是乐燎原以清丽的颜色破开了。
瓶中是一株很美的凤凰花,绯红璀璨,如同朝霞。
慧夫人回头看了一眼,似是品味的闭了闭眼,乐燎原便眼见凤凰花的颜色变了。
自花瓣边,层次渐变,如朝霞轻盈地跳跃。
“鬓边凤凰花。”
乐燎原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似乎隔了好一会儿,慧夫人继续说:“我大婚时世家皆以礼来贺,乐氏所赠的凤凰花便是此种。传闻中专供婚贺的品种,据说乐风和离家时,乐正公亦折了一支给他。”
她比所有人想的都知道的更多。
乐燎原怔怔地想,她还会法术。以此驱散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
乐燎原对她的感觉又变了。
前一刻的自己就如同飘升在云雾里,怎会生出那样浅薄的意识,这是比他走过更远更难道路的前辈,是孤身行走修真界的第一位凡人。
乐燎原张了张嘴,想起当初在九重境里关于慧夫人实力的诸多探讨,实际最终和猜测相和,却离逻辑最远。
事到如今,乐燎原不会想不通答案。
乐燎原对慧夫人行了一礼,是真的佩服:“原来如此。”
慧夫人将一切尽收眼底,却不在乎,只说:“我以为你有更多的问题要问我,比如你父亲的事情。”
乐燎原长抒一口气,既不想寻找谎言,也不想抗辩。这件事情像一把屠刀,而今他已经不太在乎屠刀是否落下来了。
每个作势挥刀的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乐燎原只要等。
但慧夫人也很有耐心。
乐燎原在心里盘算慧夫人的态度,觉得换个话题主动出击也无妨:“夫人昨夜可有夜观星象?”
乐燎原不是很明白第一次命星陨落的原因,也许命星从未升起的慧夫人知道。慧夫人却说:“你九分精明,却有一分糊涂。”
乐燎原下意识皱了皱眉,骤然理解了慧夫人的意思——慧夫人从凌波卷得到了力量,却未必和他情况一致,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可乐燎原连开两份半凌波卷才勉强获得了一些可供驱使的力量,慧夫人至多开过何氏的凌波卷,为何两个人结果一致?
慧夫人见他不解困惑中犹还带着气闷,只得轻声告诉他:“凡人可开凌波卷。”
乐燎原瞠目结舌。
“答案就是如此。”慧夫人的指尖略过花瓶里的鬓边凤凰花种,转眼又将其变回了白色的本来面目:“修真界困顿数十年,乃至郁都王室深陷其中,不过都是因为这么简单的原因。”
“可……”乐燎原说:“凡人如何可以接触凌波卷,这不是悖论吗?”
若内心深处有另一个声音在说话,若非悖论,岂不天下大乱?
乐燎原还是觉得太荒谬了,他大声说:“郁都王室不是慢慢失去力量的吗?”
慧夫人微笑的脸慢慢转回来,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乐燎原已经可以预知之后的路,好像在诸多道路中他并没有选错,可因为没有错,就只能一路狂奔了。
乐燎原问:“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慧夫人说:“帮我做一件事,我保证徐金一活到徐其蓝嫁入凤凰丛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