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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 9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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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燎原和乐白的关系不复从前,此刻不想令他多想,本身也没太多别的的意思,只是不解而已,遂问:“去哪儿?”
乐白犹豫了一下才说:“郎主说衣服裁好了,请小公子去看看。”
未有特指,但乐燎原从乐白的表情里猜出了是什么衣服。
乐燎原笑了。他先听见自己的笑声,然后才感觉到自己裂开的嘴巴,再意识到乐昭郎果然令婚期如旧。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乐燎原反而有些后知后觉的困惑,不知道自己的知觉为何有些难言而莫名的颠倒。
乐白还在等乐燎原的回答,随着时间的推移脸色越发不好看了,此非乐燎原本意,只得仓皇间捂了捂脸,说:“走吧。”
乐白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乐燎原在凤凰丛中待的时间不多,更少出门,此刻由着乐白在前面引路,两个人不说话,就更显得安静。
步履之间有呼吸声,却不似脚步平稳。
那就是还是该说点什么,乐燎原问:“我们还有走多久?”
乐白回头,声音是发紧的:“快了。”
乐白走的太慢了,慢到乐燎原不是那么有耐心。乐燎原说:“既然是郎主要求,就走快些吧,省的有人等。”
“没有人等。”乐白突兀而急促的开口,又好似自觉说错了话。乐燎原眼神轻轻搭在他身上,却是有重量的,乐白索性豁出去了:“郎主说叫小公子出来走走,我问去哪儿,定不下,后面才说去看衣服的。”
乐燎原听的出来,这声小公子乐白是不情愿的。
乐燎原说:“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还搞得自己气闷。”
乐白说:“郎主焦头烂额。”
这话便有丝丝缕缕的怨气了,令乐燎原寻到今日的根源。若换做别人,乐燎原肯定会想难道你主子全然无辜,可眼前是乐白,关系的是昭郎,念头一转就成了此事由他而起,若是和旁人有关,首当其冲的还是和自己有关。
是非早在人心,只取决于他愿不愿意当个无赖罢了。
乐燎原很平静地问:“你觉得我可以做什么?”
乐昭郎避而不谈,乐燎原对徐有年说的未必不是实话,这段时间乐白见乐昭郎比他见的多,乐燎原想听听乐白的意思,但乐白闻言垂头丧气,倒是闷头加速前进了。
有时候沟通交流就是这么困难,中间隔着不同的立场,不是那个意思,也成那个意思。
解释是无用的。
乐燎原也叹了口气,是很轻的,却像是惊动了乐白。乐白定定回头,半天才说:“……小公子要不要去演武场看看?”
乐燎原并无不可,这个念头估计在乐白心里有一会儿了,他下定决心,恐怕是有他想要乐燎原看见的东西。
违背乐昭郎意愿的东西。
乐白说:“不是郎主的意思。”
乐燎原说:“我知道。”
乐白问:“可以去后生桥吗?”
乐燎原第一次去后生桥被活生生吓病了,第二次又受了伤,但此刻想起,却是乐昭郎照顾他的情景。
也许乐昭郎对他的爱比预料中来的更早一些,更多一些。
只是乐昭郎从来克制,冷漠阴鸷,后知后觉。
乐燎原问:“是昭郎在吗?”
这本不用猜,乐白却一副被看透的样子,生硬地点了点头。
“走吧。”乐燎原说:“是我想见他了。”
后生桥总有淡淡的血气。
因为乐昭郎在,所以门禁大开,又有乐白引路,一路畅通无阻。
乐白有微妙的迟疑:“小公子看我干嘛?”
乐燎原说:“看你似乎比往日长大了一些。”
乐白比乐燎原年纪要小,这段时间长了个子,也长了威严。乐白听出意思,勉强笑道:“人总是要长大的,当然每一天都比前一天能担事。”
乐燎原只说:“你担得起,是好事。”
乐白对乐燎原始终有几分戒心,因此神色复杂的退后,只留乐燎原独自走向乐昭郎。乐昭郎站在竞技场的上方,是作壁上观的架势,但并不专注,神情隐在阴影中,有几分晦暗。
乐燎原往下看了一眼,没有人也没有兽,但是有人声,嗡嗡的,是引而不发的热烈。
乐昭郎一动不动,只有声音传来:“还以为你会怕。”
乐燎原说:“我以为你不想我来。”
乐昭郎这才抬眼看他,脸色因角度变换而清晰,就更显平淡,说:“乐白带你来的。”
乐燎原说:“算你默许吗?”
乐昭郎没有应这个问题,答案尽在不言中。他移开了目光,乐燎原便走到他身边,同他一起往下看,说:“马上开始?”
“每月都是如此。”乐昭郎声音越发平淡了,说:“你不赞成,可以稍后离开。”
“还记得我说的话呢。”乐燎原声音也淡淡的,但这淡意要细碎的多,引得乐昭郎侧头看他一眼,乐燎原继续说:“没想到你当真每个月都会到。”
乐昭郎问:“在你心里,我是个说说而已的人吗?”
