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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苍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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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枕舟已经很久未曾听到属于陌生人的声音了,他猛然回头,看到一个散着黑发,长相温和的青年站在自己面前。
他是天神吗?
宴枕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跪倒在地,几乎痛哭流涕地请求着这个人。
但这个人拒绝了他,甚至残忍地撕开了宴枕舟一直以来不愿看到的一面。
“可是你也看到了,他其实可以杀了他们,只是他自己不愿意而已。”玄黄有些怜悯地看着他:“或者你也可以跟我走,他不值得你耗费这么多精力。”
宴枕舟愣在了原地,他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胃里翻涌。
是的,江既白没有挣扎。
或者说他对于自己被囚禁在那所老宅中的遭遇并没有反抗,只会在三个徒弟试图靠近自己的时候将他们推开。
站在上帝视角的宴枕舟看得分明,纵然那朵生长在他胸腔的花朵大大削弱了他的战斗力,但身为世间最强剑修,只要他不愿意,没有几个人能威胁到他。
但是没有这么做,他甚至有些温和而顺从的被他们带走,就像在面对自己必然的结局。
因为江既白喜欢他们吗?
宴枕舟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就觉得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他的心脏上啃咬。
但他仍然拒绝了玄黄的提议。
既然家人已逝,他自己也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江既白是他最后的念想。
如果江既白不需要他了的话,那他便可以安心的走向死亡。
原来是这样。
已经不知不觉拥有了完整形体的宴枕舟抬起了头——原来他一直留在这里,不是因为走不开,而是因为他想最后再看几眼那个人。
而玄黄似乎没有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他近乎轻蔑地笑了笑,转身便走。
宴枕舟觉得自从自己醒来,周身的一切都很奇怪。而面对他这么奇怪的个体,这个叫玄黄的人居然毫不好奇,好像笃定他会留在这里一样。
那副态度就像猎手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被圈养起来的羔羊,只要他愿意,就可以割破自己的喉咙。
宴枕舟下意识地分化出了几根自己从未见到过的触手,让它们悄悄的跟上了玄黄。
出乎意料的,这片区域并不大,他和玄黄好像处在一种非常奇妙的空间之中,这里可以洞察万物,也可以随着自己的意识而改变形态。
而当宴枕舟决定跟踪玄黄的那一刻,他的身体好像突然轻松了起来,就好像打破了某种长久以来的束缚,耳边清明无比。
“啪嗒。”
有某种黑色的液体从结界的顶端落了下来,滴落在了他的身上,毫无阻碍的融入了这副有些虚幻的身体。
宴枕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发现它已经被染黑了一小块。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知道这东西最终会害死自己,但他并不害怕,只是意识到能看到江既白的日子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而玄黄温润的表面之下,生长着一头可怕的野兽。
在提及江既白的时候,那个人的眼睛里总会浮现出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渴望和嫉妒。
宴枕舟决定在死之前帮江既白处理掉这个潜在的危险。
他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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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到此处戛然而止,江既白被宴枕舟焦急的呼唤吵醒。
他一睁眼,发现自己还被泡在这颗心脏之中,浅蓝色的衣衫被染为血红,而宴枕舟将他护在怀里,背部已经被鲜血腐蚀掉了一块皮肉。
“抱歉,我还是疏忽了,他居然会让你重生在这种地方。”江既白喃喃说道。
他愣怔地望向前方,好像魂魄仍在体外飘荡。
潮水般的剑气随着江既白的醒来而收拢,巨大的心脏轰然从内部崩塌,碎了一地的血块。
宴枕舟的疼痛减轻了大半,但他的脸色却比先前更加惨白。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江既白的神色,似乎在迎接自己期待已久的行刑。
“抱歉。”江既白又说了一次,像是终于从这场噩梦醒来,他抱住了宴枕舟,眼尾染上一抹嫣红:“但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如果早点知道的话......”
我一定不会一次又一次的推开你。
江既白主动拉下了宴枕舟的衣领,他贴上了宴枕舟的嘴唇。
“是我没给他安全感。”江既白想到。
是他总还矫揉造作地把自己困在师尊的身份里,若是宴枕舟不主动,自己绝对不会主动牵住他的手,就好像就这样做有多么违背伦理似的。
现在一想,这又何尝不是对宴枕舟的二次伤害呢?
