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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依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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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十七分,温叙白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惊醒。他睁开眼,黑暗中声音的来源格外清晰——何灼凛的房间。
他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何灼凛的房门没关严,一线光亮从缝隙中漏出来。温叙白轻轻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胸口一紧。
何灼凛蜷缩在床上,赛车T恤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身上。床头灯照出他通红的脸颊和干裂的嘴唇。地上散落着几个空矿泉水瓶和撕开的退烧药包装。
"灼凛?"温叙白快步走到床边,手背贴上何灼凛的额头,立刻被那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你烧多久了?"
何灼凛睁开眼,瞳孔因为高热而微微扩散:"...别管我。"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温叙白从浴室取来湿毛巾和医药箱。当他试图扶起何灼凛时,青年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他身上。隔着薄薄的衣料,他能感受到何灼凛紧绷的肌肉和异常高的体温。
"39.6度。"温叙白取出体温计,眉头紧锁,"必须去医院。"
"不去。"何灼凛挣扎着要躺回去,却被一阵咳嗽震得全身发抖,"只是...感冒..."
温叙白不由分说地拨通了医院同事的电话,简短说明情况后要了几种强效退烧药。挂断电话,他发现何灼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神因为高烧而显得异常明亮。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何灼凛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温叙白用湿毛巾擦拭他滚烫的脸颊:"这需要理由吗?"
"对别人...不需要。"何灼凛闭上眼睛,"对你...需要。"
药送来后,温叙白扶着何灼凛服下,又替他换上干爽的睡衣。整个过程何灼凛异常配合,只是当温叙白准备离开时,他突然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别走。"何灼凛的声音里有一丝温叙白从未听过的脆弱,"就...一会儿。"
温叙白在床边坐下,看着何灼凛渐渐陷入药物带来的昏睡。即使睡着,青年的手指仍紧紧攥着他的衣袖,仿佛害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时,温叙白发现自己趴在床边睡着了。何灼凛的手不知何时与他十指相扣,掌心相贴处一片潮湿。他轻轻抽出手,摸了摸何灼凛的额头——温度降了一些,但仍在发烧。
接下来的三天,温叙白请了假在家照顾何灼凛。高烧时起时伏,何灼凛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偶尔醒来也是意识模糊的状态。奇怪的是,在这种状态下,他展现出与清醒时截然不同的依赖——会无意识地寻找温叙白的手,会在半梦半醒间用脸颊蹭温叙白的手心,甚至会含糊地叫"叙白",而不是平日刻意疏远的"温医生"或"养父"。
第四天清晨,温叙白正在厨房熬粥,突然感到背后有人。他转身,看到何灼凛站在门口,脸色苍白但眼神清明。
"退烧了?"温叙白放下勺子,想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却在半途停住了——清醒状态下的何灼凛明显又筑起了那道无形的墙。
"嗯。"何灼凛靠在门框上,身上套着一件宽松的灰色卫衣,显得比平时年轻许多,"这几天...谢谢。"
这简单的三个字让温叙白心头一暖:"饿了吗?"
何灼凛点点头,安静地坐到餐桌前。温叙白端来粥和小菜,两人在晨光中默默进食。这一刻的宁静让温叙白想起何灼凛刚来他家的那段时间——那个沉默但乖巧的十二岁男孩,会在早餐后主动收拾碗筷,会在温叙白下班时递上一杯热茶。
"你今天不上班?"何灼凛打破沉默。
温叙白微笑:"再观察你一天。"
"我已经好了。"何灼凛低头喝粥,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你不用...这样。"
"哪样?"
"像对待病人一样对待我。"何灼凛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或者像对待孩子。"
温叙白放下筷子:"灼凛,关心你不是因为责任,而是因为——"
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话。温叙白皱眉接起,是一个陌生的男声。
"请问是何灼凛的监护人吗?我是极速赛车俱乐部的经理。"
温叙白看了何灼凛一眼,后者立刻警觉地坐直了身体:"是的,有什么事?"