“冤枉。”乐燎原不自觉举起双手告饶:“只是没想到是每个月,你总有分不开身的时候。”
乐昭郎说:“此举是因我而一力促成,我若不来,更会动摇人心。”
乐昭郎没有笑,声音还是淡,似乎更淡了。
乐昭郎不喜多言,更不要说解释,此举已经算是大大的超出。
乐昭郎常以无坚不摧立世,但他仍未超过人的范畴,还很年轻,他的对手实则比他更有资历和阅历。
他却成为所有无根基者的一面旗帜。
乐燎原此刻以一种柔和的心态看他,看见的却是他锋利的侧脸,线条分明,犹如他警醒的内心。
乐燎原很清楚,关于旗帜的仰望,并不都是好的。
但谈论这个是无用的,乐昭郎已经如此很多年,还会一直下去。
乐燎原便改口问:“其余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乐昭郎不与他谈论后生桥,似乎也不准备和他谈论流言。乐昭郎的回答很克制,说:“你是我带回来的乐氏遗孤,有我就有你。况且,你已知晓先乐正公大人的深意。”
乐燎原问:“婚期会照旧吗?”
乐燎原能够预想乐昭郎的回答,但是乐昭郎说:“我知道徐有年找过你,你想要推迟吗?”
乐昭郎知道乐燎原背后的心思,无论多少,但仍然不打算计较。
乐燎原觉得不对,事关凌波卷,乐昭郎就算舍不得杀他,也该说些震慑的话。眼下情形对乐昭郎并无好处,乐昭郎为什么闭口不谈?
乐燎原反问:“你希望我推迟吗?”
乐昭郎在此刻笑了,是极其轻纵的,说:“又使这些花招儿。”
乐燎原乖觉的低下头,然后再无下文。
就这些?
乐燎原寻摸着机会抬头,发现乐昭郎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没那么深了,像一直看他,又像通过他看向不知名的地方。
是有些复杂的。
并非一味晦涩难懂,正因为如烟如幻,才叫人迷了眼。
乐昭郎说:“时候到了,你既然不怕,就留下来看一会儿吧。”
乐昭郎凝起法咒,猛兽奔涌而出,想要通过后生桥考核的人也从暗门中缓缓走出。
恰如乐昭郎当日所说,乐宴在半兽陆吾身上动了手脚,眼下这兽乐燎原虽然不识得,杀戮之气却淡去很多。
乐燎原冷眼看着,很快意识到竞技场里的人水平有限,不说和成熟的修士比,就连当日奋力逃生的乐燎原比不过。
演武点到为止,暗门里的人一个个走出。
这些人,都被乐燎原想的要弱,弱上许多。
难怪当日乐宴谈不上对乐燎原的身份生疑。
但乐燎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强,过于鲜明的对比下,乐燎原觉得乐昭郎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
乐燎原问:“……一直都是这样吗?”
乐昭郎说:“你何时说话如此委婉了?”
情况和乐燎原想的不大一样,都说乐昭郎在乐氏立足之后仿照自身出头之法给了无根基血脉的修士一个机会,他们被称为“天赐者”,效力乐氏更效力于乐昭郎。有乐昭郎珠玉在前,天赐者自然不可小觑,乐燎原在察觉到自己修真天赋的时候都是十分谨慎的使用了天赐者的定义。
乐燎原说:“选拔每月一次,未必都能选到人。”
“贵精不贵多。”乐昭郎说:“这世间有天赋的人总是少数。”
“可……”可这些人分明是根本都谈不上天赋,乐燎原立刻反应过来,说是无用的,有乐昭郎珠玉在前,总要让人都来试试。于是乐燎原改了口:“总能选到厉害的。”
乐昭郎不置可否,他太厉害了,常人很难与之匹敌。
可那也是之前的想法了,如今乐燎原知晓乐昭郎有郁都血统,又如何谈的上是一个天赐者。
纵然乐昭郎凭空化剑,纵然乐昭郎化剑之后经历了漫长的沉寂时光,也不一个天赐者。
凌波卷只对凡人开放。
乐燎原冷不丁想到慧夫人的话,她有告诉乐昭郎吗,乐昭郎知道吗?
事情好像又和乐燎原所想的有所偏差,那些困惑的点在竞技场昏暗灯光下串成了线,只有乐昭郎的侧面清晰又模糊。
诚如乐昭郎也有不想亲自做决定的事情,乐燎原问:“婚期当真由我决定?”
乐昭郎避开了他的眼睛,只是闲话一般:“你若想,自然由你。”
“那就婚期提前。”
乐昭郎终于看他了:“不怕徐有年找你麻烦?”
“夜长梦多。”乐燎原闭了闭眼睛,想要记住乐昭郎此刻的样子,但还是不够,乐燎原轻轻抱住昭郎,头埋在他肩膀里,声音闷闷的:“不是还有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