“关于我上一世发生的那些,是有原因的,我找时间告诉你。”江既白双手托住了宴枕舟的脸颊,坦然地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不喜欢他们,我只喜欢你。”
这句话在他心里大概藏了很久,没想到这么轻易地就说了出来,江既白不易察觉地抽了抽鼻子,试图掩盖自己的不自在和意外。
我只喜欢你。
宴枕舟向来知道江既白的感情外放,但那只限于对着他的朋友知己。
他可以对戚漠嬉笑怒骂,可以对楚念重拳出击,也会非常随意地表露出自己对薛夜阑的嫌弃——他好像天生就有着爱人和释放感情的能力,却唯独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平静而温和,就好像从未对自己有什么别的期待。
没有期待意味着江既白不会对他产生更多的感情,就像被随意圈养了的一只小宠物,也许在某个瞬间会得到主人的怜惜,却不会真正的被爱。
宴枕舟从未奢望过自己有一天能听到江既白这样直接而热烈的告白,他受宠若惊,几乎愣在原地。
“怎么,不给我也来一个真心实意的告白么?”江既白打断了他的犹疑,用力捏了捏他的脸,笑意盈盈道。
宴枕舟鼻子一酸,他干脆将江既白抱了起来,仰着头吻了上去。
“师尊啊......”他感受着自己酸涩的心脏。
原来人在幸福的时候,也是会流眼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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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外。
木青正在闭眼休憩,忽得听到了一声惊呼:“长老,快看真言卷轴!”
她警觉地睁开了眼睛,发现宴枕舟和江既白的名字忽然疯狂向上攀上,在数秒之内就超过了一大半的参赛弟子,随后加速向上,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追上了作为第三名的楚念的数值。
“小白没骗人呐,宴枕舟真没丢下他。”木青花了一秒钟摸上自己的下巴,露出一个近乎猥琐的笑容,然后猛得抓住了重点——那两个人年轻人在秘境里要翻了天吗?!怎么分数提升速度比当初的戚漠还要快?!
而这两人排名的提升速度还没有停!
眼看着他们二人的排名已经和第二名无限接近,坐在一旁的鬼影宗长老坐不住了,他对着木青一拱手:“木长老,这宴枕舟,我在出发时并未在登记册和真言卷轴上看到他的姓名啊,这只怕是不合规......”
第二名的那位修士正是鬼影宗派出的长老,木青冷哼一声:“这位宴枕舟是苍梧宗的弟子,在先前探索的时候受了重伤,在秘境之内独自修养,又带伤击杀邪物,何来不合规矩一说?”
“可......这,真言卷轴的前三甲若是都被苍梧宗包揽,而秘境的情报也是由你们提供,难不成,你们有故意隐瞒的重要线索不成......”
“胡扯!我们苍梧宗哪一年没有前三甲的名次?秘境一事涉及了众多弟子的性命,岂是你空口白牙就能泼脏水的?”
木青脸色一沉,她身形未动,可这长老却已然感受到了三根抵住自己经脉的银针,他脸色变换,却发现周围的长老眼观鼻鼻观心,根本没朝这里投来一丝的视线。
也难怪没人敢帮他的忙,毕竟木青的说的是实话,不论是哪个宗门率先探索秘境,苍梧宗都能在仙盟大会拿到数一数二的成绩。
而此次真言卷轴,不管怎样,前三甲都有至少两位苍梧宗弟子,就算宴枕舟不算数,那第三名也是鬼影宗的那位,没有涉及到自己宗门的利益,那群人自然不愿意为了这种事情惹上一个大宗门。
更何况今日坐镇的是这位木青长老。
几大门派,谁不知道这位看起来是个可爱小姑娘的长老最不好惹?她又是医科圣手,难免有需要求人家的时候。而这戚漠和江既白都是木青的师弟,她这人向来护短,各个门派自然是想尽办法不触她的霉头。
“一群怂蛋!”这长老阴着脸在心里骂了一声,但为了自己家长老的修为,他也是豁出去了,当即就要扯开嗓门大喊——脸他可以不要,反正这木长老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真把他怎么样!
就在这时,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
绵延高大的蘑菇林剧烈地颤抖起来,伞柄中段一次断裂,向着中间砸了下去。
而中间的水域赫然向下塌陷,原本轻可见底的水域被染成了灰黑色,劈里啪啦的落石声不绝于耳。
守在境外的长老纷纷围在了峭壁附近,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
“这是什么阵仗?秘境阵眼被灭了么?”
“可为什么这整个秘境看起来都要塌了似的,以前也没见过这样啊?阵眼应当还在吧。”
“要死要死要死——该不会这些弟子都折在里面了吧?!”
木青皱着眉头飞至最前方,将手一摁,让这些长老闭了嘴,她刚要用法术搬开这些蘑菇,却突然看到这些蘑菇向下一缩。
“快退后,警戒!”木青连忙向后退去,她的思绪转得飞快——戚漠和江既白怎么样了?如果秘境塌陷自己该如何救援?如果自己现在就冲进去有几成把握......
担忧之际,忽然听得鬼影宗的那位长老激动地一吼:“出来了!他们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