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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吞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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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想的那样。”
江既白轻咳了一声,收拢了胸前的衣襟。
宴枕舟不自觉望去,发现江既白的锁骨处向下全是自己留下的红痕,他的气势陡然落了下去,突然想起了些别的,脸上少有的显出了几分慌张。
“我还没来得及帮你清洗,可是这里的水我不放心......”
江既白面色一僵,他瞪了宴枕舟一眼,咬牙切齿道:“先不说这个,我身上的天道之力带有吞噬的属性,可以帮你吞噬掉那颗心脏,这样就方便我切断你们的联系了。”
如若放任这种连接继续存在,在众人剿灭秘境的心脏,也就是阵眼之后,宴枕舟无疑也会受到重创。
“那就听师尊的。”宴枕舟一脸乖巧道。
江既白一听“师尊”二字,就觉得从身到心都软了,但此时自己的腰透着诡异的酸麻,给了他一种微妙的羞耻感。
“又有什么事?”他没好气儿的回应道。
宴枕舟露出了一个有点羞涩的微笑,仿佛身后有条尾巴在摇:“我的本体触手能帮您清理。”
他声音略微低了一点:“不过我对师尊的身体还没有那么熟悉,恐怕处理难免有错漏,还请师尊直接教导我怎么做,我下次一定做得更好。”
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江既白痛心地发现自己已经把乖巧的小徒弟彻底养歪了,他咬紧了牙关,只泄出一点不成调的声音:“等我回去了......要你好看......”
宴枕舟亲了亲他的额角,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
等到江既白把缩小后的宴枕舟揣在怀里,飞行到了那栋阁楼之前的时候,他已经面色如常。
戚漠一拳打烂了一个鱼怪的脑袋,飞身来到江既白的身前:“你怎么样?”
他看起来有多话想说,却在触及到江既白有些疲惫的神色后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江既白的肩膀:“接下来就交给我吧,你那徒弟成绩也不错,说不定能拿第三,你还年轻,再等下一次——”
话说到一半,戚漠突然发现江既白的气息变了。
他的内力好像更加凝实,变得连自己都看不透深浅。
“你又晋升了?!”戚漠的神色惊疑不定,他收回了手臂,担忧之下,隐隐出现了不甘和忌惮。
“嗯,此事说来话长,师兄,我要去击杀阵眼。”江既白说道。
阵眼联系着整个秘境,只有在外部邪物被清理的差不多后,才会陷入一定的虚弱状态。
但就算是这样,阵眼也极其危险,同时,击杀阵眼的积分甚至相当于击杀几万只邪物,一般由弟子们一同击杀,但是他需要吞噬那颗心脏,因此必须抢在剩余人员到来之前。
“给我一个理由,我们连作战思路都商量好了,你怎么能私自行动?当时在秘境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宴枕舟,他在里面。”江既白知道自己的做法实在有些荒谬,但事关玄黄,他已经决定对宗门长老们透露一定的信息,因此也不再避讳着戚漠。
“此事会影响到整个世界的气运,师兄,相信我。”
戚漠一听到宴枕舟的名字就觉得来气,但看到江既白郑重的神色,他并没有犹豫太久。
“知道了,我帮你开路。”戚漠轰出一掌,他冷着脸,将江既白向前一推:“敢耍我的话,回去仔细你的皮!”
“知道了——”江既白拉长语调应了一声,他纵身向那阁楼冲去。
江既白的能力在这里简直是几乎bug的存在,本着天道气息对这些邪物天然的压制性,
他干脆外放了大量的剑气围绕着自己,所经之处,所有的邪物都被吞噬殆尽。
宴枕舟尽量通过他和秘境的联系来压制这些邪物,让弟子们可以更加顺利的进行剿灭,他一边想办法忽略那些密密麻麻刀割的痛感,一边故作正常的问道:“你吞噬它们真的没问题吗?你不会被污染?”
“嗯,我和玄黄不一样。”江既白压下胃中翻滚的灼热,他握紧了青霄剑的剑柄,向这阁楼的窗台一刺!
还在宫闱之外厮杀的弟子们听到某几个弟子的惊叫声后,在纷乱之中抬起了头,一脸震惊地向上望去。
清澈的水域不知何时被染成了海水般的蔚蓝,数不清的黑色气泡挤在一起,大批邪物沉睡着染黑了半边天际。
在宫殿同水域交汇的阁楼处,一个白衣身影闲庭信步似的向内刺去,随后只听得哗啦一声!
高耸的阁楼剧烈颤动起来,吐出一道瓢泼的血线,它的窗台部分向内凹去,外层框架却越变越大,越来越快的膨胀!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这个秘境有完没完了?!
