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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伤疤 ...
阮明深叫了辆车,直接将他们送回了学校附近的学区房。
出租车后座的空间狭小而昏暗,路灯的光影在车窗上飞速掠过。
一路上,安忱安安静静地靠在车窗上,望着窗外闪烁的霓虹出神。
阮明深以为他睡着了,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安忱的脸上,从蒙着醉意的眉目到微抿的唇角,再到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的喉结。
“你偷看我。”安忱忽然开口,他睫毛忽闪,半阖的眼睛睁开,像有灼烫的白桃味酒液在他眼中氤氲开。
阮明深猛地收回视线,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没……没看你,我,我就是怕你晕车。”他结结巴巴道。
“要看就光明正大地看……我又不讨厌。”安忱似有若无的嘟囔着,十分自然地侧头靠上他的肩头,“看吧。”
“……”
阮明深不得不承认喝醉的安忱很坦诚,但这有些犯规了吧?!
这家伙脸皮那么薄,明天酒醒了会不会想自杀?
他抿抿嘴,想把嘴角的笑意压下去,不让自己笑得想条摇尾巴的大狗。
但无奈心中的欢喜如何都要溢出来。他身体忍不住前倾,蜷了起来,肩膀笑得一抖一抖的。
“你怎么了?”安忱声音懒懒的。
阮明深努力收敛笑容,故作严肃道:“胃疼。”
“……”
安忱愣了一下,随即笑出来:“出息。”
他的笑声像是被风吹动的风铃,清脆而愉悦。阮明深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像个偷吃到糖果的小孩。
-
车停靠在小区门口,安忱下车,意识有点模糊——酒的后劲上来,他明显感到自己更醉了。
“有点……懵……”他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阮明深扶着他走了几步,最后索性他抱了起来。
“哎,你干什么……”
“抱紧我。”
安忱很乖,懒懒地倚靠在阮明深身上。
“想睡觉。”安忱揽着他的脖颈,迷迷糊糊地说。
“别睡,回去把解酒药喝了。”阮明深把他摇醒。
“你好烦。”
阮明深有些无奈:“你自己说的,不喝药会头疼。”
“……好热。”安忱不安分地在阮明深怀里蹭,手无力地想要将阮明深推开,“你靠得太近了,热……”
“乖,别乱动,”阮明深低头看着他,温声道,“马上到家了。”
安忱并不满意,依旧不停地乱动,像一只缺乏安全感的小猫。
“别动了,我要抱不动了。”
安忱就像没听到似的。
“再动我亲你。”阮明深威胁到。
安忱果然不动了,他静默了几秒,然后忍不住侧身干呕了两声。
“……”
阮明深绷不住了,哭笑不得:“你这就过分了啊!”
安忱忍不住笑出来,头仰起来:“但我确实想去吐一吐。”
“怎么啦?现在就难受?”阮明深关切地问。
安忱趴在他耳边,懒懒地说:“胃疼。”
-
家里一片漆黑,阮明桃跟着梅子衍一起去旅游了,许瑛也在老城区的家里待着。
阮明深摸索着打开灯,暖黄色的灯光瞬间填满了房间。
安忱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眯了眯眼。
他从阮明深怀里跳下,跌跌撞撞地往厕所跑,路上绊到了墙边的绿植。
“哎,你慢点!”阮明深连忙追上去。
安忱最后是被抱回了书房的床上的。
灯光太过刺眼,安忱不安分地叫嚷两声。
阮明深关上了吸顶灯,昏暗的书房内只开着一盏小台灯。
安忱头歪在枕头上,呼吸间带着浓重的酒气。他的脸颊泛着红晕,睫毛微微颤动,嘴里念叨着:“头……好晕……睁不开眼了。”
“你说你赌气干什么?”阮明深叹口气,端着热水和解酒药进来,“来,喝药了。”
安忱眼神迷离地望着阮明深的背影,皱皱眉,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你怎么……这么,啰嗦……”
“坐起来,吃药。”
“不吃……”安忱偏过头去,眼睛红红的,像个刚哭过的任性小孩。
“不吃明天你醒了要踹我的。”
“现在……就,”安忱侧过身,他伸了伸腿,却发现距离太远了踢不到,然后一拳重重打在阮明深身上,“……踹你。”
那力气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道,阮明深无奈地抓住他的手,把人拽起来说:“别闹了,吃药,吃完就不难受了。”
