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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坦白 ...

  •   “不要叫我师尊——不对,你还是叫我师尊——”江既白下意识接话道,他看到宴枕舟熟捻地扑了过来,将头支在床边,一脸温柔地看着他。

      “你昏睡了两天,我已经安顿好了苍梧宗的弟子,而燕回城的百姓也没有事,她们只觉得自己好像睡了一觉。”

      “嗯。”江既白一脸高深莫测地回应道,他斟酌着开口:“宴——”

      “还有一件事,梅听禅不见了。”宴枕舟的声音多了几分严肃,他一边为江既白掖好被子,一边展开了手中的卷轴,显出了密密麻麻的名册。

      “我怀疑我们之前遇见的根本不是真正的梅听禅,他在对我施术之后,就彻底消失了。我在梅家找到了另一个梅听禅,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并不认识我们,这段时间也从未离家。”

      江既白的思路立刻被带偏,他点了点头,道:“他是玄黄,只是我暂时还不清楚他的真正目的,他很狡诈,不要相信他说的任何话。还有,他对你施了什么术法,我又是怎么救回你的?”

      宴枕舟脸色微变,他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手指无意识捏住了一块被角:“他好像把我的心魔引出来了,不过没关系,我能解决。”

      江既白:“?”

      他下意识就拿过卷轴敲了下宴枕舟的头顶,没好气儿地问道:“又是心魔?这是你第几次敷衍我了?”

      此话一出,他才想起在自己的记忆中,宴枕舟分明只在前几天用心魔的措辞搪塞过他,还被他当场揭穿。

      是在魔族禁地的那段时间?

      看来随着他的破境,那封印已经有些松动。

      江既白略一停顿,马上换了话题:“你继续说。”

      宴枕舟同样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抿了抿唇:“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救活我的,我睡了很长的一觉,醒来的时候,魂魄就被封在了远古秘境中,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他们一步步陷害。”

      他像是知道自己这番话未能提供多少有效信息,眼神黯淡了些。

      江既白对于在苍梧宗之后的经历总是抱着一种不敢回忆的状态,他掀开被子披上了长衫,像给自己穿上了一层武装,终于觉得自己又有了几分年长师尊的样子。

      他坐至桌边,刻意同宴枕舟拉远了距离,随后倒了杯茶,强硬地命令自己为两人的关系做出决断。

      谁知宴枕舟也坐了过来,他将火炉上将沸未沸的泉水倒入茗杯,先用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旋转杯身,让热水充分浸润后,再从一旁的茶罐中轻轻舀出墨绿色的茶末。

      他向来喜欢煎茶,这套青瓷的茶具仿佛给了他更多的安定感,让他得以从容地说出自己思考已久的判断:“但我总觉得,你是故意把自己变成这样的。”

      “什么意思?”

      “你在苍梧宗的后几年,其实并非毫无办法。”宴枕舟的手指蜷缩了一点,他低声道:“但你好像谋划了很大的一局棋,也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受重伤,但你没有离开,反倒是任凭他们三个留在你身边。”

      “能够精准地切除一段记忆是一件很难的事,而你的记忆如今四分五裂,其中少不了你的刻意为之。”他抬起头来看着江既白,像是期望得到某种回答。

      而江既白本能地排斥这样的可能,他没有回应,只是抿了一口茶水,若有所思。

      他和玄黄......在那之后绝对还做了什么交易。

      陈年旧事涌上心头,在现代疲惫但安定的生活,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可以帮你,江既白,我们......”宴枕舟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搭在了江既白的手背上。

      他的手很凉,被汗水濡湿,想来是犹豫了许久。

      江既白清晰地感知到了他的情绪,在这一瞬间,他想到的不是幻境中那个情不自禁的吻,而是更久以前,喜欢在雪地里发呆的那个少年。

      他还要耽误宴枕舟多久呢?

      “枕舟,这件事,是我的错。”江既白听到自己低哑的声音一字一顿道,他缓慢的,抽出了自己僵硬的手。

      “我应该等自己想清楚之后再来找你的,作为你的师尊,居然对你做出这种事......我无话可说。”

      “可是我从来没把你当作过师尊!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宴枕舟的情绪陡然激动起来,他抓住了江既白的衣袖:“我当时只是,我太害怕了,我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怀着那样的心思呆在你身边,我怕你会走,我才自称为你的弟子。”

      他的声音哽了一下。

      “你那天,不是这样说的,我以为你也对我有一点喜欢,哪怕是一点......”

