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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其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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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股直接泯灭了它身体的剑气,仍然没有停止,从内向外,只要碰到剑气的黑雾都化作了光点,顷刻间消散,恍若从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般。
来时巨大的半球形结界被直接砍为两瓣,随后是被砍为四瓣,然后更多!
如同被暴力拆开的泡沫板,化作了一堆无机质的方块。
那些被囚禁了许久的生魂飞了出来,沐浴在阳光之下,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江既白手臂脱了力,他向下坠落,看到金黄的苍穹向两边晕染开来,整个幻境慢慢消散,显出远方真正燕回城的轮廓来。
城中的百姓们如同木偶般竖立在大街小巷上,苍白的面容染上了一层金黄,他们空洞的眼神逐渐有了神采。
“解开了,不知道宴枕舟那边怎么样,要结束了吗.......”澎湃的情感和记忆涌入他的心脏,江既白捂住了胸口,他眼神失焦地向上望去。
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呢......他好像还缺少了自己到达苍梧宗和到死之间的记忆。
为什么自己的魂魄会被切成这么多块?
噗通,噗通。
浑厚的心跳声再次响了起来!
渲染开的金黄如同潮汐改变般向后退去,在遥远的彼端,一个身影逆光站立,他的瞳孔和面庞已经接近虚幻,可唇角却绽放了一个得逞的笑容。
梅听禅的身体已经接近半透明,他从背后拉出一个人,向前一推,随后看向江既白,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光影变幻,梅听禅有些邪魅的容貌缓缓变化,化出了一双温润的眼睛。
玄黄!
江既白猛地篡紧了掌心,他嘶哑着嗓音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既白,我们后会有期......”四面八方嗡鸣着玄黄淡漠的嗓音,他静静地看着江既白,眼中无悲无喜。
江既白竭力使自己忽略脑海中的疼痛,他不动声色地望着玄黄,在背后凝结出一道长剑,随后向前跃去——
纵然身体几乎脱力,但基本的肌肉记忆还是让他快准狠地刺中了玄黄的心脏,随后向外一挥!
玄黄的笑容逐渐扩大,他的轮廓在一片光亮中逐渐模糊开来,露出了背后那个沉睡的身影。
是宴枕舟!
宴枕舟紧闭着双眼,黑发飘散在空中,唇色惨白,周身萦绕着绕人心魄的黑雾。
而江既白惊愕地向下看去——他的长剑正插在宴枕舟的心脏正中!
“冷静,这里是幻境,他不会马上死亡,我先.......”
一双手,紧紧握住了这把长剑,宴枕舟豁然睁开了眼睛,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将这长剑向外一扒,任凭掌心被剑锋割开一道道划痕,任凭心脏处喷溅出大量的鲜血!
可没等江既白治疗,那心脏被捅出的空洞中的血肉居然缓缓蠕动起来,它们互相粘合,居然让伤口在顷刻间愈合。
而宴枕舟的手,已经搭在了江既白的两肩,他的眼中只有着嗜血般的渴望。
“嘶......”
宴枕舟向前一扑,一口咬在了江既白的肩头。
尖锐的犬牙嵌入肩膀,让丝丝血液流淌而出。
可这幻境中怎会有真正的血液,他这是在吸食江既白的灵气和魂魄!
江既白暗道一声不好,宴枕舟的精神状态本就岌岌可危,玄黄又知道他们的过去,定是又做了什么手脚,现下自己才结束一场大战,已经没有余力来压制住狂暴状态的宴枕舟。
他深吸一口气,揪住了宴枕舟的耳朵,冷声道:“宴枕舟,清醒一点,我没有抛下你!”
宴枕舟的行动停滞了一瞬间,他松懈了犬牙间的力道,偏过头来蹭了蹭江既白的脖颈,随后将他的头蛮横地向上一掰,和他的目光长久地对视着。
那双泛起了暗红的眼神中全然是渴望,可这种欲望被宴枕舟用惊人的意志力压制了下去,将自身的状态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
“江......既......白......”宴枕舟十分艰难地念出了这三个字,他痛苦地摇晃着头颅,找寻着这些字眼凭借所代表的含义。
江既白抓住机会向他的胸膛打入了自己最后一道内力,驱散了他周身萦绕的黑雾,随后将他护在自己怀里,向下落去。
苍穹震动,广袤的田野化作袅袅青烟,整座幻境逐渐消散。
他们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呼啸的风声从耳边擦过,江既白看到宴枕舟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他低下头来看了自己一眼,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喃喃问道:“你想起来了?”