安忱又闹了一阵,才接过水杯,慢吞吞地把药片塞进嘴里,喝了一口水,眉头却皱了起来:“好苦啊……”
阮明深摸到一颗书桌上的薄荷糖,剥开糖纸,塞到了安忱嘴里。
薄荷的凉意瞬间侵占了整个口腔,像是在盛夏给安忱浇了盆冷水,他瞬间安静了下来。
酒意褪去,疲惫的倦意瞬间上涌,安忱眼睛轻轻阖上又睁开:“好困……”
“睡会儿吧。”阮明深放下心来。
“不睡。”安忱倔强道,“还有事没做……”
“什么事能有睡觉重要呀。我……”
“阮明深。”安忱忽然叫住了他。
阮明深关门动作一顿。
安忱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疲惫和沙哑:“我是骗你的。”
“我会打台球……”
“也喝过酒……”
“都是……骗你的。”
阮明深坐回床边,他明白安忱想要告诉他好多事。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安忱汗湿的额发,无声地鼓励。
“我……”
“我,我第一次喝酒是离开平川的时候……我爸妈离婚了,都不要我。”安忱闭上眼睛,许久之后再睁开,目光却有些失焦。他说,“我去找你,你也不要我……”
阮明深的心猛地被揪了一下:“我没有……”
阮明深回忆着,那段时间安忱的情绪很不稳定,一点就着。
无论他怎么追问,打探,央求,安忱都一概不说,只是一味地让他滚开,不要烦他。
他甚至不敢多问一句。
那天安忱来找他,他也只是很平常地跟朋友闲聊。或许是跟别人勾肩搭背,让他吃醋了?又或是自己开玩笑的哪句话刺痛了他?
记忆太久远,阮明深记不清楚。
“对不起。”阮明深捏捏安忱的脸颊,“我错了,我该打,当时我怎么那么不是东西。”
安忱被阮明深捏着脸颊,却没有躲开。
他眼睛微眯,酒意未散:“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阮明深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松开,低声说:“但我还是想说。对不起,忱忱,我当时应该抓住你……”
“其实不怪你。”安忱打断他。
安忱没继续说下去,只是侧过头,目光落在书房的窗台上。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映在他的脸上,显得有些落寞。
“你……你一直没有错,真的,是我非要把气撒在你身上,”安忱突然开口,声音低低的,“我当时只是……太难受了。”
“对不起。”安忱说,他声音很轻,像是窗外静谧又朦胧的月光,“是我太任性了。”
“忱忱……”
安忱的视线依旧停留在那片清冷的月光里,他说:“他们闹离婚,当着我的面争家产、吵架、摔东西……分了房子、存折、家里的每一件物品。”
“最后,终于分到了我。”
他顿了一会儿,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很奇怪,他们明明什么都想要的,但却都不想要我……”
父母无休止的争吵、安元建的暴力与怒吼、母亲的背叛与逃离、冰冷的法庭判决、被迫选择的绝望……
安忱垂着眼帘,断断续续地讲述着,像在陈述别人的故事:“我妈当我是她新生活的累赘,我爸把我当争财产的砝码。”
“最后打官司,我和财产都被判给我了我爸,”安忱惨笑一声,“我不喜欢我爸,我求张梦霞把我也带走,但那天……她走的时候,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阮明深听着,心里一阵酸涩。
“然后,我跟着我爸去了江州……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他懒得找初中,恰好酒桌上有个朋友是省实验的老师,就直接让我跟着上了高中。”安忱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浓重的倦意,“那段时间,我爸天天应酬不在家……”
“我跳了一级,没办法适应新环境,又因为……最后,跑去便利店买了几罐啤酒。”
“那时候我还不会喝,喝了一罐就吐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吐完之后,心里空了一点……反倒舒服了……”
阮明深没说话,他只是安静地倾听着。
“后来……后来被我爸发现,打了我一顿,”安忱撩开自己的刘海,额角有一道浅浅的疤,“这是当时磕的,流了好多血……缝了两针。”
阮明深的目光落在那道疤上,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他伸出手,指腹轻轻地抚过那道伤痕,声音沙哑地问:“……疼吗?”