而身处在视线中心的江既白浑然不觉,他看着面前正在不断跳动的心脏,看着青红交接的血管在黏腻的表面不断地起伏。
“有什么异常马上告诉我。”宴枕舟不放心的嘱咐道
“知道了。”江既白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头,随后面不改色地冲了进去,陷入了一片血色的汪洋。
明知道这些污染是邪异而没有生命的,可这颗心脏实在温暖的可怕。
因为那诡异的连接,江既白甚至能感受到越来越浓的属于宴枕舟的气息,他在心脏之中放出了自己浑厚的灵气,闭上了双眼。
出乎江既白意料的是,宴枕舟的气息强大到已经隐隐压过了这个秘境。
分明是玄黄想要利用秘境中的污染来困住宴枕舟,但现在看来,更像是宴枕舟不自觉地吃掉了这个秘境。
为什么他会有这种能力?具备吞噬能力的应当只有玄黄和自己才对。
江既白皱起了眉头。
他倒不是担心宴枕舟有什么事瞒着自己,而是害怕玄黄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危险性的种子。
但现在显然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江既白握紧了双手,将整个心脏完整地纳入自己的内力,开始飞速地蚕食着。
吞噬到一半,江既白感受到了什么东西,忽得一愣。
“怎么了?”宴枕舟马上警觉地问道,他刚要冒出来,又被江既白一掌按了回去。
“没什么,你别乱动。”江既白温声说道,过了片刻,他又开口道:“心脏里有你复生之后的记忆,我没法过滤掉这些。”
宴枕舟说不出话来,他溜到江既白的袖袍处,牵住了那只冰凉的手。
江既白可以通过吞噬来得到物品的特性,能力,甚至记忆,而污染物没有什么成型的记忆,只有宴枕舟有。
而江既白一直以为,在和玄黄做出那场交易后,宴枕舟只是简单的睡了一觉,随后在第二个轮回中出现。
原来不是这样的,那些受伤之后的事情,他都看到了。
江既白的意识慢慢沉入了这段记忆,他不自觉地、有些恐慌地抓住了宴枕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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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宴枕舟醒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的意识还非常的活跃,但是身体被困在原地,无法移动,只能愣愣地看着世间的一切。
这样说也不对,他根本没有身体,只剩下一点点轻薄的魂魄用于观察和思考。
那种感觉真是太无聊了,宴枕舟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平复自己的心情,他的思绪顺着苍穹延伸,终于在苍梧宗的武夷山山巅找到了江既白。
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不知道。
原来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啊,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呢?不知道。
江既白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呢?应当还可以吧,他穿上了较为华贵的长老袍子,意气风发地和谁说说笑笑着,笑得很是开心。
那是对自己的赞赏和信赖,是宴枕舟从来没有权利见到的笑容。
宴枕舟有时候觉得很痛苦,他只能看着江既白每日和陌生人说笑,而自己却只能阴暗地窥伺他,这不该是世家公子的作风。
有几个人总是喜欢跟在他的身后。
喜欢穿红衣服的狐妖,脸上有奇怪纹路的魔族,剃着光头的假和尚,时常动手动脚的大高个......谁都有可能跟在他身边,除了自己。
宴枕舟觉得好难过,但不知道以什么身份难过,也许只是一个失败的追求者。
而他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宴枕舟以为自己的精神都要崩溃的时候,他好像生长出了一点手脚,可以在天空之后的这层结界之中来回走动,甚至敲击这块玻璃似的结界。
而江既白受伤了,伤得很重,在那次三界大战中被带着天道气息的长枪捅穿了内府,从此虚弱了下去。
而那三个人,他们在做什么?!
宴枕舟疯狂拍打着面前的结界。
狐狸同和尚在密谋了一段时间后闯入了江既白的洞府,他们带走了昏迷中的青年,将他锁在了一处偏僻的老宅中。
他们没长眼睛吗?!没发现江既白的身体已经要被污染腐蚀了吗?!
宴枕舟拼命地叫喊,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过了几天,魔族终于注意到了这一切,他气势汹汹地闯入了这座老宅,同他们厮打在了一起。
狐狸和假和尚各怀鬼胎,而魔族又不要命似的攻击,宴枕舟几乎以为江既白就要被他救走了——可他没有。
他们甚至达成了共识,一同将江既白关在了这个老宅!
宴枕舟觉得自己要崩溃了,他只能跪倒在这片苍穹,向上苍祈祷着。
至少,至少不能让他这样没有尊严的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宛如天籁般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是你在找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