"关于何灼凛上个月的比赛录像,委员会认为他有多次危险驾驶行为,可能面临三个月禁赛。"经理的声音公事公办,"我们需要监护人签署一份风险告知书。"
何灼凛猛地站起来,伸手要抢电话。温叙白侧身避开:"我会带他去俱乐部处理。谢谢通知。"
挂断电话,何灼凛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把电话给我。"
"禁赛是怎么回事?"温叙白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你答应过我不会再冒险。"
"那是我的事!"何灼凛一拳砸在桌子上,碗筷震得叮当作响,"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温叙白深吸一口气:"坐下,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何灼凛转身要走,却被温叙白拉住手臂。他猛地甩开,"别碰我!"
温叙白突然意识到,那个高烧中依赖他的何灼凛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个浑身是刺的青年。但他这次不打算退缩:"为什么赛车对你这么重要?重要到不惜拿生命冒险?"
何灼凛冷笑:"怎么,现在要发挥你的专业特长了?心理医生?"
"我只是想知道,"温叙白直视他的眼睛,"是什么让你在赛道上一次次挑战极限。"
"因为只有在那种时候——"何灼凛突然停住,胸口剧烈起伏,"算了,你不会明白。"
"试着让我明白。"
何灼凛沉默了很久,最后低声说:"只有在那种速度下...我才能感觉到自己真的活着。"
这句话像一把锤子击中温叙白的胸口。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个因为抑郁症自杀的空军上校,生前最爱做的事情就是独自驾驶摩托车在山路上飞驰。父亲去世前一周,曾对他说:"儿子,只有在那种速度下,我才感觉不到心里的痛苦。"
"我明白。"温叙白轻声说,声音里有一丝颤抖,"我父亲也是这样。"
何灼凛惊讶地抬起头,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这是温叙白第一次向他提起自己的父亲。
"他...怎么死的?"何灼凛小心翼翼地问。
"自杀。"温叙白平静地说出这个他很少提及的词,"在我十六岁那年。他生前也喜欢追求速度,就像你一样。"
何灼凛慢慢坐回椅子上,表情变得复杂:"所以你当心理医生...是因为他?"
"一部分是。"温叙白苦笑,"我以为如果我足够了解人心,就能阻止类似的事情发生。"
"但你还是没能阻止我。"何灼凛的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温叙白摇头:"你不是他。而且...我渐渐明白,没有人能真正'拯救'另一个人。我们能做到的只是陪伴,在对方需要时伸出手。"
何灼凛盯着自己的双手,声音几乎微不可闻:"那如果...我需要你伸出手呢?"
温叙白的心跳漏了一拍:"我的手一直在这里。"
何灼凛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温叙白从未见过的东西——某种介于希望与恐惧之间的情绪。就在这微妙的一刻,电话再次响起。
温叙白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是医院急诊科,有个紧急病例需要他会诊。挂断电话,他看向何灼凛:"我得去一趟医院。"
何灼凛的表情立刻恢复了那种熟悉的冷淡:"去吧,伟大的温医生。"
"等我回来,我们继续谈。"温叙白拿起外套,"答应我,在我不在的时候,别做任何危险的决定。"
何灼凛没有回答,只是转身上楼。温叙白叹了口气,在便签上写下医院名称和联系方式,贴在冰箱上。
医院的工作持续到深夜。当温叙白回到家时,屋内一片漆黑,只有何灼凛房门下方的缝隙透出一线光亮。他轻轻敲门,没有回应。推开门,发现何灼凛戴着耳机睡着了,电脑屏幕还亮着——是赛车模拟器的界面。
温叙白小心地取下他的耳机,关掉电脑。就在他准备离开时,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照片——十二岁的何灼凛和他父亲的合影,旁边是那枚军功章。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何灼凛主动把这张照片摆出来。
他轻轻为熟睡的青年盖好被子,关上台灯。黑暗中,何灼凛的呼吸声均匀而平静。温叙白站在门口,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十年来,他们之间最接近"理解"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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