      “我不是要出尔反尔,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宴枕舟,我需要好好想一想......”江既白揉了揉太阳穴,声音越来越轻,语气却越发的坚定起来。

      “你的母亲把你交给我,我答应过她要照顾好你。”

      “知道了。”

      宴枕舟闷声回道,他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地毯上,没有再说别的话,却也没有离开。

      一点时间是多久呢?

      那么多人喜欢你,我的这点心意确乎是在强求你的回应,我......

      江既白觉得自己过分了。

      他以为宴枕舟至少会激烈地和自己争吵一番,或者大肆列举过往的种种,但是宴枕舟没有。

      那个人只是沉默地坐在自己对面,甚至煎好了一杯口感刚好的茶,推到了自己面前。

      宴枕舟从小就是那种乖巧懂事的孩子,和野惯了的江既白自己不同,因此每次看到他这副理智的模样,江既白总觉得自己会有些手足无措。

      他果然不会带孩子。

      胡思乱想间,房间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就在江既白准备自己出门看看之时,外面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江长老,宴长老,您们在里面吗?”

      是那个名叫陈楚的娃娃脸弟子的声音。

      此景此景之下,陈楚的这一句话无异于天籁之音,江既白暗松了一口气,他朗声回答道:“进来吧。”

      陈楚吱呀一声推开了门,他景仰的眼神在江既白身上打了个转,最终还是克制住自己的激动汇报道:“木长老方才传信,提醒您快些赶回宗门准备仙盟大会。”

      “好的,我们会尽快。”江既白站起身来,他转头看向宴枕舟:“我先巡视一番这座城,然后下午出发,怎么样?”

      “嗯。”

      满心欢喜地前来找自己,结果被猛地泼了一盆凉水的感觉并不好受,江既白决意不再打扰宴枕舟,他走出了房间,有些疑惑地看了眼陈楚。

      “你还有什么事吗?为何要这么看我。”

      “我早就听闻长老您在辛夷古境的战绩了,前几日一见,果然有仙人之姿!”

      看到江既白依然不明白的样子,陈楚摸着后脑嘿嘿一笑:“就是在幻境里啊,您剿灭怨魂的时候,全城人都看见了,梅家的族长正等在外面准备感谢您呢!”

      江既白眼皮一跳:“那之后呢?”

      “锁链被您斩断之后,我就又能掌握自己的身体了,怎么了?”

      “没什么。”

      “还好后面发生的事没看到。”江既白心想,他颇为心虚地大踏步向外走去,看到一众繁华的街铺向自己涌来。

      仅仅数年时间,燕回城就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宽阔的主干道可容十数匹马并驰,运河穿过城市,拱桥如虹,横跨两岸,桥上行人如织,桥下橹声欸乃。

      茶楼、酒肆、绸缎庄......找不到从前的影子。

      唯有当年立在城门的大石巍然留在了原地,被刻上了龙飞凤舞的诗句。

      在江既白看不到的地方,宴枕舟靠着墙,听着街道外挑着担子的小贩传来连绵不绝的吆喝声。

      “卖——饴糖——咯——”

      他把头埋进了膝盖里,试图屏蔽掉这些声音,可属于这片城市的欢声笑语还是止不住的钻进他的耳朵。

      他已经不再属于这里。

      可江既白还是一点儿都没变,只想着把自己当徒弟。

      脑海中可恶的声音又叫嚣了起来,宴枕舟抑制住自己的喘息,他将随身携带的小刀扎进了自己的左臂,让剧烈的疼痛压制住脑海中各种狂乱的思绪。

      “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宴枕舟双眼充血地望向天花板:“这一次,我的任务仅仅是保护他。”

      .

      午后,二人急速赶回苍梧宗。

      分明只是离开了几天,但如今有了相关记忆的江既白格外的感怀。

      苍梧宗一年四季都这样的清翠,山巅云雾缭绕,山脚是蜿蜒而清透的漓江。

      也许他在这里才真正体会到正常人之间的联系是什么样子。

      江既白一路徒步走回了自己的府邸,远远看到戚漠已经等在了碧波亭中。

      宴枕舟大概是心里还有气,只是远远的缀在他的身后,而江既白还没能理清自己的真实想法,便只是任由他跟着。

      “回来了,还顺利吗?”

      “还不错,你来找我是为了仙盟大会?”

      “是,各个门派已经开始派遣弟子前去大会场地了,这一次的大会由我们苍梧宗负责,按照惯例,带队的长老应该是最新上任的你。”戚漠拍了拍江既白的肩膀:“琐事较多,我带来了我的大弟子,可以让他和你的徒弟传授些经验。”

      “对了,你那位弟子叫楚念,对吧,他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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