这话语中甚至带了点微不起眼的哽咽。
宴枕舟的表情从欣喜再到凝滞,仿佛将这段时间自己的一举一动在脑海中飞快地过了一遍,他一想到江既白刚醒的时候,被自己忽悠着叫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仙尊,想到自己装模做样地教他那些阵法,想到自己前一天晚上将江既白按在墙边亲吻——
眼眶中的湿润还未消散,宴枕舟的神情中便隐隐出现了绝望之感。
他比谁都清楚当初江既白只把自己当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孩,又怎么会忍受自己这一次次的逾矩?
江既白会怎么办?像对待玄黄一样将他砍成粉尘,还是今后再也不见自己?
宴枕舟低垂下了目光,指尖渗出了一汪刺骨的寒凉,他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哈哈!我早就知道你会有东窗事发的那一天!师傅要是知道你对他有这么龌龊的心思,他会怎么想?恶心!下贱!还有你对他下的记忆封印,你猜他想起来之后——”
“别说了!”宴枕舟在脑中低吼道,可他分明清楚,这就是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
江既白勾起了宴枕舟的下巴。
他清晰地看到面前之人的神色几经变换,眸中暗红与乌黑进行剧烈的博弈,宛如被凌迟般的脆弱几乎要满溢出来,心中最坚硬的地方就好像塌下去了一个柔软的角。
“罢了,我为何要同他置气呢?”江既白在心里放下这样一句宣判了结果的话,忽然就觉得眼前一片明朗,万千怜惜和温和从各个角落滋生了出来。
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感受。
“宴枕舟,看着我。”
宴枕舟心下一沉,他小心翼翼地对上了江既白的目光,从那双澄澈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惶恐的神色,他挣扎着开口道。
“师尊.......”
“闭眼。”江既白轻声道,他的手绕到了宴枕舟脑后,随后轻轻地向前一按。
宴枕舟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随后触碰到了一片云朵般的柔软,他的心脏骤然狂跳起来,就像临刑之人忽然被赦免,他微微张开了眼睛,看到了江既白低垂着的,浓密而纤长的睫毛。
江既白在,亲吻自己。
他将这样的自己全然纳入怀中。
宴枕舟愣怔的维持着这个姿势,他好像只会盯着眼前这人看,等到江既白终于不耐烦了,轻啧一声后抵上了他的额头,他才如大梦初醒般回抱住了自己魂牵梦萦的身影。
“明白了吗?”江既白轻声问道,他轻柔地拂去了宴枕舟的眼泪。
“知道了.......我知道了......”宴枕舟悲伤地发现他的眼泪似乎被越擦越多,最后干脆把头埋进了江既白的肩膀里,贪婪地吸取这份温暖。
“那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
江既白紧绷的神经一松,他失去了意识,下意识向前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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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既白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他还是个孩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被一个哥哥捡回了家,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
然后他离开了,捡到了一个很喜欢的小徒弟,教了他很多东西。
可是小徒弟被人害死了,他为此奔走了数年,试图救回那个小团子。
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
啊.......他好像,喜欢上了长大后的小徒弟,还把他强吻了.......
什么?!他干了什么?!
江既白猛地坐起了身,眼神少有的带上了惊恐。
刚找回记忆的时候还未能完全接受这段感情,在玄黄的逼迫之下对宴枕舟吐露了心声,可是在昏迷期间,他可是完完整整地接纳了曾经的记忆和情感!
那是他亲手养过的雪团子,那么小一只,没了爹娘又受了那么多苦,他怎么会懂得爱恋和依赖的区别?!
他简直禽兽不如!
江既白提剑走天涯狂了半辈子,上次这么慌张还是和玄黄对峙结束后发现宴枕舟不见了,他打量着自己身下柔软洁白的被褥,和床头叠的整齐的外袍。
紧张的情绪过了顶峰,江既白才逐渐冷静了下来,他在脑中将自己的经历过了一遍,发现自己仍然缺少了两段记忆。
一个是自己进入苍梧宗后如何救活了宴枕舟,又是如何落到被凌辱的境地后又莫名其妙跑到了现代世界,一个是自己穿回这里和宴枕舟之间在魔族禁地发生了什么。
还真是......缺了很大的一块。
但是他已然想起了自己进入苍梧宗后是如何被木青她们几个护着一步步成为峰主,不由得又是心下一暖,然后想到了他那个徒弟。
怎么会变成这番光景?!
江既白几乎要拿剑指着自己的心脏,他咬着牙告诫自己:“现在就出去和宴枕舟坦白,告诉他自己误判了二人的师徒情,给他一个完整的青年时光!”
告诉他自己其实不喜欢他吗......
江既白犹豫了一瞬,觉得心底好像抽痛了一下,随后看到门砰得一声打开了。
“师尊,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