“早就不疼了,”安忱摇摇头,语气淡淡的:“只是偶尔……照镜子的时候,会想起来。”
阮明深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安忱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替他分担一些过去的痛苦。
“再后来……去年,”安忱的意识似乎又模糊了一下,努力组织着语言,“不对……是今年。”
“我高三,我爸在外面做生意,他有一个客户,叫朱总,他喜欢打台球。”
“我爸为了讨好朱总,就骗我去陪他打台球,我整整练了两个星期,从早到晚,跟刷题似的……”
“你高三啊?他疯了?!”阮明深眉头拧起,难以理解。
“他说,反正我成绩也差不到哪儿去……而且,”安忱的眼睛暗了暗,看着阮明深的眼睛说,“而且,那个客户……可不只是想打台球……”
“什……”阮明深愣了一下,然后瞬间明白了安忱的意思。他的心猛地一沉,呼吸几乎停滞。
他猛地握紧了安忱的手,认真地盯着他,声音带着怒意:“他……对你做了什么?”
安忱看着他瞬间爆发的怒意和眼底的恐惧,反而奇异地平静下来,甚至扯出一个轻松的笑:“没什么,我跑了……”
“然后,我爸生意黄了……我就又被打了一顿……但这次我是优等生了,老师们也都护着我,我在学校躲了两个月。”
“我操了,人渣,”阮明深眼睛里满是愤怒,“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丧心病狂的爸爸?还是人吗?!”
他没想到安忱的爸爸居然这么逆天!
“可能……因为我长得比较像我妈吧,他真的特别恨我妈。”安忱叹了口气
“改天一定替你好好揍他一顿。”
“不用,前几天我揍过了。”安忱笑了一下,似乎很得意自己打回去了,“他差点也进医院……要不然,警察怎么会让张梦霞把我带回来……”
安忱疲惫地闭上眼睛,片刻后又睁开。
他话锋一转,忽然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交白卷吗?”
“不知道。”
“就想……气他。”安忱继续说,“他不在乎我,连我高考都不知道……第一天就差点迟到。”
“然后,那天晚上……他跟别人吹嘘我的成绩。想等我成绩出来,好借此好好请他的大老板们吃饭谈生意……”
“是那个朱总,”安忱望着窗外的月光,神色恍惚:“我爸背着我打电话,但我都听到了……朱总笑得很开心……说……他就喜欢聪明的。”
“我……我就是不想让他得逞,我就是觉得没意思……”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居然蠢到用自己的前途去赌气,但我没办法。”
“第二天早上是理综,一秒都不能懈怠……我就犹豫了几分钟,一冲动就……什么都没写……”
安忱闭了闭眼睛:“后来,放榜之后,他果然气疯了,想打我。”
“但这次,我还手了……然后警察来了,让我妈把我带走。”安忱眯着眼,头侧着阮明深,“然后……我就,回到这里……”
阮明深攥着安忱的手,他的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说:“那就别再离开了。”
“嗯……”困意袭来,安忱的意识渐渐模糊,他喃喃地叫了一声,“阮明深……我讲完了。”
“我听到了。”阮明深扶他躺好。
“以后……你别再让我喝醉了,”安忱梦呓一般含糊说着,“一辈子都……不要……好难受……”
他放下了所有的防备,往常紧绷又骨节分明的手,就这样柔软地被阮明深握着。
台灯的光晕在他脸上镀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他阖着眼,睫毛的阴影随着呼吸轻颤。
阮明深小心翼翼地拉过薄被,替他盖好。
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的瞬间,他的手腕却被一只滚烫的手猛地攥住。
他还没反应过来,安忱已经支起身子凑过来。酒气混着薄荷糖的凉意扑在阮明深唇侧。
阮明深的手悬在半空,整个人僵在原地。
唇瓣触碰到他的瞬间,阮明深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胸腔。
只是一个轻轻的触碰,像羽毛扫过水面,轻轻印在他的唇侧,短暂得几乎让人怀疑是否真的发生过。
安忱呼吸错乱,含混地嘟囔,鼻尖蹭过阮明深发烫的耳垂。
“阮明深,我……”
“我……讨厌你……”
“一直都是,最讨厌……你。”
话音未落,攥着他手腕的力道骤然消失。
安忱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额头重重抵在他的锁骨上,呼吸瞬间变得绵长而均匀,沉入了深眠。
“嗯,知道了。”
他轻声对着呼吸均匀的安忱说,手指梳过对方汗湿的发尾。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着书桌上那张皱巴巴的糖纸。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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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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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完结撒花~ 打算先开《死对头才是我的真财神》这本预收~是一对竹马前后脚穿越的古代市井商战文! 轻松好笑,文案在下面挂着。欢迎大家来支持!爱你们~
……(全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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